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滿山的桃花已經盛開了,放眼望去一片緋紅,妖嬈嫵媚地令人神往。猶如絕世仙境,令人心馳神往。不得不說,當初決定種了這滿山桃花的人是極有眼光的。
雲徹一身墨綠色的衣裳,斜倚在桃花林中間的涼亭圍欄上,手中抱着一個酒壺,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那樣子分明是說不出的愜意,然而那女子卻是滿臉滿眼的憂傷,就連緋紅的顏色都沾染上了憂傷的情緒,泫然欲泣。
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尚在七王府的時候,得知寧玉爲了報仇獨自離開生死谷,表姐樑鬱華也追了上去,目前兩人都是行跡不明。而且,王林逃脫了她的追殺令,逃往了狼族,至今情況不明。還有最近成悅公主突然迴歸中州,君皇不知打得什麼主意,要授予其官職,如今請柬已經散發到了四國,那意思很明顯了——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無休無止,一件比一件更加棘手,真的是讓她有些頭痛了。
當徐錦寒上山時就見到這番情景,眉頭緊了緊,當即走上前去,一把奪過雲徹手中的酒壺,仰頭就是一大口。連呼了三聲好字,然後隨手將酒壺又遞給了雲徹,看到雲徹厭惡的眸光時,頓時得意地笑了笑。
雲徹猝不及防地手中一空,擡起頭不悅地瞥了徐錦寒一眼,沒有伸手去接徐錦寒遞回來的酒壺,眉頭蹙了蹙,嘴角抽了抽。她有着輕微的潔癖,一般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與人同杯共飲的,這個徐錦寒明明就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徐錦寒看到雲徹僵硬的表情猛地大笑了起來,看慣了雲徹萬年不變的雲淡風輕,這樣子的雲徹感覺特別可愛。即便現在知道了雲徹並非他的表妹,但是他依然將她當做表妹來看待。只是她現在變強了,所以他便時不時與她開個小玩笑,逗逗她。
雲徹無奈地扶了扶額頭,緩緩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徐錦寒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徹兒,你要去哪?我還有消息跟你說呢!”徐錦寒見狀連忙止住了笑,將手中的酒壺往旁邊一放,就要上前去追雲徹。這個雲徹還是跟初見時一樣,不喜歡開玩笑也不跟人開玩笑,一點兒情趣也沒有。
“說吧。”雲徹挑了挑眉毛,止住了步子回過身來看着徐錦寒。
“人來了,就在山腳下的客棧裡,你看看你是要繼續在這裡醉生夢死讓我去瞧瞧呢,還是親自走一趟?”徐錦寒自覺無趣,撇了撇嘴,道。
“嗯,我知道了。”雲徹輕應一聲,不再理會徐錦寒,轉身就要下山。徐錦寒看着雲徹匆匆而去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半月前雲徹來到他這裡便一直待在山上日日買醉,怎麼勸也無濟於事。他真擔心她會就此頹廢,可是即便他飲了再多的酒,一說起正事來便又是一副秉公辦理的樣子,絲毫沒有半點兒的倦怠,真是讓人擔心。不過雲徹不說,他也無法。
桃花源客棧裡,雲徹對面坐着的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優雅地爲雲徹與他旁邊十五六歲的少年各倒了一杯茶水,優雅地端起了一杯茶水,輕抿了一小口,然後又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清淺地笑着聽身旁的少年對雲徹興高采烈地敘說着闊別的情誼與見聞,或許是少年過於單純開朗,那份活躍的情緒也薰染了他,他的笑意更加溫軟,幾乎笑彎了脣角。
雲徹實在是受不了他的吵鬧,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始終沒有制止少年的聒噪。直到少年說得口有些幹了,她隨手遞上一杯茶水,笑道:“好了,小塵兒,喝杯水,先歇一歇吧。”
“嗯。”慕容塵歡喜地接過茶杯,挨着雲徹坐下,猛地喝了一口,“雲姐姐,你快說啊!這幾個月你都去哪裡了?我到處找不到你,我還想跟姐姐一起征戰沙場,所向披靡呢!”
“小塵兒,你就安靜一會兒,我有事情要你幫忙解惑呢!”雲徹一席話,慕容塵果然安靜地坐了下來,可是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始終不離雲徹,一臉的崇敬仰慕之情。
雲徹輕揉了揉慕容塵的後腦,轉過頭來對月白男子道,“子逸,如今正值桃花盛開之際,桃花山上滿山緋紅,美不勝收,你不如去欣賞一下。”
“好,來時見滿山緋色,心中早就已經蠢蠢欲動了。你們漫談,我這就去了。”清逸當即站起了身子,向雲徹微微示意便要離開。
“子逸留步,”雲徹突然站起身來,叫住了清逸,清淺地笑着,“子逸可以到徐府,就說是雲徹的朋友,就會有人招待子逸的。幫我轉告他一聲,我這裡忙完了便與他一起陪子逸遊玩上幾日。”
“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清逸微微笑着,道。
直到清逸的身影消失在客棧門口,雲徹方纔收回視線。慕容塵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道:“雲姐姐,你在這裡還有朋友麼?”
“小塵兒你忘了麼,我可是一直在民間長大的,不交些朋友豈不是要寸步難行了麼?”雲徹笑着解釋道。“人在江湖,若是不
多交幾個朋友,豈不是寸步難行麼?”
“雲姐姐又說笑,你哪裡結識了幾個江湖人!草寇流氓一樣的粗人,怎麼可能跟雲姐姐說得上話!”慕容塵顯然不贊同雲徹的說辭,當即反駁道,“雲姐姐認識的都是像清世子這般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絕世佳公子纔是,想必那位朋友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雲徹不置可否,可是她的模樣分明就是不贊同慕容塵的說法,慕容塵便又補充道:“難道不是嗎?我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雲姐姐與那些人在一起交談的模樣。”
“小塵兒說得沒錯,可是也並非江湖中人都是你說的那樣的粗人。”雲徹不以爲然地道。
慕容塵撇了撇嘴,笑道:“是,雲姐姐怎麼說就是怎麼樣的,在軍中的時候雲姐姐可是一個真漢子呢!連我都騙過了,我是真真地佩服着呢!”
“好了,小塵兒,我有話要問你。”雲徹示意慕容塵坐下,思量了片刻才道,“我現在遇到了麻煩,可能會有性命之危。小塵兒可願意幫我?”
慕容塵一驚,連連呼道:“什麼!與雲姐姐有性命之危?這怎麼會……雲姐姐你說,我能幫些什麼?只要姐姐說了,我一定會做的。雲姐姐你儘管說吧!”
看到這樣心急的慕容塵,雲徹心下有許多無奈,果然是少不更事,單純地太可愛了,實在與那個人太不相像了。只是,那樣一個滿腹計量的人怎麼會教養出這樣心思單純的少年呢?不過事實在那裡,也由不得她不信。
“小塵兒,告訴我,你與慕容悔是何關係?”雲徹話一出口,慕容塵立馬色變,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話來。咬了咬脣,一臉的猶豫與不甘,終於還是低下了頭,什麼也不肯說。
雲徹見此臉色有些陰沉,原本就已經猜測到了了慕容塵與慕容悔的關係,但是總不能僅僅因爲同一姓氏就認定他們是父子吧?只是慕容悔行蹤詭秘,一直未能確定他們的關係。可是此時見到慕容塵這副表情就表示他們關係定然不菲了,而且,她還有個懷疑,也是這個懷疑讓她不願意相信慕容塵與慕容悔的關係,看來現在是不得不承認了。
“雲姐姐……”慕容塵忽然擡起頭來,兩隻眼睛都蓄了淚水,面頰通紅,楚楚可憐的模樣讓雲徹心中一緊,竟有些不忍。
伸出手拂去了慕容塵的淚水,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淺笑道:“小塵兒,真的不能說麼?”
“雲姐姐,我……”慕容塵鼻子抽了抽,有些委屈,也有些疑惑,“雲姐姐是說慕容……他要害雲姐姐嗎?這怎麼會呢?我敢擔保,他不會對姐姐怎樣的,真的,雲姐姐——”
“好塵兒,我沒有說他要害我啊!只是想要他來幫忙,現在也僅僅有他能夠幫我了。小塵兒,跟我說實話,你跟慕容悔是父子吧?”雲徹盡力哄着,雖然知道他很爲難,可是她比他還要爲難。
“我……”慕容塵終是欲言又止。
“小塵兒,你當真不願意說麼?若是你不肯幫我,那麼很快,我就可能與慕容前輩對立了。前些日子,我探查到,烈焰門的二當家的是打入烈焰門的奸細,或許不久之後烈焰門就會有一場動亂了吧!”雲徹嘆息一聲,神色悽婉,似乎不願意再多說,站起身來便走。
慕容塵急了,叫了兩聲雲徹又不搭理他,便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雲徹,“雲姐姐且慢——,你,你說得是真的麼?你是說……說義父他可能會有危險嗎?”
“義父哦?”雲徹輕笑,這個小子可真是好騙啊!這以後要怎麼辦呢?不過,她的猜疑好像已經有了眉目呢,還好這個慕容悔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雲徹是定然查不到他的真實身份的。不得不承認,慕容塵也確實有些手段,否則他也不會隱藏在自己身邊這麼久了。只是表面看上去卻是這樣單純善良,讓她一時間無法分辨罷了。
“呃?”慕容塵這才明白過來,他是讓雲徹給耍了吧!“雲姐姐,你可真是太可惡了!竟然耍我!”
“呵呵,小塵兒,我可沒有耍你啊,我說的句句屬實。不過,你確實太過沒有心機了,幸好是我,否則……總之以後要小心點兒,可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纔是。不過……真是讓我意外,你竟然是慕容前輩的養子,很辛苦吧?外界傳言慕容前輩可是相當嚴苛的人哦!”伸出手撫了撫慕容塵的頭髮,像是一個溫柔的姐姐一般。每當跟慕容塵在一起,雲徹也會不自覺地放鬆警。
“對了,還有,我說得這些話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包括你的義父。否則就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切記莫忘。當然,若是你想要我死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雲徹忽然鄭重了臉色,說道。
“哦,我知道了……”慕容塵雖然極爲不願意承認,但是因爲對方是他極爲敬重跟相信的上司,所以即便不情願也要承認吧,“那個,事實不是那樣的,義父他對我很好,而且從來都不會強迫我做什麼。其
實,義父是個極好的人,只是表面上嚴苛了一些而已。而且,義父還是個極爲柔情的人,雖然他不說,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義父是很愛很愛義母的。每當義父思念義母的時候,義父總是很憂傷。雖然不知道義父與義母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我真的好希望義母可以回來與義父團聚,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雲徹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的話,若是真的很愛,爲什麼當初又要那麼絕情呢?既然拋棄妻子這樣的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那麼又有什麼資格說愛呢?原因是太愛了?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了吧?
“只可惜義母失蹤了,我還從未見過義母,只是偶爾聽義父提起的時候總是感覺義父很思念很思念義母……”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慕容塵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彩。
雲徹不置可否,不過她倒是有些奇怪爲什麼慕容塵沒有見過他的義母,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咦,對了,雲姐姐認識義父麼?”慕容塵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雲徹的不屑與敵意,好奇地問道,“那之後,義父也向我問過雲姐姐的事,還讓我一有了雲姐姐的消息就告訴他,但是卻不讓我告訴雲姐姐,爲什麼啊?”
“哦,還有這種事情?”雲徹疑惑,即便是軒轅天下內部也沒有幾個人認識她,若是慕容悔懷疑到她是軒轅子顯然沒有理由。不過,孃親在世時烈焰門便一直與秋水門爲敵,或許是他懷疑到自己與孃親的關係也說不定。但是,若是他確實是那個人的話,那就還有一個可能——他是想要通過自己找人麼?
她記得曾經有一個男人來找過孃親打聽過林姨,會不會是……不對,若是的話又怎麼會一直與孃親爲敵呢?孃親在世時自己根本就沒有興趣去管那些,而且因爲出事後秋水門立即解散了的緣故還有就是她根本沒有精力理會秋水門與烈焰門之間的恩怨,所以她到現在都沒能確切地知道兩個門派之間的恩怨,所以也是時候找絕老他們問問當初的緣由了。
又或者,他知道了柳朗月那個女人的死是出自她的手麼?這個理由或許更加充分一些呢!還記得當初那個女人死得有多麼慘呢,那可是她做過的最爲殘忍的事情,應該是個人就容忍不了吧!況且還是愛的人?
是了,這就是慕容塵口中所謂深愛是義母吧?真是的,她又異想天開了麼?還以爲那個爲了利益可以捨棄自己的未婚妻子,然後娶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的人,會對別人有所謂的真愛麼?
不過她還是很在意慕容塵口中的“沒見過”三個字的,據她所致柳朗月應該一直都在烈焰門纔對,那麼慕容塵怎麼會沒有見過呢?又或者他說的另有其人嗎?那麼會不會是林姨呢?不過既然選擇了拋棄,怎麼可能還愛着呢?
“嗯,我也很奇怪。不過,現在看來雲姐姐確實跟義父認識吧!我最敬愛的義父和最欽佩的雲姐姐竟然是認識的,而且我竟然什麼也不知道,你們簡直太過分了!”慕容塵委屈地瞪着雲徹,因爲剛開始時的激動眼睛還有些泛紅,活脫脫一個討不到糖果的孩子。
“……是啊,或許是故人呢!呵,真是有趣。”雲徹沉默了一會兒,忽而向後退了兩步,靠在牆上微擡起眸子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真是鍛鍊人啊!該怎麼辦呢,好像又惹上了一個老狐狸呢,真是棘手啊,該怎麼辦纔好呢?”
“什麼?”慕容塵疑惑地看着雲徹,顯然不能明白雲徹的說法。
“沒有什麼,只是一想到或許與慕容老前輩是相識的,就有些興奮罷了。”雲徹笑着道,“而且慕容前輩找我會是爲了什麼事情呢?這倒是值得思考的事情。小塵兒,要不然我們交換個條件如何?”
“什麼?”聽雲徹這樣說,慕容塵微微皺了皺眉頭,立馬便興奮了起來,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緊盯着雲徹,很是急切。
“你告訴慕容前輩,其實烈焰門的二當家是狼族王家的人,前些日子回了狼族,好像是在謀劃着什麼,他的目的極有可能就是烈焰門,要他……”
“什麼?怎麼會這樣!”沒等雲徹說完慕容塵忽然驚叫一聲打斷了雲徹的話,臉色凝重至極,一點兒也沒有了剛纔天真純善的模樣。
雲徹微眯了眸子看着慕容塵,心下暗道:果然是裝的,險些讓他矇混過去。不過,他這個樣子倒真的是像足了十分,倒也像是出自真心的。
許是注意到了雲徹變換的目光,慕容塵立馬又恢復了天真的模樣,擔憂地道:“那要怎麼辦啊?”
“倒是也不難辦,塵兒去告訴他就行了。不過,再回來的時候塵兒必須要告訴我他找我的目的,我想知道這個慕容前輩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位‘故人’。”雲徹眯了眸子說道,只有本人親自證實了她才能夠放心,也算是對林語蘭跟慕容青有了一個交代。
“好。”想也沒有想,慕容塵立馬便答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