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句話,讓墨雲軒的戲謔的笑意凍結在脣邊,臉一下子就全黑了下來…
沒人知道夏子漓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多痛,心,彷彿坍塌,有什麼地方就那樣的空下來,空的連自己都說不出那樣的感覺——
從此,她的丈夫成了別人的丈夫,王府裡她不再是獨獨的王妃了,現在,少說也多了一個側妃,雖說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當她沒有眷念他的時候她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現在,她的心明明已經走出去了,又怎麼能收的回來。舒殢殩獍
她沒有異議,她能有什麼異議,上面是皇帝,下面的王爺和公主,一個郎情,一個妹意,當賀雲珍彈奏那首曲子時,墨雲軒的表情,從來從來這樣的神情都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她能說什麼,她的心也只是疼痛而已,他剛剛看向她的脣邊的譏誚的笑,他不是就想給她報復麼,他不喜歡別人挑釁他,侵犯他的權威,但是她做了,他這麼多天來,難道就沒有折磨她麼,他歇在書房,留在妓院,焉知道她心裡受了多大的屈辱,他從來沒有如此的對過她,她心上的痛只是不願去面對和承認罷了——
可是,現在,彷彿一切都晚了,也罷,只要離開,也就什麼事情都可以裝作沒有發生過——
他在身邊,她覺得好累,他不在身邊,她依然覺得累,如果選擇了放手,遠遠的離開,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累了——
她說了這句話,覺得腦袋有些微微的眩暈,當墨雲軒那凌厲的眸子射過來的時候她也裝作漫不經心的轉過頭去。
其實,墨雲軒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他說這樣的話就是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的份量,這麼多天,她就將他這樣的涼着,換了誰都受不了,他的眼眸還是緊緊的黏在她的身上,他的心中從來就裝不下別的女人。
他只是想玩玩,結果,她還真的就這樣說,‘無異議’!,她說‘無異議’,他怒火中燒,這樣的話她也真說的出口,既然她這麼的慷慨,那麼娶一個女人進屋又是什麼難事,他眼眸暗沉,沒有對這上面的皇帝,下面的羣臣,而是把陰鷙的眸子牢牢的放在夏子漓身上,一把將手中的酒杯隨意丟在在上面。
“既然王妃如此大度寬和,那麼公主娶進門之後,可要多讓着人家,別叫人家受了委屈——”
夏子漓不懂他眸子裡面的暗沉是什麼意思,她當着羣臣的面,行禮,謙卑的低下頭,琉璃珠的耳墜晃過一個淺淺的弧度。
“臣妾遵旨——”
她沒有想過給任何人委屈,而且,她根本不是一個能給人委屈受的人,他要娶妾,她是妻子,當然只有賢惠的聽命照辦,她有什麼資格去給別人委屈,真是好笑——
她美目淡淡,轉身,冷情的眼眸留在眉梢,大殿之上,她託着長長的淡藍色的宮裝裙襬,薄紗泛起一層層的螢光,堆疊起的宮花如白浪一般,她的背影,清冷,但又帶着孤傲——
然而,看着那抹婷婷嫋嫋的身影走去出,身後的上官昊在人羣之中悄悄的走出去——
外面一片清冷的空氣,風呼嘯而過,寒冬裡,她將身上的衣物緊了緊。
就徒步走入皇宮後面的花園——
冬來百花殺盡,就留了紅梅一支獨秀,夏子漓走進看着那虯然的樹枝,身上的貂毛大氅輕輕的鬆開,她的手去觸碰那染霜的枝。
“你爲什麼要同意他娶別人,你不認爲這樣對你自己很不公平麼——”
她的手一伸出去,然後因爲這身後突然揚起的聲音將她嚇的縮了回來。
“是昊哥哥麼——”
她轉頭,的確是一身白色衣袍,袍子上繡着江水爪牙的圖案的皇甫昊。
“有什麼用呢——事情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我在他的手裡始終沒有尊嚴,昊哥哥,你不明白,如果沒有孩子,我現在根本不會這麼堅持,我還堅持的站在這裡,還堅持的住在王府,我想給孩子父親,至少這樣,他們的親情纔是完滿的,可是,我一直在庸庸碌碌中渡過,我忍讓,平庸,可是到最後,我堅持到最後,依然什麼愛都沒有得到,他居然娶妾了,你知道,他說的那句‘沒有什麼意見’那樣的不在乎的語氣,我覺得那一刻自己真的是受夠了。”
她明明不想哭,可是,心裡卻彷彿要滲出血。
她的淚,噼哩叭啦的掉,掉的人心疼——
“漓兒,離開他——”她身後,皇甫昊堅持的語氣,那麼簡潔,卻那麼有力度。
“昊哥哥,我想,我很想離開,可是,我能離得開麼——”
她的眼眸,從紅梅樹輾轉的移向他。
皇甫昊上前握着她瘦弱的肩,眼神堅定“只要你想,就可以——”
她想,但是,真的可以麼——
她回頭,然後蹣跚着步子,從皇甫昊身邊移開,回頭的一瞬,她看見了肖閔月站在那裡
她微微一愣,如果,她還是這麼的在乎皇甫昊,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她沒有愧疚,因爲,在他們之間的愛情裡,她是贏家,所以,贏家,什麼都不需要說,她冷情的從肖閔月身邊插過。
“閔月——?”當夏子漓走過,皇甫昊纔看見身後的肖閔月,當他看見她,有些驚訝,有些內疚。
“你什麼道歉的話都不用說,我明白的,可是,我是到了現在才明白,其實,愛你只是我愛你就夠了,我想你快樂,所以,今後,我什麼都不會阻攔你,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做,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燕王妃,你可以選擇和她一起離開,而我,就在這裡等你,等你有一天會想我,等你有一天會不會回來——”
“閔月——”面前的水一樣清澈的眸子的女子,眼眸中倒影了整個皇甫昊的臉,帶着真誠,她的一張臉,皇甫昊第一次細細的看她,竟然也是如此的讓人心動心憐。
“我不會離開你和孩子——”他低沉的嗓音,是堅持和承諾,每一個字對肖閔月來說彷彿是重達千斤。
她含着淚,月色下,輕輕的點頭——
回來的馬車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夏子漓已經是很疲倦,她沒有跟墨雲軒說一句話,現在,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回去之後,她依然整日在她的天居院,跟着幾個一直照顧她的丫鬟和孩子在一起,她將自己封閉,想要將外面的一切隔絕。
新的側妃要進府,府裡府外都忙成了一片,大大小小的事務讓王府的大小總管家丁跑斷了腿,娶側妃,彷彿比一個正妃還緊張,似乎沒有人記得天居院裡面還有一位正式的燕王妃。
從宮宴回來之後,夏子漓再也沒有見過墨雲軒,他們之間,已經說不上什麼情分了,他娶他的妾,她現在,除了孩子,什麼都不重要——
元宵節剛過,過節也是她一個人,偶爾給牀榻上已經能站穩,偶爾也蹣跚着走出一兩步的孩子喂米粥,嫣兒已經長出了兩顆小牙,然後能吃些軟軟的東西了。
墨雲軒,這麼多天,他不來看她,就是連孩子也不看一眼。
她白天,親自給孩子換尿布,洗澡,然後,抱着嫣兒去散一會步,不出天居院的走廊,然後就回來。
一月十六,是禮部選定的好日子,這一天,燕王府外鑼鼓喧天,府裡上下一片喜慶,因爲新娘就要過門。
夏子漓不想去外面看熱鬧,雖然,她聽得到外面的歡聲笑語,郎朗笑聲,那麼的得意,她似乎能想象出墨雲軒滿面春風的模樣,也好,燕王妃,慢慢的就被淡忘,然後忘了,也就沒有什麼糾葛了。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摟緊懷中的孩子,但是淚水卻無聲的從眼眸中留下,然後沁溼了孩子的棉衣。
彷彿受到了母親的感染,懷中的嫣兒‘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好久好久,她都沒有自己的父王抱她了。
孩子哭,她也哭,就那樣無聲的哭着,紫兒端了水進來,就看見屋子裡的相擁着哭泣的母女,她鼻子一酸,但是卻剋制了流淚的衝動。
“小姐,你不該哭的,你看小郡主都跟着你哭了,如果你覺得自己看着這一幕很難受”當然,有誰看着自己的丈夫娶親而不難受的,她聲音悽悽“你離開吧,你不是還有寧王妃麼,她是你的親姐姐,然後你帶着孩子去找她,也比你在這裡如此受委屈的強吧——!”
“小姐,王爺這麼多天沒有看你,紫兒都替你難受——”
聽着紫兒的話,夏子漓的心慢慢的靜下來,不行,她現在不能這麼軟弱,她不能哭,她現在不是還有紫兒麼,一個男人而已,根本不值得。
吹吹打打的喜慶樂隊一直鬧到中午,新房設在天居院的旁邊,也是一所華麗非常的樓閣,崇華閣,那裡高樓從後面連起,從樓上望下去風景不是一般的好。
“新娘子這會怕已經進門了呢——”
紫兒在旁邊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夏子漓本來平穩的心卻又莫名其妙的一抖,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懼怕,一種前所未有的陰影籠罩在心間。
“王爺呢——”
她沒有擡頭,聲音淡淡——
“王爺,王爺這會肯定在外面應酬呢,今天好多達官顯貴的都來了,王爺今天格外的高興,這可是娶公主呢,誰不來巴結奉承一下”
只是紫兒不知道,她的有口無心,卻正撞在夏子漓的心坎上,夏子漓收了手中的女紅,輕輕的嘆氣,如果,哪一天,她真的撐不下去,也許紫兒的辦法是唯一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