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朋友見面的時間過的很快,總感覺沒有說多少話,已經一上午沒了。
孟小平走的時候,樑以柔還有些戀戀不捨。
不過想到家裡面需要被人照顧的春花,這才大方的擺擺手。
眼睜睜的看着他拄着柺杖,離開病房。
看着那有些艱難的背影,她心中驀然一痛。
父親離世已經這麼多天了!
樑榮華的音容笑貌,時刻還回蕩在腦中。
好像根本沒有從這個世界上,從自己身邊消失。
樑以柔呆呆的站在那裡,眼神悵然,長而捲曲的眼睫毛不停的眨動着。
像是一把把小刷子,輕輕地刷動着旁邊男人那煩躁不安的心。
冷雲天斂了斂神色,故作輕鬆的走了進去,“今天感覺怎麼樣了?”
樑以柔眼神落在他身上,平靜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
“人找到了麼?”她答非所問。
冷雲天腳步一頓,搖了搖頭,眼神輕垂,孤傲的臉上,快速地閃過一抹落寞。
不知爲何,他們兩人之間,忽然好想隔着千山萬水。
任憑他努力往前面長途跋涉。
可樑以柔卻看着他的步伐,慢慢後退。
掙扎的在病*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斜倚着病*的樑以柔,冷雲天溫柔的輕笑。
“晚上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帶?”
害怕樑以柔吃不下病號飯的他,每天都要過來送飯。
弄的幾乎整層樓的很多醫生病人都清楚。
她有一個長得帥,又多金,還溫柔體貼的男人。
“冷雲天,你能不能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
樑以柔幾乎是哀求的說道,之前一直隱藏在心中的話終於爆發出來。
“你知道嘛?被你們連累而到綁架,我沒有怨言!我父親因此而不能入殮,我也沒有其他抱怨!可是,請你不要在我的世界走來走去,好吧?我很煩!”
這一刻,樑以柔真是將話說得直截了當。
她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她,微抿的嘴角,高昂的頭顱,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只那眼中偶然閃過的脆弱,讓人心驚。
屋子裡面一下子沉默起來,好像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冷雲天輕輕地說道,“難道,我就真的有那麼招人煩麼?”
樑以柔將頭扭至一邊,不再說話。
耳邊傳來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樑以柔終於忍受不住,趴在病*上,失聲痛哭起來。
聽着病房裡面的聲音,冷雲天暗歎一口氣,他,該拿她怎麼辦?
那病房裡的哭聲牽引着他的心,冷雲天頹然的轉身,正準備回去找樑以柔,卻擡頭驚愕的發現,顏可嘉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冷雲天眼神複雜,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我們可以談談麼?”
輕柔的聲音,一如既往,如同春風,又似春雨。
“你找我什麼事?”
冷雲天扯了扯嘴角,此時的他根本沒有談話的興致。
“關於她的病情,這裡可以麼?”
顏可嘉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笑容,表情詭異莫辯。
“嗯!”
冷雲天冷冷的看了看她,擡步往前走。
顏可嘉輕笑,跟上。
一身寬大的病號服顯得她整個人尤其嬌小可人。
“你都知道些什麼?”
冷雲天輕啜一口面前的咖啡。
這是醫院外面的咖啡廳,舒緩的音樂在兩人之間流淌着。
顏可嘉搖搖頭,近乎於完美的臉上笑容盈盈,讓人癡迷。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一點!”
說着,纖長如玉的手指抓起桌上的手機,在冷雲天面前晃晃。
“你知道的,我們家雖然都已經轉移到了國外,可是國內也是有不少好友和親戚的!”
冷雲天雙手交叉,目光閃過一抹深意,,他從來沒有小看過顏家的能量,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究竟要說什麼?”
若不是看在她那糟糕身體的份上,冷雲天不會同意來見她這一面。
“我們做男女朋友吧?哪怕是假裝的也好?這樣最起碼可以保證,樑小姐不會受到什麼傷害!”
顏可嘉話雖這樣說,心中的悲憤難以言表。
跟自己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卻要以他喜歡女人做藉口。
連她自己有時候都唾棄自己。
可那有什麼辦法,她就是愛他!
坐在那裡的顏可嘉雙目晶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曾經也是屬於她的。
只是,有緣無分?
不,她不相信,她相信的,只有人定勝天!
“你從哪裡知道這件事情的?”
冷雲天沉默半晌,眼神凌厲如刀,刺向顏可嘉。
“很簡單,我只是問問冷雲昊,一切答案都有了!”
以前因爲冷雲天的關係,她倒是沒有跟冷雲昊走太近。
可現在,好像沒有什麼顧忌了。
“你想怎麼做?”冷雲天謹慎起來。
顏可嘉面上一喜,正要開口,就聽對面的冷雲天繼續說道。
“不管怎麼做,都住手!我不希望把你牽扯進來!”
有樑以柔這樣的前車之鑑,冷雲天不認爲自己還能承受接下來的損失。
顏可嘉眨眨眼睛,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這是不是代表,你也是看重我的?”
冷雲天一口將杯中的咖啡喝盡。
沒有放糖的苦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着,侵蝕着味蕾。
可這樣的感覺,才讓他更加清醒。
“沒話要說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冷雲天伸手叫來waiter,付錢,走人。
帥氣瀟灑的身影離開咖啡廳,連最後的回眸都沒有。
整個人比之前更要冷酷,無情。
顏可嘉絕美的臉上帶着悽楚,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軟。
這邊,樑以柔神色黯然的站在樓上,看着底下的冷雲天跟顏可嘉相攜離開。
看了許久許久,她才默不作聲的回頭,轉身,躺在*上。
冰涼的淚水順着臉頰往底下滑落,心中悶悶的。
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在上面壓着,無法喘息。
冷雲天,冷雲天……
許久以來一直在心中積存的壓力似乎想要將他壓垮,未來將要何去何從,整個人完全是一片茫然。
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在她眼中都已經失去了光彩,變得暗淡無光的模樣。
“呤……”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讓樑以柔心中一顫。
慢慢擡起了因爲哭泣而不斷顫動的身子,眼睫毛輕顫,逐漸睜開了眼睛。
拿起電話,連對方是誰也沒看,直接接起來。
沉默半晌,這才調整了心情,讓心情變得平和起來。
“喂,我是樑以柔!”
這裡的朋友不多,也就只有那麼幾個。
那邊響起冷雲昊愧疚的聲音。
“我是冷雲昊,身體還好點了麼?”
樑以柔脣角勾起一個大大的諷刺的微笑來,“託你們的福,過的還不錯!”
那邊沉默半晌,冷雲昊的聲音繼續迴盪在耳邊。
“這次是我們的疏忽,你不要太過傷心,孩子這次沒有了!或許只是有緣無分!”
可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連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語言的蒼白無力。
樑以柔怔忪半刻,好像意會到什麼,馬上從病*上坐起來,左手撫摸着肚子,眼神略帶茫然。
“你剛剛,說什麼?”
冷雲昊頓了一下,接着說道。
“以柔,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相信我,不會有下一次了,好麼?”
樑以柔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問道,“冷雲昊,你剛剛說,孩子怎麼了?”
“難道冷雲天沒有跟你說麼?”
冷雲昊略帶驚訝的聲音,接着便是無盡的沉默。
樑以柔還來不及再問什麼。
那邊已經傳來掛斷電話的“嘟……嘟……”聲。
她愣了半晌,冷雲昊的話還在耳邊迴盪着。
突然,拋下手機,徑直地衝向門外。
“醫生在哪裡?醫生在哪裡?”
她拽着離自己最近的護士問道,*被她那猙獰的模樣嚇了一跳,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辦公室。
樑以柔迅速的朝着辦公室衝了進去。
“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認出這是自己的主治醫師,她聲色俱厲的詢問。
醫生似乎也被她給嚇到,沉默半晌,這才柔和的笑笑。
“姑娘,你放寬心,這病啊,總會好的!”
隻眼神中,帶着點遺憾。
“孩子,幾個月了?”
樑以柔失魂落魄的問道,眼神呆滯,毫無光彩,像是一個木偶人。
“想開點吧!畢竟過去的也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照顧好自己!”
雖然在醫院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看到一個本應該做母親的這樣的表情,依舊心酸難忍。
樑以柔聽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狀似癲狂,笑着笑着,眼眶裡面的淚水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醫生有些不忍心,想要勸慰幾句,卻忽然發現,沒有那個立場。
“以柔……”
身後忽然傳來冷雲天的喊聲,急切,蒼茫。
樑以柔循聲望去,眼神放空,悽迷的淚水還掛在臉上,不曾消失。
長長的劉海和她濃密修長的羽睫連成一片,將沁水美瞳浸潤地更加奪目明亮。
“冷雲天……”
樑以柔輕輕地說道。
像是*之間的呢喃細語,溫柔撫慰。
冷雲天剛剛接到冷雲昊質問他的電話,急忙往回趕。
看到的,就是樑以柔跌倒在地,哭的讓人肝膽俱裂的這一幕,心痛的彷彿如同刀絞一般。
他立即飛奔過去,一把將她從地上給拉了起來。
樑以柔哈哈一笑,諷刺地仰頭看着居高臨下的他。
“冷雲天,你是不是很高興?很得意?瞞着像是傻子一樣的我?”
半是譏諷半是嘲笑的看着他,神色更加瘋狂。
“爲什麼要這樣說?”
眼簾低垂,冷雲天低頭看着樑以柔,四目相視,他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辨。
“你以爲,我就那麼好受麼?”
冷雲天的聲音近乎冷酷,話帶殘忍,冷臉朝着一邊站着的醫生揮揮手,將人全部趕了出去,這才重新爲自己辯解。
“當我知道,你肚子裡面懷着我的孩子的時候,你清楚我心裡面有多高興麼?”
樑以柔哈哈大笑起來,手下用力的捶打着對方。
“你高興?是啊,因爲我肚子裡面的孩子終於沒有了,不會礙你的事了,是麼?”
“礙事?”
這話又從何而來?
冷雲天甚至都感覺,樑以柔此時的精神狀況是不是有問題。
或許是受了什麼重大刺激?
“冷雲天,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樑以柔痛苦地捂着胸口,大罵道。
纖纖玉手還在拍打着對方的手臂,發出砰砰的聲音。
“你賠我的孩子!賠我的孩子!”
冷雲天周身散發着冷氣,被她這樣喊着。
連帶着幾天以來心中的鈍痛都被勾,引出來。
“以柔,你不要這樣!”
他用力將正在掙扎不休的女人捂在懷裡面,任由那眼淚鼻涕全部黏在自己身上,死活都不肯鬆手。
“你該死!你該死!”
聞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淡淡古龍水的味道。
樑以柔緊緊地咬住冷雲天的肩膀。
冷雲天整個人身體一僵,攬着樑以柔肩膀的胳膊更加用力。
“是,我該死!我的確該死!” щшш◆Tтkд n◆c o
都是他的錯,若不是當初自己大意。
還覺得自己可以很好地保護着她,讓她時刻處在自己的保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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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對她所做的任何保證,完全都像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樑以柔在他懷裡面,終於嚶嚶的哭出聲來——
“嗚……孩子!我的孩子!”
在不清楚自己懷孕之前,或許她還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可現在,這孩子的消失,完全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狠狠地將她的精神壓垮,毫無還手之力。
“以柔,你要怎麼着我都好,能不能不要這麼折磨自己?”
冷雲天緊咬着牙,目露悲痛。
每次午夜夢醒,他似乎都能看到,一個軟軟的,香香的小孩在叫自己爸爸的情景。
還有那件事,他要如何跟樑以柔交代?
樑以柔依舊在哭着,那些眼淚像是不要命一般的往下*。
顏可嘉跟着冷雲天走到這裡。
站在外面,背靠着牆壁。
聽着裡面兩個人的對話,心中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着。
可無人能看得到。
她寧願,那在裡面哭泣的,失去孩子的人,是她自己。
樑以柔死死的咬住冷雲天的胳膊泄憤,手指扣着他的皮肉。
似乎覺得還不夠一樣,她雙手握拳。
猛然開始敲打自己的腦袋,狠狠地,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
“不是你該死,是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她怨恨的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