沈明遠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老鼠,被面前這個明顯來者不善的賽維衛恩耍弄着。
沈明遠意識到這一點,惱怒地吼道:“即便你是威廉漢姆斯的首徒,全系怪才的賽維衛恩,你也沒有資格耍弄別人!你這種不尊敬人的人,就算是天才,那又怎樣!”
呵呵……
賽維衛恩冷着眼,搖搖頭:“我忽然覺得,涼小意不該幫你遮掩你的罪行。太可笑了,作爲一個腦科醫生,惡意地誣陷同行比自己優秀的醫生,並且口口聲聲都說被自己誣陷的醫生沒有職業道德。
請問,沈明遠先生,你的道德,又體現在哪裡呢?
誣陷?還是口出惡言?或者是,恩將仇報?”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也許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誣陷涼小意,但是我想,涼小意一定知道。”說完之後,賽維衛恩轉身就走,不願意再看沈明遠一眼。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這種人。
沈明遠看着賽維衛恩消失的身影,神情陰晴難定,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一個決定,他原先是要進別墅區看溫晴暖的,但是,此刻,沈明遠轉身,朝着三區的病房疾步而去。
他,必須去見一見涼小意。
……
“嘟嘟”敲門聲響起。
“請進。”
涼小意看到病房裡出現的人,頓時有些訝異。
“沈教授?”
沈明遠看了病牀上的涼小意一眼,抿着嘴脣沒有說話,他在斟酌,該怎麼開口。
“沈教授??”
聽到涼小意又一次詢問地叫他,沈明遠決定直接了斷地開口詢問。
“涼小意。是我。”他看了看涼小意,“多年不見了,老同學,還好嗎?”
涼小意眼睛有些發澀的疼。好?沈明遠居然還問她好不好?她能好到那裡去,在他誣陷她之後。
良久,涼小意嗓子發澀地回答道,“嗯,我挺好的。”她實在不想去客氣地反問“你呢”,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可以與誣陷自己的人愉快地聊天。
沈明遠神色變了變……半晌纔開口道:“剛纔,全球知名的怪才賽維衛恩找過我了。”
“嗯。”涼小意提不起和沈明遠說話的興趣,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沈明遠大概也察覺出涼小意並不大想搭理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涼小意,那個衛恩醫生和我說了一些話。”
“哦。”涼小意淡淡地應了一聲。
但是沈明遠看到涼小意這不冷不淡的反應,頓時心生惱怒。
他朝着涼小意低吼道:“涼小意,你裝什麼清高大方!那場手術,你我都知道,你並沒有故意疏忽,是我誣陷了你!”話一旦說開,沈明遠就再也不想收斂,他吼道:“對!就是我誣陷了你!那又怎樣?
如果你不答應晴暖給她動手術的話!晴暖還能活蹦亂跳的!是你,讓晴暖毫無知覺地躺在了病牀上!這一點,你抵賴不了!”
看着蠻不講理的沈明遠,涼小意微微蹙眉:“如果不動手術,她只能再活兩年。”
“誰說的?如果是威廉漢姆斯教授給晴暖動手術,說不定就能成功!”
“沈明遠,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實在是不可理喻。手術沒有動之前,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就是神,也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長命百歲!
“涼小意!你心虛了對不對!”沈明遠面容猙獰,書香氣的臉上再也不見斯文,他猛地衝到病牀前,一把抓住涼小意的手臂用力地晃,嘴裡猙獰地嘶吼:“你果然心虛了!你果然是心裡不希望晴暖好的!這麼說來,我根本就不算是誣陷你!
也許,也許你的手法很隱秘,畢竟聞名全美,收到威廉漢姆斯先生稱讚的涼教授醫術冠絕,而攝像頭根本拍不倒你動手腳的微末!”
就算是好脾氣的涼小意,也被氣的全身發抖,她剛經歷了生死一線,現在又被沈明遠一個大男人抓着肩膀粗魯地搖晃,又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過,此刻被晃得發暈,她用力推着面前這個發狂的男人:“你快放開我,沈明遠,我快吐了。”
“涼小意,你就知道裝可憐!你好好地站在這裡,晴暖呢?晴暖呢!憑什麼好好的活着的是你,不是晴暖?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怎麼不早點死掉!”
沈明遠這個男人已經瘋了,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話。
涼小意臉色發白,人都快虛脫了,她用力深呼吸,忽然大聲尖叫:“沈明遠!你夠了!你愛溫晴暖是你的事情!我不欠溫晴暖的,更不欠你和蘇涼默!夠了!啊!啊……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都怪她!爲什麼他們都要抹殺她的存在!爲什麼他們都希望成了植物人的是她!!
爲什麼他們把所有的風險都強加在她的頭上……爲什麼蘇涼默可以那麼溫柔對待另一個人,卻那麼殘忍地對待她?
這一刻,涼小意的心裡只有無數個“爲什麼”,而這無數個“爲什麼”之後,每一個“爲什麼”都藏着她傷痕累累的心。還有無處訴說的委屈。
發狂的涼小意,揭斯底裡的尖叫聲,讓沈明遠一瞬間恢復了一絲清明。但隨即,他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盯着紅了眼睛發狂尖叫的涼小意,她怎麼會知道的?
明明他藏的那麼好,那麼深!
“嗚嗚嗚嗚嗚……”涼小意艱難地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縮在病牀的角落,身體挪動間,碰到了呼叫鈴,一陣“叮叮叮”的聲響之後,兩個護士跑着進來,一看病房裡的狀況,頓時有些傻眼。
“沈醫生,這,病患是怎麼了?”
沈明遠臉色有些難看,看了一眼縮在病牀上的涼小意,心道,剛纔也只是晃動了她,應該是無大礙的,沉思了片刻,然後告訴兩個護士:“沒事,我們是老同學,敘敘舊,她想起曾經的往事,一時有些難過。走吧,有事的話,我會告訴你們的。”
兩個護士笑了一下,沈醫生可是醫院的黃金單身漢呢:“好的,既然有沈醫生照顧,那這裡我們就放心了。”
兩個護士看了一眼坐在病牀上哭泣的女子,相信了沈明遠的話。
在護士離開後,沈明遠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涼小意,看她只是在哭,確定沒有什麼問題,思索了片刻,說着:“涼小意,我現在要去看晴暖,你還是擔心自己吧。”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傍晚的時候,賽維衛恩拎着餐盒走進涼小意的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個畫面。
昏暗的病房裡,沒有開燈,傍晚昏暗的天色照進屋子裡,昏昏暗暗只能看到牀上蜷着一個肉糰子。
“小意?看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賽維衛恩沒有在意,把手中的餐盒放在櫃子上,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很輕的嗚咽聲,聲音非常小,壓抑的就像是小貓嗚咽的聲音。賽維衛恩有些慌,走到門邊,就要按下開燈按鈕。
“不要!”
忽然,牀上一道嘶啞的女聲,尖銳地叫道。太突然了,嚇得賽維衛恩的手微微一抖,這一下,賽維衛恩徹底發現不對勁了。
今日的小意太反常了!
“小意,發生什麼事情了,告訴我?”
他可以壓低了聲音柔聲詢問涼小意,然而在牀上的那個女人,聞言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把自己蜷縮的更緊。
細細聽,病房裡那若隱若現的嗚咽聲並沒有因此而消失,一直持續着。
黑暗中,賽維衛恩棕色的瞳子一閃,剛纔似乎聽到兩個護士提及今日下午沈明遠來看過小意了。
沈明遠!
賽維衛恩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今日下午只有沈明遠來過,傍晚小意就這個樣子了,肯定是沈明遠對涼小意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
想起這些年來,這個堅強的女孩兒即使在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的時候,也從沒有像如今這樣。
看着牀上像極了受傷而獨自舔傷的野獸的涼小意,賽維衛恩就想立刻衝出去將沈明遠碎屍萬段。
但是……
賽維衛恩靜悄悄地走近牀上獨自舔傷的女人,緩緩地坐在牀榻邊上。然而,就在他剛剛碰到牀,還沒坐下的時候,原本蜷縮在牀上的女人猛地一顫,躲得更遠了。
賽維衛恩的心抽搐一般的疼。沈明遠那個畜生,到底對小意做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小意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賽維衛恩緩緩但不容人拒絕地傾身抱住那個劇烈顫抖的女人,溫和的聲音彷彿天生帶着安撫意味:“小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的名字很美?我有時候在想,小意的名字是爲我而取的,是天意讓我遇到你。
小意,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兒,你的堅強,你的韌性,你的善良,這一切,都是老天賜予你的美好。而美好的你,是老天賜予我的。”
磁沉的嗓音,緩緩吐露出對懷中女人的滿滿的愛意,傾吐的話語,就像是一串浪漫的詩詞。
理智漸漸恢復,涼小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她擡起頭,努力地對賽維衛恩綻放出一抹讓他放寬心的笑。
賽維衛恩的眼前,是懷中女人綻放的大大的笑容,然後懷中劇烈顫抖的身體,卻再再說明這個女人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平靜。
“賽維,他說,我心裡就是希望溫晴暖死掉,他說,我技術高超,即使動手腳,攝像頭也拍不倒。
賽維……我沒有,真的沒有……爲什麼沒有人相信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小意不會這麼做。”
“賽維,他說我的心腸歹毒,爲什麼不是我死掉,那麼善良的溫晴暖卻成了植物人……”涼小意緩緩擡頭,看着賽維衛恩棕色的眼孔,認真而嚴肅地問道:“賽維,是不是該死的那個人真的是我?”
“沒有,你一點都沒錯,是他們做錯了。”
“可是爲什麼,每一個人都希望出事的是我?他們都希望成了植物人的是我,沈明遠是……蘇涼默是……他們都希望我死掉,溫晴暖好好地活着……賽維,你知道我一向很笨,我想不明白,從出事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事情,他們都恨我,都怪我……”
失措的少女,讓賽維衛恩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涼小意,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意,離婚吧。讓我來照顧你。他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