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夏子漓,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最好別跟我太鬧彆扭,否則,我不管你是誰,惹到我的上線,本王一樣照辦不誤——!”

沒有任何額外感情的話語,她的心猛然一顫,果然,在他眼裡她根本沒有任何位置,對他來說,她跟一個外人沒有什麼區別,他心情好的時候說了兩句甜言蜜語,她就當真了,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什麼都不是,他現在還肯這樣耐心的對她,就只是因爲孩子吧——

身邊沒有了聲音,房間裡一下這裡空落落的,夏子漓知道他已經走了,聽着他的話,字字錐心,他的溫柔,他對她的好一剎那全完的掃空,只要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他就能溫柔的待她,如果他煩了,厭了,自己還是依舊什麼都不是——

她哭,從抽噎到了淚水橫流,瘦小的身體背對着丫鬟哭的顫抖,丫鬟一直在身後一直爲難的看着,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沒有這方面勸慰主子的本事,所以就站在一旁看着夏子漓一直哭着的模樣乾着急。

“娘娘,還是讓奴婢給你先梳妝吧——”青蕙在身後猶豫了許久,忍不住開口說到。

在美的女人臉哭的花了終究不好看,見夏子漓沒有迴應,她微微嘆氣,出去用銅盆出去重新打了水進來。

她端了水站在從門口站着,一眼看過去,夏子漓依然在哭泣,看着她的模樣,她心裡比開始更着急,畢竟王妃犯了錯始終是王妃,如果王爺要怪罪肯定要把火衝着他們下人發下來。

所以,她將銅盆放下,走到夏子漓的身邊,輕輕的福身,再次提醒她“娘娘,容奴婢爲你梳妝吧,王爺可能還一直等着您呢。”

見夏子漓身子紋絲不動,她的心裡急切更甚“容奴婢說句爲娘娘好的話,娘娘這樣跟王爺槓上,吃虧的始終是王妃娘娘您啊——”

她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這些端倪還是看出來了

“惠兒,王爺那邊在傳膳呢,派人問王妃這邊好了沒有——”

她正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然後王府的大丫鬟在廂房門口一站立,已經焦急的一句話喊了過來,惠兒沒法,只得將求救的目光移向夏子漓。

但是此時的夏子漓彷彿有了感覺般,已經轉過身子,對着梳妝的鏡子,面色平靜,開始拿着梳子自己輕輕的梳着,惠兒連忙過去幫忙,青絲一股股的向上挽起,然後又逐一從發胎中低低垂下,落在她削細的肩上,那微微的下落的弧度,如雲彩一般嫺雅飄逸。

又一番洗漱後,拭去了淚痕,描了淡眉,點了朱脣,因爲臉頰哭的時間太長,而且這段時間的痛苦和折磨,讓她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身體更是消瘦的很,臉上彷彿都失去了血色,蒼白無比。

她輕輕的染了胭脂——

五花菱鏡裡的可人兒的臉上彷彿才恢復了一點生氣——

丫鬟急忙把放在一旁淡黃色摻織了金絲的披帛給她挽在身上

妝落成,絕美傾城的臉頰,天下僅有的絕色尤物,星眸如水,鼻若瓊瑤,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依然是風姿卓越,精華無雙

她一臉黯然出了房門,青惠低頭跟在後面,雖然她現在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暗淡,但是,與生俱來的優雅淡然,在她面前,任何女子都只能是陪襯,輕輕的步子,如風一般輕輕吹過走廊,纖痩的身體獨具美感,一走一步,腳下生蓮,帶着一種雅緻韻味。

因爲哭泣,因爲她的那種憂傷的氣質,更彷彿是從淚水裡洗滌而出,帶着出塵的飄逸清麗,無人可及。

她一路走過去,從走廊到迴廊,在經過樓梯,到臨景閣,凡是,她經過的地方無論男女彷彿都被她帶走了呼吸,眼睛瞪大大,久久回不了神,而王府的老傭人儘管以前整天看到王妃的美貌,彷彿終於能夠抵制一些,但是,現在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這種得天獨厚,獨一無二的絕代風姿卻是讓他們一樣的回不了神。

臨景閣,穩穩的踏過厚重的木板,她一步一步的上樓,終於——

臨景閣裡面已經擺開了膳,菜已經上滿了,地上站了一大堆的奴才,宮女太監滿滿的而立,都是端着用膳前後的一些洗漱的用具。

“參見王妃——”她一走近,長長的裙襬及地,身上的披帛被風揚起,飄逸清新,心形的紫金耳墜用細小的金絲精緻打造的鏈子掛起,輕輕一動,美麗的耳墜在空氣中來回盪開一個個優美的弧度,滿地的奴才自覺讓出一條路,行禮。

一時間,在場立即所有的呼吸凝滯,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走進,夏子漓看到已經坐在桌旁動筷的兩個人,一身玄色衣衫的洛御風和墨雲軒。

她來了,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不想開口,尤其是對面一身白色錦袍的冷峻的男人,她的夫君,她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正在拿着勺子喝湯的洛御風不經意的一擡頭,看到她來了,粟黑帶着黑的眸子就那麼異樣的定在那裡,彷彿被勾了魂。

感嘆!爲什麼天底下終究還是有這種尤物的存在,她的眉,只是淺淺一描,那種柔和的顏色,不比其他女人濃抹妖豔,但是總能爲這張本來就是絕色的臉更添加她的淡雅美感。

如果給他一個這樣的女人,他願意折壽十年,這個時候,他真的對墨雲軒很羨慕嫉妒恨了

而此時,埋頭吃飯的墨雲軒亦是擡頭輕輕的看着她的一眼,眼神驟然一擰。

但是夏子漓誰都沒有注意,她沒有發覺自己的所到一處周圍所產生的異樣,她清麗的臉上,全是淡漠,墨雲軒輕輕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無謂的低頭繼續吃飯。

宮女端上洗手的水,洗漱用的茶水,痰盂,夏子漓洗漱以後整理了衣裙緩緩上桌,擺在芭蕉葉的碧色玉碗麪前已經盛好的湯,還冒着熱氣。

她什麼也沒有說嗎,什麼也懶得問,右手拾起面前放在潔白絲絹上面的光潔的可以照出人影的銀勺,舀了一勺子,輕輕吹了吹,緩緩的遞向嘴邊——

動作優雅,有條不紊

“這是最新鮮的剛從外域拿回來的雪蛤,昨晚上王爺走之前就讓老奴今早燉好了端給王妃食用,對補身是最好的藥——”

夏子漓才喝了一口,老管家便立即在旁邊解釋道,他有私心,當然知道王爺和王妃又鬧了矛盾,希望他們能和好。

其實,王爺是很關心王妃的,什麼最好的東西都會先想到她,連他自己都從不考慮,只是王爺的脾氣是那樣,火氣一上來就駭人的非常,總是會說一些傷人心的話。

看着模樣,就知道王妃又受委屈了。

本來已經哭的夠久了的夏子漓已經收斂了她的傷心,想着在心裡將他隔開,因爲,他永遠都是那麼的霸道兇惡,似乎從沒變過,什麼事情,凡是遇到什麼麻煩,他的兄弟,他的朋友可以知曉,而她,卻永遠都沒有知曉的權力。

他總是讓她‘乖——’,要她聽話,可是她是女人啊,女人一生總是守護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也是,她逃不出自己的細膩柔軟的情感。

她擔心他,擔心孩子,因爲他和孩子,她焦急,甚至絕望,她有這麼多需要守護的東西,每一個落難她都心如刀絞,她怎麼能‘乖’得了

可是,她卻根本走不進他的內心,走不進,早上,他那樣的兇狠,那樣的語氣,真的寒透了她的心。

她已經分不清楚哪個纔是他,她曾經以爲領略過他的溫柔,他讓自己的心狠狠沉淪,可是,到頭來,還是傷害,她的心,依然痛的非常。

可是,依然矛盾啊,依然糾結,聽着管家的話,他知道他是好意,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主子吵架,她也知道他說的話可能是真的,但是那又怎樣,她愛他終究是愛的累啊。

差不多眼淚就要滾落下來,她強制壓抑着淚水,硬是不讓它滑落,她低着頭,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眼淚,可是,碗中的湯被她低着頭一勺一勺的吞下去,卻食不知味。

許久,她的餘光看到墨雲軒的身體站了起來,他的身子那麼挺拔強壯,只要他一站起,她都能感受到這種渾然天成的壓迫感。

墨雲軒一放下碗筷,就有侍女捧了擦手的帕子,他面無表情的拿過來,胡亂的將手擦了擦,然後將帕子扔在桌上。

“你先吃着,用完了來書房——”

黑色的眸子下斂,居高臨下,他這句話是對着洛御風說的

洛御風也知道,然後點點頭算回覆他

再沒有多說什麼,然後微微頓了一下,跟平時無兩樣的大踏步的就從桌旁走開。

周圍的一羣丫鬟和奴才連忙行禮,走之前,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夏子漓一眼。

感受到他的氣息慢慢的消失,知道他現在對她也是如此的冷漠,心中一酸,夏子漓握着湯羹的手便不由顫抖,金屬不規則的碰撞在玉碗上,發出清靈的響聲。

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他果然,已經不愛她了,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的手顫抖,低頭緊緊的咬着脣,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模糊了視線,落在湯碗裡,那些湯,她現在都分不清是淚多還是湯多。

書房,四面窗開,墨雲軒一身白色的錦袍,墨黑的發被華貴的紫金冠冕高高束起,鬢若刀裁,英挺的眉,堅毅如同橫峰,黑色眼眸,幽若深潭,高挺的鼻,性感的菲薄的脣,窗外的光暈落進來,劃在他的半側臉上,越發將這個俊美非凡的男人襯托風神俊秀,美如神祗。

他坐在桌旁,快速的翻過面前書案上那些一道道堆疊的如山的折書,他的視線落下來,堅毅的臉部線條,精緻的臉部輪廓,渾身上下散發的渾然天成的尊貴氣息,連那種專注的低頭看奏摺的神情也是一種獨特的魅力,彷彿是女人都擋不住這種惑人的吸引。

燕王啊,世上的人只知道原本明明看似戰敗的燕王,卻在一夜間,翻雲覆雨,不僅控制了整個皇宮,大半個京城,將自己的一直囤積在京城的兵力傾巢而出,不僅快速收回了自己的大部分失地,就連之前被墨宜塵霸佔的寧王的封地,都攻城略地的獨自佔爲己有,扭轉乾坤之能。

天下唏噓——

墨宜塵的盟友西月國的三十萬大軍在逼近沐軒國京畿處,城牆的五十里內駐兵紮營,眼看兩邊的軍隊就要聯合,但是,趁着西月國王子和幾名高官去沐軒國皇宮欣賞歌舞之時,一直執掌大權的鎮國大將軍廉雲風卻在一時間叛變,反手導向墨宜塵,導致沐軒國皇帝的軍隊在剎那間孤立無援,潰不成軍。

背後還遭到燕王一直轉移到西北的三十萬左右的作爲當初引誘墨宜塵上當的兵力,來勢洶洶,在沐軒國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沿着南北方向一路橫掃過去,動作又快又狠——

另,因爲西月國突然發生政變,讓西月國老皇帝錯手不及,臨時將西月國還握在老皇帝手中的二十萬兵馬傾巢而出。

一直躲在暗處侍機出動的南安王的勢力看到風向逆轉,立即迎難而上,首先幫着打敗墨宜塵,搶奪之前被墨宜塵佔領的寧王的領土,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剎那間,整個沐軒國和西月國都陷在亂戰之中,一時間,到處是爭奪,各種勢力相糾纏,血雨腥風。

書房內,墨雲軒一邊飛快的翻着摺子,一邊飛快的硃批——

然後,桌上鋪滿了厚厚的紙,這些,都是今天必須要寫完的。

埋首在書案上,墨雲軒寫字,洛御風在旁邊蓋印章

“這個——”洛御風看着墨雲軒快筆的模樣,指着書案上的紙,還有那厚厚的一疊白紙黑字“是什麼——”

墨雲軒頭也不擡,陰鷙的眼眸下斂,筆尖沾了沾硯臺裡的墨汁,神色淡淡,聲音無波

“廢帝的詔書——”

秋天,四面都是枯枝,吃完飯,夏子漓回到了天居院,天居院一切都沒有變,彷彿還是看得到過去的影子,當初走的時候她都沒有好好的看這周圍的一切。

那些珠環翠繞的擺設,她一個人在後院裡的花園走,有些漫步目的,她知道今天墨雲軒把自己關在書房內一天,現在都沒有出來,她氣他,惱他,最終,還是隱隱的會擔心他。

花圃裡,工匠們在種新的菊花,有一些已經半開,半開的朵,絲絲捲曲的花瓣,這是提早就宮裡的花匠們培育出來的,現在又搬到了燕王府,記得,上次,在這裡,還是灼灼其華的牡丹。

她收到寧王妃的書信,她告訴她,孩子已經拖人送回來,她已經決定在那個偏遠的西北挨着羽族地方生活,不想再回到這裡,那裡,她不會時時想念京城裡面那些過往,那些在心上始終揮不去的影子

她看着落筆的日期,秋水盪漾,滿目哀愁,那封錦書是提前幾天就寄了的吧。

擡頭望着灰白的天,妍姐姐,在那個遙遠的北國你能過的習慣麼,那裡是摻雜着沐軒國平民和羽族臣民居住的地方,商旅繁華,是一條通商的要道,她相信,那是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是大陸是沒有的,是在沐軒國的京城沒有辦法見到的,那邊的風土人情,文化地域都跟這邊不一樣,可是,妍姐姐,你能習慣麼。

孩子,她的孩子,終於要回來了,可是,她和墨雲軒的感情要怎麼辦

爲什麼心中的那道溝壑卻越來越深——

妍姐姐,我摸不透他,真的摸不透,我真的不明白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到底他需要什麼,我很想幫他,因爲我想跟他一起分擔,就算能陪着他也是好的,可是,他就這樣,彷彿什麼事情都不讓我知曉,我要去猜測他的內心,這種的愛,讓我好累,負荷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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