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婉在裡面聽到聲音,艱難地下牀來,挪到門邊,道:“君孝?”
藍君孝在門外小心地道:“二孃,你還好吧?”
“我沒事!”
藍君孝一聽那聲音那麼虛弱,着急道:“門鎖了,我也進不去,這怎麼辦呢。”
“不用管我,我沒事!”
藍君孝看那門鎖,知道是沒辦法打開了,一門之隔,他什麼也做不了,他道:“二孃,你撐着啊,我會想辦法幫你的。”他也怕別人發現,說了幾句話,立刻走了。
他是聽到藍君義說了的,四個城門都派人騎馬去追了,看來三妹妹根本跑不遠,二孃這罪,大半是白受了。但是他不敢說出來,怕刺激到雲青婉。
傍晚,各路消息回報。
藍府的四路人馬,追出超過兩百里,沒有見到三小姐;
燕王府,莫永來報,派出的人回報,沒有藍家三小姐的消息;
幻影門,荊無言也接到同樣的彙報。
藍成宣暴跳如雷,怒氣衝衝地想去小屋責問雲青婉,走到小屋門前,卻沒有進去。反而頹然轉身,吩咐藍君義,再派人去找,城外要找,京城也要找,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司城玄曦的表情就豐富多了,知道沒找到時,他竟然還難得地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黠光,淡淡地道:“讓藍府去煩惱吧,咱們的人,不用去找了!”
竟然能不留痕跡?有意思,莫永親自出馬都找不到人,有幾分本事嘛。
荊無言在聽說各方面傳來的消息後,他就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宵露會翻牆,既然要逃,翻牆肯定是在晚上,如果是在晚上,爲了爭取時間,那就是昨天入更左右。
入更左右,城門已經關了,不比那天和他在一起時,他能叫城守開門。那麼,昨天晚上宵露還在城裡。
按一般人的做法,今天一早,城門一開,她就會出城,出城會往哪方走?東邊?那是帛州方向。西邊?湖州。北面,錦州和北州,南面青州。
湖州?
幼藍在湖州,她在湖州有一個絲綢廠。
可是,他就是覺得,藍宵露不可能去湖州,這麼容易想到的地方,藍府也會在第一時間想到。以藍宵露的聰明,不可能選擇這個方向。
那另三個方向呢?
從早上城門開時出門,以她的速度,肯定走不多快,除非騎馬。但是辰時,藍府的追兵就從四個城門方向追出去了,按照騎馬比對步行的速度,最多兩個時辰,她就會被追到。
幻影門弟子傳來的消息,他們一無所獲!
他不能忽略另一個消息,四個城門處,沒有她出城門的身影。
他心中一跳,會不會,宵露還在城裡?
換了別人,自然是第一時間出城,逃得越遠越好。但是,宵露不是一般的女子啊。她膽大心細,思路清晰,頭腦冷靜。
反其道而行之,這纔可能是宵露會做的事。人人以爲她出城了,其實她根本就沒出城,卻待着別人以爲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
荊無言皺眉沉思,如果宵露沒有出城,那她會在哪裡?
擷玉齋?不可能。自己昨天就在。
想到什麼,他眼中倏地一亮,騰地站了起來,就要出門,突然,門口的幻影門弟子吃驚的聲音傳來:“你是誰?敢闖幻影門總壇,看招!”
接着,一個聲音朗聲長笑。
荊無言忙道:“不得無禮!”趕緊出門去。
院子裡,那已經拉開架勢的幻影門舵主忙收了招式,院心,身形魁梧英氣勃勃的,可不正是北州大俠冀百川嗎?
荊無言笑道:“冀兄,久違了!”
冀百川大步進屋,提壺倒水,直喝了三杯水,才道:“痛快!渴死我了!”
荊無言對他一抱拳,微笑道:“冀兄,上次蒙你相助,多謝!”
冀百川一擺手,道:“各取所需而已,我也沒幫你什麼。”
荊無言笑了,在趙風樓,他和荊無言不打不相識,當時兩人搜索的方向完全不同,而且各有收穫,但是荊無言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冀百川就找到他,把自己查到的也一半交了給他,正是兩份資料的融合,才完全地體現了趙風樓的所有。
也正是因爲這份資料,成爲燕王司城玄曦的必殺技,將晉王司城文康的勢全壓制下去。皇上看清這個兒子在做什麼,大怒,雖然虎毒不食子,卻已經將他貶爲了庶民,三日之後就要離開京城。
荊無言覺得是承了冀百川的情,但是冀百川是希望這份資料能真正發揮作用,雖然這份資料最後是在玄曦身上發光發熱了,但兩人的確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荊無言道:“冀兄這次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冀百川爽然道:“正是,我有件事找你幫忙!”
荊無言一怔,冀百川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他雖然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但是一身修爲很是強橫,自己或許也略遜一籌,他會有什麼找自己幫忙?他壓下想馬上去尋找藍宵露的衝動,道:“冀兄儘管說,只要能辦到的,我一定不遺餘力!”
冀百川哈哈一笑,道:“很好。這次我要借用幻影門在錦州的力量!”
荊無言目中精光一閃,沒有說話。
冀百川從懷中拿出一些銀票,那銀票大小面額不等,他放到桌上,道:“這是三千兩銀票!”
荊無言皺眉,道:“冀兄如果要打探消息,也用不了這麼多!”
冀百川怔了怔,又笑道:“我不是向你買消息,而是請你幫忙,所以,你的酬勞,我是一分不付的。”
換了別人說這話,荊無言會覺得很可笑,但是冀百川說出這話,他十分坦然,神色之間也沒有半分算計和佔便宜的心思。荊無言反倒釋然了,笑道:“你說!”
冀百川緩緩道:“錦州西邊有座盤雲山,山下有個梨花村,梨花村裡共有四十三戶人家……”
荊無言聽他突然說起那麼遠的地方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心中的好奇頓時被勾了起來,他這是要做什麼呢?拿出三千兩銀子,是要給那村裡的誰?
三千兩銀子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了。
冀百川臉上現過一抹悲憫和痛惜,道:“五天前,下大雨,盤雲山山體滑坡,梨花村被埋了近一半,我和幾個朋友得到消息趕去時,儘管盡了全力,卻只救出三十多人,有三十多人死於非命,另有二十多人還在坡泥裡,我那些朋友還留在原地救人,希望還有幸存者。官府沒有上報,而且,即使上報了,這憮恤銀子,經過層層盤剝,也不會有多少真正下發到他們身上。我湊了這兩千兩銀子,是想請荊兄在錦州的幻影門弟子幫忙,幫那些可憐的村民安家!”
荊無言震動地看着他,一直以來,他知道冀百川是個俠客,卻沒想到,他有這樣悲天憫人的情懷。冀百川有點赧然地道:“本來應該我們親自來辦的,但是我們幾個朋友在各處湊錢,希望可以多湊一點,因此,拜託你幻影門幫忙了。”
“冀兄,我記得你一直是劫富濟貧,怎麼會爲了幾千兩銀子這麼爲難?”
冀百川緩緩道:“雖然我的確是幹過這事,但是每次事前,都會查得清清楚楚,不能錯劫。梨花村的事情,還在我們幾個的能力範圍內,雖然湊得難一點,問題也不大。”
荊無言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馬上安排人去辦。”他清楚,以冀百川的能力,夜裡隨便往哪家富戶那裡轉上一圈,也不會少了幾千兩銀子,但是他卻沒有,反倒東湊西借。從這件事上,他對冀百川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以前他覺得冀百川就是一個草莽武夫,現在看到他粗中有細和悲天憫人的一面,心裡也是暗暗佩服。
冀百川也沒有多待,衝他一抱拳,道:“那我就告辭了!”
他來得快,去得更快,一聲告辭出口,人已經出了院門。他甚至沒有問荊無言什麼時候辦這件事,會派誰去辦這件事。
荊無言看着桌上的銀票,感受到冀百川對他的那份信任,心中竟然涌上一種很溫暖很熱烈的感覺。他拿過銀票,叫道:“趙雷!”
一個青衣漢子應聲而入,三十來歲,表情沉穩。
荊無言把銀票遞過去,道:“再去賬上領五千兩銀子,和這些一起,送去錦州幻影門分舵,讓他們查明盤雲山下梨花村山體滑坡的受難者,用這些錢解決他們的住處和食物以及傷藥。若是有一個人餓死凍死,我唯他們是問!”
趙雷雙手一拱,大聲道:“是!”
荊無言道:“你也在那裡協助處理吧!死難者的喪葬事宜,原地的清理,由你負責,謹防引起瘟疫!錢若不夠,就在分舵直接支取!記住,除已經遇難的,絕不讓人再遇不測。”
“是!”
因爲猜到藍宵露可能還在京城裡,荊無言少了先前的煩躁和焦慮。只要幻影門的弟子沒有傳出宵露被抓回的消息,就證明她是安全的。不過他很好奇,她真的在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