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儘量少出去吧——”夏子漓蹙了蛾眉,輕輕說道,一擡頭,纔看見小傢伙攀着沿傻傻的看她,一雙如黑葡萄的大眼睛裡面的光忽閃忽閃,睫毛根根向上捲起,漂亮極了,愛憐一笑,忍不住低頭又在女兒臉頰香了下。
讓她遺憾的是,這對雙胞胎長的都不像她,女兒還好點,兒子。唉…一眼就能看出是那人的種*
市集上,雖說此地是鄉下,偏離大城市的太遠,而且兵荒馬亂的歲月,總是有幾分蕭然,但是,可能因今日有廟會,此時的小鎮上格外熱鬧些,有些小家碧玉隨同孃親出門逛街,在街上也能尋到幾個,久久,也還有一兩頂轎子從街心擡過,都是些官紳,也有行人腳步匆匆,揹着包袱一看就知道是從外面過路的人,還有的人淪落到此地投親訪友,以躲硝煙之災。
“小姐,你看這個匹布咋樣…”容兒跟着夏子漓出來,孩子要過冬,總還要添置些冬衣,寧王妃之前準備的東西不夠用,誰能想到一下子就出來兩個呢,別說寧王妃,夏子漓也沒有想到
“這塊布料子太粗了,穿在孩子身上不好——”夏子漓輕輕的翻轉着手裡那匹蓉兒看中的玫紅的布料,搖頭。
這鄉下,沒有大型的布莊,只有這種臨時用竹竿板子撐起的小帳篷,板子上面擺了十幾匹布,夏子漓用心的選看了每一匹,總覺得不好。
再次失望的搖搖頭,夏子漓轉身準備離開——
“喲,這匹布不錯啊——”肥碩的身子向一陣風似的刮上來,夏子漓還沒反應,便與來人撞了個滿懷,來人頭上的髮釵,勾下了她的面紗,傾刻,一張美若天仙,貌似月華的傾城容顏便在空氣裡顯露出來,周圍的人一見,都情不自禁的圍了上來,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屏氣凝息,空氣好像凝固了般。
連識才撞在自己身上張口想要罵人的肥胖婦人瞪着的兩隻三角眼都瞪在了原地,嘴角撕開一個口子,歪着嘴巴要罵人,但是,擡頭的一瞬,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再講不出話來。
“哎呀。媽媽。你還好麼——”許久,她沒有開口,她身後穿着一身大紅褂子,下着紅色大散裙,頭戴紅花,一身俗麗的女子拉扯着嗓門迎上來。
這一聲,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夏子漓有些訕然,她記得這個肥胖婦人,就是上次欺負奶孃家的劉大嬸子,她一向不喜沾惹是非,說了聲抱歉,立即撿了面紗拉了蓉兒就要走——
誰知,從後面突然上來的一道怪里怪氣的聲音“哎,別走,你撞了人不賠錢說走就走啊。”
肥胖婦人經過這麼一提醒,立即反應過來,從後面追上來,攔住夏子漓的去路,凶神惡煞叉腰,瞪着兩隻螃蟹眼,身上的肉因爲說話一顫一顫,肥肉一層層的翻着浪“你們撞了人,豈是你們說走就走的——”
在這山水鎮,誰大大的過她的女婿,所以藉此機會,能欺負一個是一個了。
周圍的人怕惹是非,都紛紛搖頭離開,這譚老爺的勢力,他們可惹不起,別一個小心惹火上身,有的還對這對主僕投出去同情的眼神,最終依然忍不住黯然離開。
夏子漓還沒開口,蓉兒便忍不住了
“你說什麼,死肥婆,明明是你們先撞過來的——”
蓉兒根本就沒把她們兩個放在眼裡,別說是她們,她從小在大小姐身邊,多少達官貴人上王府來由她接待的時候不是都對她客客氣氣,小心翼翼,什麼時候會把這種蹩腳貨放在眼裡。
“喲呵——你竟敢罵我‘死肥婆’,哦…”肥胖婦人突然逼近蓉兒,伸着手指對着蓉兒搗頭如蒜,貪婪的眼睛一眯,裡面精光一閃“我知道了。你這個死丫頭就是上次偷我雞的那個小娼婦兒——”
她說話難聽,蓉兒已經氣急,一臉小臉氣的發紅,她從來沒被人罵過‘娼婦’,更何時偷她的雞了。
“女兒,就是她,就是她偷我的雞…我家的一隻老母雞被她偷走了——”
“別滿嘴噴糞啊。我呸,我稀罕你家那隻瘟雞,你白送本姑奶奶還嫌髒呢——”蓉兒狠狠的啐了一口,吐了那胖女人一臉的惺末渣滓——
那旁邊站着的女子一臉兇相,有其母必有其女,見到母親如此說,更是恨不得好好的插上一腳,仗着身後有幾名家丁。
“把他倆給我圍起來,我要把她們帶回府裡好好懲罰——”
她一下令,身後的三四名家丁齊齊涌上來
“你敢,你知道我們是誰麼——”一聲呵斥,蓉兒瞪大杏眼,厲聲吼道。
女子一聲輕笑,夏子漓靜靜看她,那張臉蛋身材都算不上好,厚厚的胭脂依然抹不去她臉上的一堆斑雀渾身一股濃郁的香氣,聞的夏子漓直髮嘔,唯獨可取的一點就是年輕,別家的姑娘有誰願意去嫁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那女子身後有譚府撐腰,在這山水鎮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趾高氣昂的仰起頭,露出一排黃牙“我管你是誰,去,統統給我抓起來——”
看着那些家丁的走近,蓉兒一聲“慢着——”快速從身上掏出一塊牌子,舉起,上面一個大大的‘寧’字,傲慢的說道“知道這是什麼麼,京城第一王府寧王府的令牌,我們是寧王府的人——”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譁然,其實有人聽過寧王,但是聽過的人臉色都泛白了,也有沒聽過的那一類,只是在猜測是否是京中的哪一位大官。
其實不止是別人,夏子漓都輕輕的嚇了一跳,蓉兒身上一直有寧王府的令牌,她在燕王府呆過,所以她知道無論是寧王還是燕王要一塊王府標識的牌子都是難如登天。
“你那個是什麼難東西,老孃沒見過,更何況誰知道你那個是真還是假,帶走——”不由分說,身邊的家丁圍上來。
夏子漓有些茫然,她不是很怕,但是也知道這樣麻煩不斷,更讓她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孩子。家裡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嬰孩——
“你們別亂來,蓉兒,把銀子賠給她們——”她站定,穩了穩神,語氣清冷,知道她們這種鄉野婦人目的都是爲了錢,現在,就算寧王妃能幫她,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小姐——”蓉兒嗔聲,有些埋怨的看向夏子漓。
“你們在幹什麼——”突然,從圍觀的人羣裡走出一個身穿醬色長衫,滿臉皺紋的老太爺站了出來,花白的頭髮用一條玉簪插起,雖然年邁,精神倒是抖擻,特別是看向夏子漓時露出的微微一笑,夏子漓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隱隱的有些反胃。
老太爺後面還跟了個五十多歲的管家,跟他一樣,一副笑眯眯,獐頭鼠目的模樣。
“老爺——”看到譚員外,那女的立即變了個模樣般小鳥依人的貼上去,聲音蜿蜒。
“你滾回去,一出來就給我惹麻煩——”譚員外狠狠的聲音,眼睛不大,周圍長滿了細紋,眼裡迸發的光卻是異常的兇狠。
那女子不敢說話,噤若寒蟬,也許是從來沒有見到自家老爺的這幅摸樣,只好嘟着嘴,有些不甘的朝這邊剜一眼,然後走劉大嬸子身邊,那劉大嬸子早就被嚇傻了,被女子一牽袖子,縮着頭立馬離開
“姑娘受驚了,這兩個婦人見識淺陋,姑娘別跟她們一般計較”直到那兩個婦人的背影走遠,譚員外才轉頭過來,臉上帶着與剛纔的狠列完全不符的笑“一看姑娘就不是這鄉野中的人,我是這裡的鄉紳,譚員外,他們都叫我譚老爺,今天的事在下感到萬分抱歉,不知道姑娘的家住那裡,我找人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謝謝”夏子漓有些尷尬的笑,沒有任何停留,牽了蓉兒的手快速離開。
“老爺——你捨得麼”看着她們主僕的背影,譚老爺身邊的管家吹了一吹八字鬍,諂媚的說道。
“當然不會,這樣的好貨色你老爺我活了幾十年連一半都沒瞧到。這麼嬌滴滴的人兒摟在懷裡。到了口的羊肉怎麼可能讓她乖乖溜了——”說話間,譚員外的口水不停的向外翻涌,流到嘴邊又伸舌頭舔了回去,一雙黃色的小眼睛發出亮晶晶的光,滿滿的貪婪“吩咐幾個家丁悄悄在後面跟着,不要打草驚蛇,先查明她的住處,人,管他是天皇老子,我譚某都要定了——”
“是。是…”管家在後面頻頻迎合,點頭如蒜。
“放心,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一臉奸笑,譚員外滿意的撫了撫下巴上留下的一撮山羊鬍子,眼睛盯着夏子漓離去的方向,儘管背影早已消失,視線卻久久不肯移開。
看熱鬧的人羣紛紛散去,街道的盡頭,大道的十字路口,兩個穿着勁裝的青年男子停在馬上,目光亦是久久的望着夏子漓離去的那個方向。
“侯爺,這荒山野嶺的,而且又是八王爺的屬地,怎麼會有寧王的令牌,那個令牌肯定是假的。”一個青年男子坐在馬上對另一個穿着黑色勁裝,頭髮用墨玉的冠冕束起的英俊的男子說到。
“不。是真的——”男子頓了一頓,有些失神。
“真的——?!”之前開口的男子語氣裡有些驚訝
“本侯也想不通爲什麼王爺的封地上會有拿着寧王令牌的人,而且是在如此貧窮落後的山村,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萬一是寧王安插的探子或者私下進行別的什麼陰謀,這就麻煩了,不行——”手中的繮繩一緊,雙腿在厚實的馬背上狠狠的一夾“我一定要及時通知王爺,讓他知曉這間事情——”
聲音一落,嘚嘚的馬蹄已經在大道上飛馳了起來,揚起一陣沙塵,後面的青年男子微微一愣,也立即追趕上去。
落日偏西,紅紅的霞光陡然照亮那一片山川繡錦,河岸之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長長的墨發在空氣飛揚,依然是素白的錦,袖口處用金線參織了幾片墨竹,黑色的金絲滾邊鞋靴,陰鷙的眸,一直遙望滔滔水流的對面。
“王爺——平原侯求見——”藍影挺拔的身材如鬼魅一般出現,單膝跪在地上
“平原侯?”墨雲軒黑色的眸子轉過來,淡淡的眼眸無半分波動“本王不是叫了在京城匯合的麼——”薄脣輕掀,冷冷的聲音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侯爺說,他在路上發現了一件怪事,臨時改道,來平州面見王爺——”
“怪事?”濃眉微微一緊,聲音緩緩的拔高,許久,懷揣了手,微微的弓起身子,若有所思的轉身會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