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狐姬手中還滴着血的匕首又一次狠狠刺進了狐族大王的心臟,此刻她的眼眸如同嗜了血一般,臉上笑容卻是未變分毫,接着道。
“可是呀,那把匕首原本就不是售賣的。不過是那老嫗喜歡炫耀,拿出來給我們看看罷了,不想卻被我看中,然後你便軟磨硬泡,再加上各種威逼利誘,竟是讓那老嫗不得不將匕首給賣了。”
狐姬手握着匕首手柄上繁複的花紋,她的眼神纏綿得如同看到了舊情人一般,手中用力,那匕首便在狐族大王的心窩裡打起轉來,血肉被生生分離的聲音,在這祭臺上聽起來格外清晰。
狐族大王卻是一動不動,他只是安靜地看着狐姬,安靜地傾聽着狐姬說的話。
“你待我那麼好,那麼好,好到我都以爲自己真的是一個金貴的公主了!可是大王,你竟然那麼愛我,待我那麼好,爲什麼卻不願意成全我,讓我跟花泅水在一起呢,你明明知道我愛他愛到已然癡狂,你爲什麼還有取他的性命!爲什麼!”
匕首更深地刺入,手幾乎都要握不住了,血水如同開了閘門的河流一般,奔涌而出,血水很快就染紅了狐族大王金色的衣袍,空氣中也滿是血腥之味。
狐族大王的臉色,很快地轉白,就連脣色也是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因爲強行忍受着劇烈疼痛的緣故,他臉上的每一塊肉都在顫抖着,但是他竟然也在笑,笑意慘淡蒼白,卻仍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怪。
“狐姬,我所做的一切,都只因爲我愛你。”
“狐姬,這世間,再也不會有誰比我更加愛你!”
“可是你毀掉了他,你毀掉了他!我不要你的愛,我不稀罕你的愛,你是地獄的魔鬼,你根本就不應該活下去!去死吧去死吧!”
花泅水的死,嚴重刺激到了狐姬,她沒有辦法再冷靜下來思考任何。就連記憶中狐族大王對自己的好,因了殺害花泅水一事,都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她要狐族大王死!
不論是誰殺害了花泅水,她都一定要讓那個人死!
手起手落的瞬間,狐姬手中的匕首重重地刺入狐族大王的心窩深處。
“狐姬,我這一生,只……只……”
只愛過你。
可是,狐族大王再也沒有辦法將這一句話好好說完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狐姬,這個讓他爲之傾倒,讓他爲之走上不歸路的女子,他死在她的手裡,可是他對她卻仍然是沒有半分恨意。
“大王,黃泉路上,你走好。”狐姬冷冷說完這句話,整個人木然地站起身。
她以爲花泅水必死無疑,畢竟那匕首,她也是見過的。
跟在狐族大王身邊這麼多年,可是關於那把劍,她去只見狐族大王用過兩次。因爲,這劍並沒有實體,本就是幻術,但是,它的殺傷力無疑是非常大的。狐姬曾經親眼所見,狐族大王就用這把劍掃平了一山的妖怪,不過使用這種幻術,極爲傷害主體。是以,狐姬方纔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狐族大王。
此劍,名爲水訣。
狐族大王苦心練了那麼多年,終生也不過是隻出了兩回。
一回,是救狐姬下山;
一回,是爲了斬除情敵。
第一回,他得以將她留在身邊,而這一回,也是最後一
回,他用這把劍,將自己永遠地帶離。
狐姬雙手緊緊握着匕首,腦中飛快閃過那些過往的時光。不得不說,狐族大王真的待她很好。
他錯就錯在不該對付花泅水。任何人,膽敢傷害花泅水,那就等於是要她的命!她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可是,當狐姬回頭,卻看見花泅水竟然沒死。花子衿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制服了原本已經處於爆裂邊緣的花泅水。他們兩人掌心對掌心,坐在那裡,全然不管天地間的一切變化,神情如出一轍的淡然。
狐姬沒有想到,花子衿竟然還會這一手。當下,心裡是既高興又嫉妒。高興的是,花泅水竟然沒有死,嫉妒的是救回花泅水性命的那個人,竟然不是自己!
也許是花泅水命不該絕,竟然讓花子衿想起了一個法子。那個法子,也是那時候她閒得無聊,在蓬萊山青界的書房裡看到的,因爲覺得頗有些意思,故而腦海裡有些印象。方纔也是被嚇壞了,病急亂投醫,沒料到歪打正着,竟成功地制住了花泅水狂亂的心神。
天理循環,一切都早已在冥冥之中註定。
註定花泅水大難不死。
因爲花子衿在書房裡偷看到的法術,並非誰都可以施展的。必須擁有這世間最爲純淨的靈魂,就連載體亦是要晶瑩剔透沒有半分雜質的污染,而且還要有萌寵血契。
巧得很,這些因素,倒像是爲花子衿量身打造的。
花子衿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其實早在鎮上的時候,帥哈就已然趁着她熟睡的時候,進行了血契。
沒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就實行血契,失敗的機率更高。但是,即便是失敗了,卻因爲主人並非知情,所以主人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只是,作爲萌寵,修爲會倒退五千年。
但是,帥哈一向膽子大。
所以,他想要賭一把。
事實證明,他不但膽子大,他還運氣好,這個賭,毫無疑問,他賭贏了。
不過因爲害怕受到花子衿責罰,所以他便也一直按捺着未曾說出口。
花泅水身上的戾氣逐漸化去,花子衿微薄的仙力也幾乎耗盡,兩人都是虛軟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在一旁等候多時的狐姬趕緊上前,一把將花泅水攬入懷裡,然後背起往外走去,竟是沒有多看花子衿一眼。
花子衿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狐姬帶走花泅水,卻是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她想動卻一點力氣都沒有,顯然,此刻不但仙力快要消耗殆盡,即便是體力,亦是到了虧空的地步。
“主人……”
就在這個時候,帥哈突然跳了出來,蹲在花子衿的跟前,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花子衿的傷勢,長嘆一口氣,道:“哎,又是一個爲了愛情而奮不顧身的可憐女人啊!主人啊主人,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是免不了這個俗!看看你爲了一個男人,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怨歸怨,自顧自地說完這番故作老成的話,帥哈還是迅速化成人身,雙手將花子衿打橫抱起,身形矯健地往外跑去。
狐姬揹着花泅水一路衝進宮殿,將那些狐兵都嚇得不輕,一個個的都傻眼了,只知道跟着胡姬跑。
“都跟着我幹嘛,快,快帶人去保護大王!”方纔揹着花泅水一路跑來
的時候,狐姬的心裡頭已經有了打算。弒殺大王這個罪名,絕對不能夠落到自己身上來。花子衿不是口口聲聲說她愛花泅水嗎,那好,她就給她一個機會,成全她對花泅水的深厚情意。
想到這,狐姬對着還呆立在四周的狐兵呵斥道:“一個個的都聽不懂我說的話了嗎,還不趕緊派兵去祭臺,倘若再晚一些,恐怕……”
說到這裡,她的雙眼發紅,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她伏在榻上,抹着淚,道:“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因爲大王要護着我,他也不會受傷。不行,我要去跟花子衿那個妖女拼了,我要跟她拼了!”
“公主冷靜啊!”
“公主……”
兩個狐兵丫頭一左一右地將狐姬攙扶起來,陪着掉眼淚,輕聲安慰道。
狐姬一把甩開兩個狐兵丫頭,臉上現出一抹悲痛欲絕之後的振作,她神情激動地起身,振臂高呼,語調激昂地道:“大王心裡一直都有個美好的願望,希望能夠光興我們狐族,讓我們也躋身成爲人妖魔三族之外的第四大族,但是,就在這個夢想即將達成的時候,卻……都毀了,全都毀了……”
胡姬傷心地雙手掩面大哭起來,肩膀劇烈地抖動着,整個人如同被暴風雨摧殘過的芍藥花。
狐兵們眼見這場景,頓時骨子裡的熱血全被激發出來了,一個個高高舉起手臂,高呼道:“公主,我們願意聽任公主差遣!”
另外一名狐兵已經請了狐醫過來給花泅水看診。
狐姬掃了一眼花泅水,眼裡閃現着一抹溫柔,那溫柔飽含愛意。但是,當她迴轉頭面對狐兵的時候,卻已經是滿面肅殺之意。
狐姬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十分聰慧的女子,懂得自己要什麼,也懂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想的那麼簡單。
狐姬將一切都計劃好了,帶着大批狐兵來到祭臺的時候,卻發現祭臺上,此刻已然沒有了花子衿的身影。甚至就連狐族大王的屍體,亦是跟着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子衿受了那麼重的內傷,如果沒有人療傷的話,她是根本就不可能醒得這麼快。至於狐族大王這件事情就更加奇怪了,一具已經死透了的屍體,又還有什麼用處!
可是,想到那屍體上的所有傷口都是自己刺下去的,狐姬有一種心底發寒的感覺。
到底是誰?
這些,到底是誰做的?
狐姬很想揪住誰的衣領好好問一問,可是她也知道,沒有誰會知道。至少,在場的狐兵,絕對沒有人知道。
“公主,大王呢?”狐兵在祭臺上逡巡了番,只看到地上大灘大灘已經凝固了的黑色血水,有些地方因爲地勢低的緣故,竟然凝結出了血塊,足夠看出當時血流得有多厲害。
一個狐兵害怕得捂着眼睛,不敢看地上宛若湖泊分支的血流,哭着道:“這地上的血,該不會是我們親愛的大王流的吧?”
他話纔剛剛說出口,臉上就捱了重重的一巴掌。
狐姬冷厲地看着她,眼裡宛如藏着一條昂着頭正吐着信子的毒蛇,訓斥道:“誰說大王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此刻你不過是見了一灘血而已,竟然就妄言說是大王的血,豈不是詛咒大王死!來人,給我拉下去,亂棍打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