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平緩的叫了起身,然後沒有任何留戀的轉頭,只看向懷着的小寶貝。
“嫣兒,我們去牢裡看叔叔,一直恨不得把你掐死的叔叔好不好——”
他的語氣,帶着微微的調侃
賀雲珍因爲墨雲軒面上的淡然微窘,她知道這位王爺對人冷漠,但是,卻不明白爲什麼這樣一位冷漠的王爺卻如此喜歡自己的孩子,就算對這樣一個不被人重視的女兒都如此偏愛。
夏子漓在旁邊已經看出了這種微妙的關係,她也是女人,心思也會細膩,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人從進門之後就一直留戀的目光放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可是,墨雲軒,別人不瞭解但她瞭解,這個男人有時候對她以外的女人似乎真的很淡漠,她不瞭解他,尤其是對於女人,連他對自己的感覺,她都不能確定。
他偶爾威嚴,偶爾冷冽,偶爾溫柔,偶爾冷血的讓人害怕。
跟他鬥,她沒有勝利過。
看着賀雲珍被涼在一旁,而墨雲軒就抱着女兒出了大門,夏子漓少不得要出來圓場。
急忙叫下人添茶添座椅,賀雲珍轉頭看着夏子漓叫僕人忙緊忙出的,面上也有些訕訕之色。
她本來就沒有心思入燕王府,那是尊崇養父的旨意,讓她來探探王府的實情,於是她便借看燕王府的這對孿生兄妹的由頭進府,結果,不想一進來就看見了他。
雖然,她只見過他一次,就是上次在王府時寧王死的時候,她親手泡了茶遞給他,她瞥見他驚爲天人的面孔,英姿煞爽,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出彩的男人,只爲他一個小小的眼神就牢牢的吸引了她,當時,他只看了她一眼,而且,養父當着他的面誇獎了她,說她泡的茶味道美覺,天下無雙,王府裡衆多的技師都無法比擬,那是,養父看她的眼神,慈愛中又多了一絲深邃,她不明白爲什麼他要當着他的面誇獎她。
如同今日,養父又一次讓她入王府來。
而她現在看着夏子漓忙忙碌碌,這個女人,她的第一眼是外表較弱,但是內心卻想法頗多的女人,就是說也不完全是省油的燈,她也是女的,所以,她的感覺也比較會懂女人。
看是,面前這個女人,真的是很美,跟燕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同牀榻上那一對玲瓏剔透的孩子,彷彿就是他們兩個的遺傳,女兒那麼漂亮,大大的美麗的眼睛,兒子像極了墨雲軒,精緻的非常。
可是,明明是如此的其樂融融的一家,她卻莫名的感到心酸,剛剛站在她面前風神俊秀的男人卻是連正眼都沒有瞧她。
女人多少都有自己的癡夢男子,這樣的男人,氣質如蘭,俊美無儔,彷彿是個女人看一眼都會喜歡——希望他能喜歡上她,不,而是奢望他能喜歡她,這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公主喜歡喝什麼茶?我叫下人上了碧螺春,不知道合不合公主的口味——”
搬了椅子,矮几上重新放了一碗茶,夏子漓坐在對面輕輕的笑問她。
賀雲珍靜靜的看着眼前舉止柔婉,端莊淑慧,落落大方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女人,她失落之餘,也有些嫉妒、
其實,夏子漓的性格是能屈能伸的,在外人面前,她也能端出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貴婦款來。
那是因爲,她現在是燕王妃,她的一舉一動要符合王妃的禮儀,她的行爲舉止代表了整個燕王府,不管墨雲軒在不在身邊,她都會恪守一個妻子的禮儀,王妃的容儀。
所以,在外人面前,她也會拿出另外一樣來面對。
她懂得,怎麼做纔是對的——
“珍兒也是秋日無聊,出宮來看看王爺王妃,尤其聽外人說王府裡出生了一對孿生兄妹,珍兒亦是好奇的很,等不及想來看看,今日一見,可真如粉雕玉琢的一般,可喜了王爺和王妃,珍兒也討一個喜頭——”
她說着,在座椅上坐定,然後含笑的眼眸又看向牀榻上,那胖嘟嘟的玩着手玲的小娃娃,白白的圓滾滾,像個肉糰子。
她笑,夏子漓也陪着笑,看着兒子的小手緊緊的拽住銀圈,另一隻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扯着上面掛着的小鈴鐺,專心的很。
小孩子玩的高興的時候都不理會大人,而此時,發覺母妃在看他,他高興的揚起小手摔着手中的鈴鐺朝着夏子漓笑,鈴鐺隨着他小手的抖動,發出凌亂的清亮的響聲。
看着兒子玩的這樣高興,夏子漓真的很想向平時那樣逗他,但是當着這麼多人,她也不能太失禮,只伸下手去慈愛的理了理兒子的小棉襖的袖角。
賀雲珍在那裡坐的久了,看着小娃娃,她心裡卻越來越覺得難受——
“看我今天出門都忘了帶見面禮給兩個孩子,王妃姐姐可不要笑話珍兒——”她笑,將手腕上的一彎玉鐲取下來。
“這就當給小世子的禮物吧,王妃姐姐可不要嫌棄,禮輕情意重,給郡主的我回頭叫公公送來——”
夏子漓看着她手中的鐲子,的確是上好的玉材,但是王府裡面也不罕見,所以,她神色的淡淡的假意推辭了幾下也就收下了。
只是心中還是不明白這位公主走這府裡一趟到底是做什麼,而且,爲什麼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墨雲軒,她和墨雲軒之前認識?
之後,看着周圍的人吃吃喝喝,她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牢獄,長長的逼仄的暗道,四面掛起的油燈燒的整個牢獄一股臭味,所幸這是秋天,所以空氣悶還是還不至於熱。
沿着臺階下去,是一個雙鎖門,門打開,裡面一步一個守衛,長長的天牢下去,到了最裡面,一扇門打開,光線突然亮開,因爲是從地上直接通風和通光線進去,乾燥,地上的枯草乾淨,隔着條條玄鐵鑄成的牢柱,墨雲軒抱着女兒就站在跟前——
小小的肉肉的身子在他懷裡翻動,小孩子是一刻都靜不下來,墨雲軒時不時將下巴擡的老高,生怕擋到女兒在懷裡翻身的動作,但是,他的眸子,此刻,星光如刃,臉上寒芒遍佈,冷如七尺玄冰。
“墨宜塵,咱們終於見面了——”
他冷冷的眼神,語氣卻是平靜的很——
牢裡的人,還穿着一身龍袍,跟他的此時此刻的模樣極爲不相稱,下巴冒出了殘茬,儘管有金冠束髮,但是髮絲卻依然凌亂。
他聽到聲音緩緩擡眸,猩紅的眸子帶着濃濃的殺意。
眼裡迸發的恨意,厲如劍鋒,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看着他兇殘的模樣,墨雲軒卻是神色淡淡的轉了視線,無謂的說道:“怎麼——!做了那麼久的仁慈皇帝,現在才露出你的真面目——”
他說的漫不經心,參夾着懷裡的小娃娃弄出的撥浪鼓的聲音——
淡淡瞄了一眼墨宜塵依然恨意濃烈的眼,他只是直視他。
“知道這一切爲什麼會成這樣麼——你現在這樣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呆在這裡,知道你身上的軟骨散是怎麼回事麼——”
他輕輕的走近,說的輕蔑“你自以爲你什麼都把握的很好,你認爲你身邊我的眼線都已經清理的乾淨了,殊不知,身邊跟了六年的桂公公,你那麼信任的桂公公,第一個,他就是我的人——”
看着墨宜塵那黑色的眸子已經沒有了底色,憤怒的暈染成一片厚重的濃黑,嗜血的精光,分明的可怖。
但是,對於墨雲軒,他什麼都能承受,因爲他狠痛過,所以,他也要他狠痛。
“當時,你在關雎宮想要霸佔我女人的時候,那時的桂公公可是就奉了皇后的命幫我解了圍——”
“皇后也是你的人——”這句話,滿滿的陰冷,幾乎說的咬牙切齒。
“不。這是誤會了,皇嫂她可是一心的爲你好,所以只是幫了我那麼一個小忙而已——”
他說的緩慢,說的愜意,但是確是對墨宜塵大大的侮辱——
“你不是一直想要滅了我全家,所以我帶了嫣兒來看你——嫣兒,叫叔叔——”
他黑色的眸子下斂,看着懷中鬧騰的女兒,當他低頭的時候,小丫頭卻是歡喜的拿着撥浪鼓朝他的下巴敲了一下,微微有些疼,但是這是他的女兒,他愛若珍寶,也寵若珍寶。
他沒有再看懷中的小人兒,擡起頭,視線陡然變得凌厲,聲線也陡然拔高,語氣狠絕——
“墨宜塵,你知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沾染半分你皇位的念頭,你爲什麼就如此對此下狠手,墨亦秋,他也是你的親兄弟,雖然你不跟我們一起長大,可是,親兄弟就是親兄弟,你爲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
“對我,對我的妻兒,你可是半分都不手軟——”
“本王今天來這裡,不是想看你結果,我只想和你做一樁交易——”
“你好奇,爲什麼你天衣無縫的計劃被我破壞,你不明白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疑心的——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當日那些中了毒的全是流民已經讓我起疑了,但是我真正確定的確實,墨亦秋來逼我拿解藥的時候留下的一句話——”
他怔怔的目光看着墨宜塵忽然沉鬱的眼眸
“當時,他說了一句‘毒不是他帶進來的——’”
“和親的晚宴上,忠王妃缺席,忠王明明說了有孕不便出行,但是我派人去查,忠王府根本沒有王妃”(這裡前文也有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