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走後,南風瑾遣退了所有宮女,叫宮女熄掉所有燭燈,兩個小鬼則怯生生的退縮到大柱旁,那根柱子很大,全身漆滿大紅色,上面刻得有一隻兇狠的五爪金龍,龍飛鳳舞,十分嚴謹。
錦衣男子則頹廢的倚坐在楚若兒們對面,他身後是另一根大柱,兩根大柱之間相隔不過一丈,冷風簌簌的襲來,大殿內一片寂靜,四處漆黑一片,男子銀髮飛揚,頹然而坐。
冥王殿冷清得沒有任何聲音,外面狂風大作,樹枝被吹得沙沙作響,不一會兒,好像開始打起雷來,閃電狂飆,把楚小蛋和楚若兒嚇得抱緊身子,瑟瑟縮住一團。
她們不明白,爲什麼對面的大冰塊要把她們禁錮在這裡,不放她們去見母后,楚小蛋的傷口開始慢慢結痂,凝結成一片,也開始漸漸好了起來,玄機師父的藥真有用,像神丹妙藥一樣,只消輕輕一塗,就開始漸漸癒合。
男子如一尊泥塑木雕般,心力交瘁的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啞然失笑,沉漠着望向對面的小兄妹,要是他早知道她們是他的孩子,也不會在北冥頹廢五年之久,他一定會興兵攻打楚州城,把他們和砂畫一併奪回來。
醫者醫得了頑疾,卻醫不了人心。南風瑾輕嘆,她就像一隻紙鳶,他永遠牽不住那根線。
楚若兒被凍得瑟瑟發抖,嘴脣發白,她怔怔的望着對面看不清的銀髮男子,輕聲說道,“叔叔,你在嗎?”
南風瑾沒有回答她,突然,地下響起一陣清咧的聲音,若兒一看,原來是自已胸前的水晶哨子上面的線斷了,哨子開始朝南風瑾那邊滾動,在黑暗中發出熠熠生輝的光芒。
男子眼尖,輕輕撿起那隻哨子,透着殿外的月光,凝視良久,“若兒,這是你母后給你的嗎?”
“是的。”若兒乖巧的回答他,輕輕倚在小蛋懷裡。
小蛋則滿臉氣憤又害怕的盯着南風瑾,低聲嘟噥道,“大冰塊,你就是個大魔鬼,把我們關起來,不讓我們出去,我父皇母后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南風瑾則輕咳了一聲,朝兄妹倆招手道,“過來。”語氣冰冷,不容違反。
“我們不過去,他要吃了我們。”楚小蛋一把抓住正要爬向南風瑾的楚若兒。
楚若兒雙眼清澈,一臉認真的說道,“哥哥,我相信他不會害我們,我們過去陪陪他吧,我覺得他好孤獨,沒有妻子,沒有兒女,只有他一個人,真的好孤獨。”
孤獨?南風瑾眉頭輕擰了一下,稀薄的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突然,南風瑾覺得眼前一花,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銀髮飛揚,清洌的聲音混雜着殿外的雨水,有氣無力的倚靠在柱子上。
“叔叔,你怎麼了?”楚若兒掙開楚小蛋的手,快步跑上前,輕輕替南風瑾拍着胸,小手緊緊捂着他的嘴,似乎想阻止他再咳嗽。
楚小蛋此時也跟了上來,他急忙拉開楚若兒的手,卻發現她滿手都是鮮血,“若兒,你這樣捂住他,他會出不了氣,要憋死的。”
說完,他拿出小短劍,“唰”的一聲確斷自己的衣角,折成一條手帕狀,輕輕放在南風瑾下巴處,讓他往手帕裡咳。
南風瑾越咳越烈,卻仍舊堅定的撐着身子,倚在柱子上,他一把抱住兩個孩子,把他們禁錮在自己胸前,輕聲說道,“你們,讓我抱抱……好嗎?”
楚若兒乖乖的躺在他堅硬的懷裡,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的,叔叔。”而楚小蛋則開始不悅的動了動,然後看了眼滿臉痛苦的南風瑾,不得已停止擺動,也乖乖的倚在他懷裡。
“叔叔,我們去給你叫御醫,好嗎?你好像生重病了!”楚若兒乖巧的問他,眼裡全是擔心。
南風瑾輕咳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眼神清潤的看了看她,“不用了,我想就這樣靜靜抱着你們,直到天亮,我這個病,已經好幾年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復發一次,一次就是十二個時辰,不妨事,到明天自然而然的就好了。”
南風瑾終於不再咳嗽,他輕輕拾起若兒胸前的紅線,在月光下,替她把水晶哨子接好,藏在她懷裡,地板太冰冷,南風瑾把她們抱坐在自己胸前,不讓她倆沾到地上的溼氣,自己則傻愣愣的望着殿外。
“叔叔,你的妻子死了嗎?”楚若兒想起楚琉兒的話,忍不住悄悄問南風瑾。
南風瑾輕笑了一下,溫和的回答道,“沒有,雖然她不在我身邊,早已嫁爲他人婦,不過她一直駐在我心中。”
楚若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就知道,這個叔叔不是壞人。
楚小蛋則沒禮貌的問道,“那她嫁給誰了?爲什麼不要你了,是不是你太壞了,把她嚇走了。”
“嗯。”南風瑾輕輕點了點頭,聞着兩個稚氣孩子身上的奶氣,微微閉上眼睛。
“那她都喜歡做什麼呢?”楚若兒乖乖的問道,扭頭看着身後的叔叔,只見他雙眼微寐,臉色慘白,神情淡漠,莫非每個夜晚他都是躺在柱子邊上睡覺的?
南風瑾思索了下,輕輕睜開雙眸,用雲淡風輕的聲音說道,“她喜歡種花,梔子花、海棠花、櫻花、百合花……她喜歡在清晨採摘朝露親自做雨露花茶,喜歡吃不加草莓的草莓糕點。”
她描述的這個人,讓楚若兒覺得有些熟悉,楚小蛋卻插嘴道,“這不是說的我母后?”
楚若兒也驚了一下,他口中的妻子跟她們的母后真像,不過她們很小,也沒多想,兩個小孩子有些困了,在這冷清的宮殿慢慢倚着南風瑾睡去。
這麼快就睡着了?南風瑾輕輕揉了揉她們的頭,真想就這樣抱着她們,他輕輕起身,撐着身子,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把她倆抱向內殿的大牀,親自爲兄妹倆蓋好被子,坐在案几前,臉色慘白,眉毛緊擰,開始研墨作畫。
隔天一大早,砂畫就早早的起了牀,她望了望身旁氣息均勻的楚夏,開始輕手輕腳穿戴衣裳。
這一晚她都沒有睡好,自昨晚南風瑾派人前來傳話,說楚小蛋和楚若兒都在他那裡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他爲什麼要留住自己的兒女,是不是因爲自己沒有,太寂寞了,還是想幹什麼?
楚夏倒顯得很鎮定,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輕言安慰了她幾句就開始睡覺,她不明白他爲何能如此鎮定。
砂畫一襲樸柳白色長裙,腰間似乎繡着一朵大大的白色桃花,還掛着一串粉色的流蘇穗子,額前是金燦燦的流蘇鏈子,美目娉婷,一雙水晶般的亮眼睛清澈透亮,就像十八歲的小美人般靈動嬌小。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徑直朝冥王殿走去,神色冷漠,像一株青蓮般不枝不蔓,不妖不嬈,頗有一份靈塵仙子的美人之氣。
穿過十七條走廊和四座大大的御花園,砂畫停在一處黑色的飛翹檐角下,檐角上方佇立着幾隻張牙舞爪的黑龍,黑龍紛紛噴火而立,雙眼暴出。
苑子裡卻不像這座宮殿的外表那般赫人,一經過苑子,她就聞到一陣陣撲鼻的清香,細看之下,原來是潔白的梔子花啊,一朵朵鮮豔欲滴,惹人慾一親芳澤。
突然,砂畫感覺身後有條黑影真慢慢向她逼近,沒來由的,武者天生的敏銳感告訴她,有人準備偷襲她,她快速低下身子,飛速朝後旋轉,一個左旋腿,狠狠踢在來人身上,來人馬上朝上空騰昇,讓她踢了個空。
砂畫凌厲的看着從上空緩緩降下的男子,臉色清俊,一身金龍幡袍恰好的束在身上,腰間一條龍騰腰帶,腰帶中間的明珠熠熠發光,他頭上沒有帶皇冠,銀白的頭髮被一根鬆軟的緞帶輕輕束着,頗有一份絕世謫仙的味道。
“小蛋和若兒呢?”砂畫沉聲開口,凌厲的問道。
銀髮男子此時臉色已經不像昨夜那般頹然慘白,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他精神抖擻,踔厲風發,正生龍活虎的冷咧着砂畫,哪像昨夜那個咳嗽出血的羸弱男子。
“想知道嗎?就站在那裡,別動,等我過來告訴你。”男子朝她漸漸逼近,他不喜歡她和他吵架的樣子,寧願她靜靜的站在那裡,等他過去。
“你想幹什麼?”砂畫冷然出聲,話未說完,卻發現眼前的凌厲男子正霸道的擁着她,出於身體的本能反應,她當然要反抗。
南風瑾先發制人,快速的扣緊她白皙的手腕,使她無法動彈,砂畫轉而用腳,狠狠一腳朝南風瑾踢去,南風瑾靈活的一閃,朝她狡黠的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打不過就用耍的,不是故意親我一口,就是故意摸我一下,再者,就是故意讓我摸你一下。”
“你無賴!本來我以爲你要死了,沒想到還是這麼生龍活虎,那你可不要怪我下手無情。”被他這麼一說,砂畫臉色羞紅,憤然朝他攻去。
南風瑾狠狠捏住砂畫朝他襲來的手,一把把她抱住,壓向身邊的紅牆,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都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砂畫使力反抗,卻發現,他的力道大得驚人,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內力這麼深厚了,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不是他的對手了。
南風瑾左腿鉗制着砂畫雙腿,一手鉗制着她如白藕般的玉手,一個霸道的吻就這樣落了下去,他狠狠的吻着她誘人的雙脣,霸道的吸吮着她帶他的嬌美,下身卻緊緊的禁錮着她嬌柔的身子。
砂畫頓時緊張得睜大眼睛,這種感覺她記憶中從來沒有過,就一個吻,她就傻了,愣了,呆在原地,雙眼睜得老大,愣愣的任由眼前這個霸道男子盡情吸吮,她的身體開始漸漸發軟,臉以羞紅,體內一股巨大的熱氣朝她襲來。
她有多久沒有被楚夏吻過了,她也懶得算,總之兩人從來沒有夫妻生活,偶爾會禮貌性的吻兩下,楚夏一接觸到她,她就害怕。
但是,爲什麼南風瑾這樣對她,她不但不怕,反而感覺有些……舒服。
南風瑾的吻霸道又強烈,淺淺的舌頭深深的沒入砂畫口中,在裡面打轉、挑逗、饒舌,脣齒交纏,你儂我儂。
他太渴望她了,已經有五年沒碰過女人,他想她都快想瘋了,男子盡情的吻着她,每一下都是那麼的強烈,像要把嬌小的她吞進身體裡一樣。
他倆身體緊挨在一起,緊緊靠着宮牆,突然,砂畫感覺下身正被一個熾熱的硬物頂住,那東西又硬又大,頂得她十分不舒服,她臉攸地紅得跟水蜜桃似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南風瑾強吻了。
她使出最大的力氣,快速扭動身子,唔唔咿呀的別開臉,可是男子卻不肯放開她,仍舊那麼的霸佔,還帶了些溫柔,他的手開始下移,輕輕在她身上游走,霸道而溫柔,使砂畫頓時驚起一身痙攣,她努力別開臉,烏黑的長睫毛閃得很快,“南風瑾,你……你放開我。”
“爲什麼?放了你,你給我銀子嗎?”南風瑾怪異的回答她,弄得砂畫一頭霧水。
“你快放開我,登徒子,大色狼,你再這樣,我要叫了哦!”砂畫驚羞一聲,又羞又怒,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男人給宰了。
男人不怒反笑,難得露出這麼一個溫和的笑容,慵懶說道,“你是我妻子,我吻你天經地義。”
“我不是你妻子,我夫君是楚夏,你快放開我,一會兒被若兒她們看到就不好了。”砂畫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且感覺他下面的那個東西越來越大,弄得她很不舒服,臭男人,登徒子,她在心裡大聲咒罵南風瑾。
“母后,叔叔,你們在做什麼?”一陣清脆的童聲響起,兩個抱得緊緊的人兒嚇得立即鬆開手,砂畫一脫離南風瑾的禁錮,就奇怪的跑到小若兒面前,仔細打量着她。
太不可思議了,剛纔那句母后,是她叫出來的嗎?
“母后,叔叔爲什麼要抱着你啊!幸好哥哥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又會找叔叔決鬥。”楚若兒乖巧的拉着砂畫的手,小臉在她手上蹭了蹭。
砂畫眼睛早已噙滿熱淚,她的若兒終於又可以說話了,她慢慢蹲下身子,緊緊抱着若兒,一行清流從眼角流下,纖長濃密的睫毛緊閉在雙眼之上,她輕聲哽咽道,“若兒,告訴母后,你怎麼能說話了?”
楚若兒開心的拍了拍砂畫的肩,看了看一臉羞紅,正立在邊上的俊美男子,“是叔叔請御醫幫我治好的。”
“南風瑾?”砂畫蹭的一聲站起來,把若兒護在她身後,疑惑的看了南風瑾一眼,沉聲說道,“你有那麼好?”
“沒有,我是個大壞蛋,在你心中是,在小蛋心中,同樣是。”男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時,睡眼惺忪的楚小蛋也揉了揉眼睛跑了出來,一看到大冰塊,他立即閃到母后面前,捏緊小短劍,朗聲說道,“大冰塊,不許你傷害我母后。”
我有傷害他嗎?南風瑾懶得理他,在心裡狠狠回了他一句,同樣朗聲說道,“有其母必有其子,什麼樣的母親教出什麼樣的兒子,一樣不懂禮貌,嬌生慣養,牙尖嘴利。”
砂畫此刻纔沒心情和他吵架,她緊緊的抱着若兒,突然,她看到楚小蛋額頭有個小疤痕。
女子又是“蹭”的一聲站起來,快步走向小蛋,摸着他的額頭問,“小蛋,你額頭上的疤痕是怎麼回事?”
楚小蛋睨了睨眼睛,直直的看着南風瑾,他不可能說他想叫若兒用石子偷襲南風瑾,偏偏他中招了吧。
砂畫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似乎懂了些原因,她一個起身,狠狠的剜了南風瑾一眼,厲聲喝道,“南風瑾,是不是你弄的?”
南風瑾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怎麼什麼事都賴在他頭上,他選擇不解釋,不說話,冷漠的佇在原地,像根大柱子般穎長。
“好哇,真的是你,你竟然狠得出手傷一個小孩子。”砂畫一把奪過楚小蛋手中的劍,準備和南風瑾再打一番。
楚若兒急忙拉住她的衣角,“母后,不是叔叔傷的。是若兒……扔了顆石頭,不小心扔到哥哥額頭上了。”
“還算你誠實。”南風瑾氣呼呼的說了句。
楚小蛋雙手無奈的遮着小臉,他知道楚若兒從來不撒謊,聽着若兒霹靂啪啦的把事實原委細細講給母后,兩隻耳朵聳拉着,準備等着母后給他一記狂捏。
砂畫聽了事情真相之後,不好意思的吐了個小舌頭,看來,她又冤枉南風瑾了。
這時,遠處的湖面上,一襲銀白色的身影正騰空而來,男子俊顏清目,如塵世謫仙般清潤可人,他身上那股仙塵氣息,是凡人所不能及的。
“母后,邪皇叔叔就是叫他救的我。”楚若兒興奮的指着不遠處的玄機師父,小手拉着砂畫的玉手不停的晃了晃,以顯示她的興奮和激動。
玄機輕輕落到砂畫們面前,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一頭墨發青黑如玉,砂畫朝他行了個禮,淺笑道,“玄機師父,沁兒終於又見到你了,多謝你治好若兒的啞疾。”
玄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不叫沁兒,你也不用謝我,小公主不過是和我做了個交易,我才治她的。”
砂畫不解的揚起眉,“我不叫沁兒?爲什麼?她才五歲,怎麼會和你做交易。”
玄機沉聲走到楚若兒邊上,朝她輕輕微笑了下,說道,“小公主,昨晚給你治病時,你可答應過我,要把你怎麼變啞的真相告訴母后,不是嗎?”
“我沒有,師父,我沒有答應過,藥是你硬喂到我嘴裡的。”楚若兒驚恐的搖了搖頭,之前的開心和雀躍早就被一臉擔憂掩蓋。
南風瑾也走到玄機面前,輕聲說道,“師父,既然她不肯說,就算了吧。”
玄機微笑着搖了搖頭,“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生爲他的師父,是應該替他贖罪的!”
“師父這是什麼意思?”砂畫和南風瑾同時問道。
玄機清潤的說道,“世間什麼事都逃不過我的雙眼。若兒,你四歲那年,是不是因爲偷看到某件事,才被嚇成了啞巴的?”玄機說完,望着一臉驚恐的小若兒。
若兒有些疑惑,他怎麼知道?她搖了搖頭,貼近砂畫,輕聲說道,“師父,你不要怪父皇,他……他……”
“父皇?”砂畫奇怪的蹲下身子,拉住小若兒,耐心的問道,“父皇怎麼了?”
楚若兒思索了下,像是想起什麼十分令她傷心的事情一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斷斷續續的說道,“我不說,父皇說了,如果我說出去,他就不會再愛你了,母后,你就不會幸福了。”
一聽此話,砂畫頓覺不妙,她怎麼這麼愚蠢,近年來,若兒一看到楚夏就害怕,她怎麼沒有想到,她爲什麼會怕他,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想到這裡,砂畫額頭直冒汗,她好怕,怕楚夏真的是他們所說的那種人。
砂畫緊緊閉上眼睛,用力呼吸一口氣,冷豔的站在風中,任風吹拂她的長頭,望向若兒,“若兒別怕,你給母后說,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玄機沉吟片刻,輕嘆了一聲,是緣是孽,他真不忍心逼一個小女孩說出來,可是不由她來說,砂畫又怎麼會相信。
楚若兒有了母親的鼓勵,堅強的抹了抹眼淚,清脆的說道,“母后,我四歲時,因爲和哥哥捉迷藏,就跑去父皇的御書房底下躲着,聽到他和那個叫李青的侍衛對話。李青伯伯……說,當年沒有抓到南風瑾……讓他跑了。然後他又說,當年栽贓爲了南風瑾,他狠心帶頭殺了五百多名野人,所以……他天天夢到有餓鬼來纏他,向他索命,後來……李青伯伯有些瘋瘋癲癲的拉着父皇搖,說要把真相告訴母后,父皇一怒之下,一劍把他殺了。”
“什麼?”砂畫不敢置信的看着若兒,“你父皇不是這種人,是誰教你胡說的?”
“我沒有胡說,當時李青伯伯的屍體倒地時,全身都是血,他的雙眼就大大的睜着桌下的我,我被嚇得尖叫出聲,然後父皇發現了我,就警告我……如果我敢把這件事告訴你,他就廢了你的後位,讓你沒有幸福,嗚嗚……”楚若兒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十歲般的孩子那樣成熟,天知道才五歲的她當年究竟承受了什麼壓力,以致於這麼早熟。
砂畫緊緊抱着她,“然後……然後你就被嚇啞了嗎?”砂畫明白女兒的那種心情,她好像記憶中,小時候也是看過這樣一雙凌厲、死不瞑目的雙眼,可怕、恐怖。
“嗯。”楚若兒滿臉淚痕,緊緊的倚在砂畫懷裡。
砂畫搖了搖頭,她不相信楚夏是那樣的人,可是事實告訴她,真相就是如此。原來當年南風瑾真是被陷害的,她錯怪他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楚夏爲了得到她設的計。
她不敢想象,一個淡雅如謫仙,溫文儒雅的男子,竟會有這麼多心計。
南風瑾輕輕走上前,望着有些傻愣的砂畫,沉聲說道,“沁兒,其實你不叫沁兒,你真名沁砂畫,是前朝明夏唯一的公主,我也是前幾天才從你後母,酈影皇后那裡得知的。”
“公主?”砂畫更是一頭霧水,她沒想到失憶之前的她,竟然這麼離奇,“那麼?我有沒有成過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砂畫瘋狂的叫道,嚇得楚若兒和楚小蛋急忙抱緊她。
玄機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子,走向砂畫,“其實五年前,你在香山時,喝下了忘情水,準備忘記南風瑾,不過我徒兒卻在忘情水中滲了會聽他號令的瓔紅酒,所以這些年來,你才事事聽他的,他所謂的你愛他,全都是假象,你問問你自己的心,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砂畫難受的抱緊自己的頭,玄機所說的話,字字句句刺入她的心,只要一回憶,她便會頭痛,她失憶,真的是因爲喝了忘情水嗎?她愛楚夏,真的是喝了瓔紅酒的緣故嗎?
“你先別想,我把真相告訴你,世人都不解我一個道骨仙風的世外高人爲何會留在北冥照料邪皇,其實我都是在替雲若贖罪啊!雖然當時你答應喝忘情水,爲的就是忘記你的丈夫,也就是明夏大將軍南風瑾對你的傷害,可惜當時你已懷有身孕,我本不贊同你們這麼做,無奈你堅持要忘記他,我只好把忘情水給了雲若,當時他在裡面加瓔紅酒,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只不過我拗不過他。”
“人的左邊眼睛,看不到右邊眼睛,雲若也是,爲了得到你,什麼都看不到了。我親眼看見他派人在崖底殺死你的丫鬟藍蝶兒,在她臨死之前補了致命的一刀,至於殺她的人,就是雲若的三個女護衛,雲兒、雲輕和雲淡。他這樣做,無非就是爲了讓你和前塵舊事斷絕關係,讓你不會再因爲某些熟悉的人回憶起前塵舊事,所以你在東陵的宮女全都是他安排的眼線,他不會讓你輕易接觸明夏來的人,更不會向你透露實情。”
“你的心智在沒有解毒之間,永遠都聽雲若的,那次在斷腸崖邊,也是他指使你殺的邪皇,南風將軍爲了你,滿頭銀髮,肝腸寸斷,以一人之力獨擋雲若幾百精兵,一回到明夏,就心力交瘁病倒,就在他快死之際,我下山前來救了他。雖然他的病已經痊癒,卻時不時要發一下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如果他的心一天醫不好,這個病永遠都會復發,我也只好常去城北天山爲他採冰蠶,以抑制他體內的心毒。至於你的真實身份,什麼前朝公主,這個我不知道,你還是問問南風將軍吧。”
玄機一口氣說完,從不遠處瞬間走過來幾個妙齡女子,砂畫定晴一看,竟然是消失五年了雲輕三姐妹,後面還跟了三個清潤的男人。
她冷笑了一聲,原來她苦苦思念的蝶兒五年前就葬身懸崖,原來她苦苦追尋的愛人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她搖了搖頭,質問道玄機,“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就是爲了替楚夏贖罪嗎?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生活得很幸福。”
“當真?如果我不告訴你,你自己也會去查,與其等你將來後悔,我還不如提早告訴你,到底誰纔是你的良人,我爲什麼要幫你?因爲你是楚凝香的兒媳,楚凝香南風瑾的孃親,同時,也是我的未婚妻,不過,她卻被南風紀淵搶走了,我不想再次看到當年的故事上演,所以,我選擇告訴你真相。”玄機一字一頓的說道,兩眼泛青。
砂畫身子猛地搖晃了下,南風瑾急忙過去扶住她,兩兄妹也在那哇哇直叫,憤恨的盯着玄機,他爲什麼要告訴母后那些,害母后傷心。
“沁兒姑娘。”雲輕輕喝一聲,有些緩慢的走到砂畫面前,看了看身邊的男子,沉聲說道,“師父說的句句屬實,當年你們逃走後,我們三姐妹負責……殺了蝶兒,就被曉月四兄弟擄到明夏,因爲……他們救了我們,所以……我們一直沒有回東陵,現在纔將真相告訴你,只是不想邪皇再次難過,傷心。”
南風瑾眉頭深縮,低聲說道,“雲輕三姐妹已經分別許配給曉月、夢迴和無語三人,砂畫,你就別怪她們了,好嗎?”
“我們在北冥五年,跟夫君在一起五年,不過邪皇一直沒有準許我們成親,因爲他曾說說,他沒有成親,我們就不能成親,所以……至今北冥皇宮還有大堆情深意濃的夫妻沒有成親,沒有名份,我們來此,是想懇求沁兒姑娘你幫幫我們,和邪皇成親,喜結連理,這樣,我們才能成妻生子,撫育後代。”雲輕繼續說道,邊說,還邊上心翼翼的看了看南風瑾,生怕他會發怒。
“你們別和我說這些,全都與我無關。”砂畫冷然道,她哪裡一下子接受得了這麼多事實,雖然她早有懷疑,早有想法,卻不知道,事實比她想象中嚴重多了。
玄機拿出白色瓷瓶,遞給砂畫,“如果你把這瓶解情水喝了,興許就沒事了。”
“解情水?這是什麼?”砂畫不解的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那白色小瓶,她該相信他嗎?
“我能治好邪皇,能治好若兒,不會害你的。”玄機說完,遞給砂畫。
砂畫慢慢接過解情水,她也想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狠下心,揚起頭,一下子把整瓶晶瑩的露水喝進肚,突然,她昏倒在了地上。
“母后,母后。”
“砂畫。”
“沁兒姑娘。”
所有人都大叫起來,忙成一團。
砂畫感覺自己頭昏欲裂,像是在睡夢中浮浮沉沉,眼前一片渾濁黑暗,四處是火紅色的彼岸花,前方有一大片霧氣,她彷彿看到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和孃親一起吃包子的樣子。
那片霧氣中,烈如嬋向她走來,南風瑾向她走來,鳶尾、酈影、藍蝶兒都向她走來,她婚前失貞,被南風瑾強佔身子,她應明真正的公主,可是卻變成了沁府小丫鬟。
南風瑾推她向桌子,導致額頭被撞出血,鳶尾淹她進浴桶,好難受,惡毒的林嬤嬤還給她搓澡,說要搓十遍,把她弄得遍體鱗傷。皇后派人追殺她,壞人一把火燒了沁府,她的孃親也慘死於沁府,將軍還逼她喝打胎藥,讓她當鳶尾的代孕夫人,她撞接害死南風瑾的孃親,後來才發現,婚前強佔她身子的人,竟是被鳶尾設計迷昏了的南風瑾。
酈水臨死前怨毒的眼神,凝香夫人絕望的自殺,綰兒痛苦的自毀,鳶尾失心的出家,香山喝忘情水,山下殺南風瑾,東陵忘情森林,結交諾神等好朋友,可惜他們,卻被楚夏給殺死!
……太多太多的記憶,一下子涌進她腦海,她嫁給楚夏,做了東陵王后,生了兩個孩子,可是那兩個孩子,竟然是南風瑾的,楚夏騙了她五年,卻也愛了她五年。
她到底該怎麼辦?她不想再想起這些,她要醒來,不要做夢,醒來……醒來。
“小蛋……若兒……”大牀上的人兒渾渾噩噩的低喃起來,圍在邊上的人全都急切的衝過去,尤其是南風瑾和楚夏。
兩個男人互相仇視,冷冷的望了眼對方,隨即把目光轉移向牀上的人兒,剛纔砂畫昏迷時,楚夏及時趕到,在殿外就和南風瑾打了幾個來回,不是玄機阻止他們,肯定會打到天黑也說不定。
“沁兒。”
“砂畫。”兩人同時朝砂畫喊道,心急如焚。
砂畫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置身於一張陌生大牀上,牀榻前站滿了人,楚小蛋和楚若兒正乖巧的拉着她的手,她使勁甩了甩頭,剛纔夢裡的記憶又全部涌入腦海,她……竟然全都想起來了。
女子並沒有太多驚慌,只是沉默的看了眼面前的兩個男人,無力的垂下眼眸,“讓我見見酈影和鳶尾。”她只有這一句話,其他的話,她都不想和他們講。
“好,她們已經在外面了。”南風瑾點頭示意,曉月帶着一身打扮清麗的酈影和鳶尾走了進來,酈影一看到砂畫,就快速的衝上去,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砂畫卻只是無言的別過臉,她內心的傷痛,沒有人明白。
鳶尾則愧疚的看着砂畫,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曾經明夏第一公主的嬌氣早已不見,有的只有一臉成熟,還帶有些楚楚可憐的顫抖,她變了,她們都變了。
酈影欣喜如狂的拉着砂畫的手,眼神早已不是二十五年前那個凌厲的美婦,她膚色蒼白,臉神憔悴,鬢角兩邊全部花白,一臉慈祥的看着砂畫,再看了看邊上的兩個孩子,原來昨天她碰到的兩個孩子,竟然是她的外孫。
砂畫攸地縮回自己的手,“你別希望我會原諒你,不要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着我,當年我孃親慘死,就是被你所害,我受盡苦楚,也拜你所賜,我可以原諒你,我孃親都不會原諒你。在我心中,只有七夫人一個孃親。”
酈影頓時羞愧的抿了抿嘴脣,她心一橫,重重的跪在砂畫面前,砂畫卻像泰山一樣一動也不動,冷漠的別過臉,她努力忍住眼淚,不去想孃親那張可憐的容顏。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知道我壞事做盡,不過,明夏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他當年迷信,容不得你,我也不會把你換給酈水,哈哈……幸好,我已經報仇了。”酈影失神瘋狂的大笑道。
南風瑾銳利的看着酈影,冷聲說道,“我早猜出他是你所殺,那些皇子都不承認,我就查過了,你在他藥膳裡下了砒霜,就因爲你唯一的女兒,小砂畫。”
“不錯,他那是該死,今天,終於讓我得見砂畫,我此生,死也無撼。我只想在臨死前獲得她的原諒,想聽她喚我一聲孃親,就像喚凝淚一樣。皇上,謝謝你,成全了我。你能不能,把她的真實公主身份平反?我早就給她想好封號了,落花公主,她是落入民間的鳶尾,真正的應鳶尾花而生,理應獲得幸福。”酈影癡癡的望着南風瑾,希望他能答應自己的要求。
砂畫轉過臉,絕美的臉上有道淺淺不易察覺的淚痕,“不必了,那些虛名,我根本不想要,我不會原諒你的,既然見了我,就請你走吧。”
她也看過她了,砂畫這一沉醒來,思緒已經理清了很多,她現在南風瑾和楚夏都不想要,只想帶着兩個孩子隱居深山,過着隱姓埋名的生活,至少那樣,不會讓自已心累。
其實這麼多年來,她是想看一眼酈影的,如今願意已經實現,所有密底全都解開,她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天大地大,哪裡都不是她的家,但總要,找個容身之所吧。
“砂畫,母后對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吧。”酈影撲向砂畫的腳邊,直直的跪在那冰涼的地板上。
鳶尾也跟着走了過去,流淚說道,“砂畫,對不起,以前我就說過,你婚前失身,都是我故意找人害你的,當時那個男人就是瑾,你肯定也知道了吧?其實你不是什麼殘花敗柳,是明夏唯一的金枝玉葉,我纔是假的,我才該死。”
砂畫輕輕的搖了搖頭,把右手放在額前,輕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陪若兒她們靜一靜。”
“砂畫,你應該原諒瑾,他思念你這麼多年,爲了你一直不納後封妃,以前的一切傷害,都是誤會,他也有苦衷。”鳶尾繼續說道,卻被楚夏冷冷打斷。
楚夏一把走上前,拉起楚若兒,“鳶尾公主,你既然犯了這種錯,就該死,沁兒明明已嫁我爲妻,是東陵王后,還請你別蠱惑她!”字字沉聲,印進砂畫的心裡。
“來人,把她們帶回鳶尾宮,永遠不許踏出宮門半步。”南風瑾的聲音清冷的迴響在大殿之內,悲歌決絕,空洞無神。
悲傷、絕望、心碎,哀大莫過於心死,她的心,就在今日,死掉。
楚夏捏緊拳頭,冷冷朝南風瑾罵道,“都怪你當年殘忍的傷害沁兒,所以她得了情愛恐懼症,我尊重她,所以五年沒有碰過她一次,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傷害她的?”說完,他拔出腰間的玉簫,朝南風瑾猛射毒針。
南風瑾快速閃開,利落的翻身上牆,一把奪下牆上的玉瑾劍,和楚夏殺到殿下,楚夏發簫,南風瑾一邊阻擋,一邊攻擊,剛纔聽到楚夏說他沒有碰過她一次,他竟然有些欣喜。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凌厲的交手,其他人紛紛跟了出來,玄機淡然看了正在空中飛翻的兩襲身影,一個蹬身,朝宮外飛飄而去,也是該他去看凝香的時候了,這裡的一切他已經告知完畢,至於是緣是孽,都要靠他們自己,她要在回香山之前,再看一眼凝香的墳墓。
每個人都有一個傷心的故事,表面的微笑只是假象,就像玄機,人人都以爲他是淡漠,最寧靜,其實他也有心傷,他也失去過最愛的女人。
兩個世間最優秀的男人正在大殿上方打得起勁,楚小蛋和楚若兒急忙出去助陣,楚小蛋把手握成喇叭狀,大聲叫道,“父皇加油,打死大冰塊。”
“他不是你父皇,朕纔是。”南風瑾怒氣衝衝的看了楚小蛋一眼。
殿內牀上的人兒頭好暈,又沉沉的昏睡過去。
楚夏乾脆臉下玉簫,迎面朝南風瑾撲去,南風瑾也扔下寶劍,兩人就這樣近身肉博,看得邊上的人膽戰心驚,楚夏沉聲說道,“你別想搶走我妻子,還有我兒女。”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你栽贓陷害我我也就罷了,因爲我們本就是敵對,不存在對與錯的問題,不過,你欺騙砂畫這麼多年,控制她的內心和感情,我才應該找你算帳,她們是我南風瑾的兒女。”南風瑾劍眉一揚,一拳狠擊向楚夏肩頭。
楚夏也不甘示弱,一腳朝南風瑾下腹踢去,南風瑾快速閃開,他踢了個空。
兩人武功不相上下,都爲了同一個女人,爲了同一雙兒女,都有自己的心傷,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霸道。
“就連你的貼身殺手雲輕她們都成了我北冥的女人,你不覺得你很可悲嗎?”南風瑾冷聲笑道,一個龍爪擒拿手朝楚夏撲去。
楚夏快速閃開,撿起地上的玉瑾劍,唰唰幾下砍掉假山上的石頭,朝南風瑾射去,南風瑾急忙躲開,眼見有顆石頭正朝楚小蛋飛去,他凌厲的騰空旋轉,一腳將石子踢飛,卻不料,石子偏偏朝楚若兒飛去,楚夏看到這一幕,魂都嚇掉好幾魄,他一手捏過去,狠狠捏住那顆石子,因爲重力慣性的緣故,他的掌心頓時被摩擦出一股熾熱的鮮血。
兩個男從快速抱起地上的小孩子,朝安全的地方移去,隨即回過頭,又開始激鬥,飛沙走石,凌厲果斷,出手狠辣,紛紛想致對方於死地。
“你真愛砂畫,就不會隨行帶個女人了。”南風瑾恨恨的盯着楚夏,隨手撿起地上的玉簫,與楚夏手中的寶劍對抗。
楚夏沉聲,一道凌厲的掌風朝南風瑾撲去,“我帶不帶女人,不關你的事,倒是你,五年都有個紅顏知已陪伴在側,我真懷疑你對沁兒的愛,到底有幾分?”
“父皇,叔叔,你們別吵了,母后又昏倒了。”楚若兒剛纔鑽進大殿看母后,卻發現她早已昏倒,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宮女,因爲大家都去殿外看兩個皇帝打架了。
兩人一聽,紛紛扔下手中武器,快速朝殿內跑去。
砂畫,我這一次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銀髮男子沉眉,臉上憂心忡忡。
楚夏何嘗不是如此,恨不得把南風瑾宰了。
砂畫這次醒來,彷彿過了十年光陰,她眼神空洞的靠在牀沿,像是生過一場大病般難受,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殿外冷清蕭瑟,只有幾個小宮女守在她身邊,若兒呢?小蛋呢?
她拉過一過宮女,瘋狂的問道,“我的孩子呢?”
宮女甜甜的朝她拂身,回稟道,“王后,環兒已經去稟報邪皇了,小太子和小公主都陪在兩位皇上身邊。”
砂畫眉頭稍微鬆了口氣,他們應該不會對小蛋和若兒怎麼樣吧。
這時,殿外一名熟悉又帶點陌生的女兒披頭散髮的闖了進來,任宮女們怎麼攔也攔不住,砂畫定晴一看,竟然是鳶尾,只見她衣衫破敗不堪,胸口全是血,那股濃濃的血薰得滿殿臭哄哄的。
她踉蹌着幾步走向砂畫,幾個小宮女害怕的退縮到一旁,因爲她的樣子看起來,像瘋了一般,鳶尾嘴角掛着些許濃血,雙眼紅腫,如銅玲般睜得老大,她慢慢走向砂畫,每一步都踏得如此沉重,殿外大風驟起,風呼嘯而過,把樹枝吹得沙沙作響。
幾聲烏鴉的悲鳴聲從殿外傳來,整座大殿顯得更加冷清蕭瑟,“砂畫,母后她……她薨逝了。”
“什麼?”砂畫不再失神,利落的起身跳下牀,快速穿好金色繡鞋,沒等鳶尾繼續說下去,快速朝鳶尾宮跑去。
狂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吹起女子如墨般的頭髮,她隱約記得跑出殿外時鳶尾說,酈影是上吊自殺的。
“吱嘎”一聲,沉重的院門被重重的推開,穿過一道紅牆,打開那扇有些破敗的硃紅大門,原來她們雖然住在鳶尾宮,卻住的是後院。
砂畫凌厲的入屋裡掃了掃,轉眼間,發現背脊一陣冰涼,屋子中央有一抹長長的黑色影子,正被拖長着歪歪斜斜的來回晃動。
她快速轉身,觸及到酈影正橫吊在對面的橫樑上,臉色灰白,身體僵硬,眼睛死死的閉在一起,兩隻腳不停的在空中晃盪着,頭髮凌亂,吐口鮮血,胸處、肩處全部是血,地上放着一把精短的匕首,上面亦同樣沾滿了鮮血。
砂畫快速飛身騰空,一把把那具早已僵硬的屍體抱了下來,一顆晶瑩的淚無聲無息的滴在屍體臉上,你爲何這麼傻,要自尋死路,我雖然說過不會原諒你,可是我也沒有說要恨你一輩子啊。
早知道,玄機師父不要讓她醒來,不要讓她找回記憶,現在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令她痛徹心扉,七歲時她失去了孃親,現在,又失去了這個滿手血腥,卻已經悔改的生母。
女子煢煢孑立,就抱着那具屍體沉默的坐在冰涼的地上,她甚至還沒看清楚生母的長相,沒有和她一起吃過飯,沒有和她聊過天,談過心,甚至沒有狠狠的怪過她,就這樣淡淡的,她去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鳶尾帶着衆人跟了進來,南風瑾和楚夏都衝上去,把酈影抱開,吩咐侍衛把她擡到殮房。
砂畫卻淡淡的跟在侍衛後面,跟着被擡走的婦人,她再壞,也是她的生母,砂畫想送她最後一程,突然,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快速轉身,一把飛身進屋,找準中間那個破敗的身子,狠狠捏住她白皙無力的手腕,厲聲說道,“鳶尾,說,是不是你殺了她!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猜得到!是的。”鳶尾淡淡出聲,不緊不慢的開口道,眼神卻空洞無力。
砂畫終於冷靜下來,沉聲說道,“她身上有傷口,正傷及心臟,你說她是上吊死的,那爲什麼她會用刀自殺?爲什麼你身上又有這麼多鮮血?你也太明目張膽了!難道她照顧你這麼多年,你一點舊情都不念?”
鳶尾冷眼望着砂畫,用近乎瘋狂的語氣說道,“她殺死我親生孃親,從小不好好教育我,只知道寵我,害得我做了這麼多錯事,害了自己的終生幸福,我恨死她了!她還殺了我最愛的父皇,雖然父皇不是我親生父親,不過他很愛我,視我如珠如寶,她竟然狠心下砒霜殺了父皇,我要替父皇報仇。”
“仇讎仇,都是仇!爲什麼我們都只記得仇恨?”砂畫搖了搖頭,南風瑾輕輕示意了下,曉月三兄弟就把鳶尾架了下去。
“你要對她怎麼樣?”砂畫冷聲問南風瑾。
“不怎麼樣,宰了而已。”男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稀薄的嘴脣狠狠吐出這幾個字。
“你……可不可以放過她?她也是個揹負仇恨的可憐女人。”砂畫輕聲哀求南風瑾。
南風瑾思索了下,不得已點了點頭,像鳶尾這種女人,也只有砂畫纔會憐惜她,對於他來說,只要犯過錯的人,無論有多大的藉口,都只有死路一條,因爲那些藉口根本就是爲她們害人開脫。
“小蛋和若兒呢?”砂畫看了看四周,她們並沒有跟來。
南風瑾和楚夏同時皺了皺眉,陰鷙的望着對方,因爲他們一人搶了一個孩子,正藏在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早點下手的話,就會被對方全部奪去。
“南風瑾,你把小蛋交給我。”楚夏身後有幾名錦衣護衛,全是東陵一等一的高手,他現在生爲北冥,如果和南風瑾談不攏,就必須爲自己想好退路。
“若兒呢?她們是我的孩子,應該是你交給我。”南風瑾沉聲說道。
“不可能,因爲她們都姓楚。”楚夏冷咧回答,隨時準備突圍出去。
砂畫開始被他倆弄得一頭霧水,但是聰慧如她怎麼可能猜不出,他們一個要小蛋,一個叫若兒,那就說明,他們各自手中有一個孩子,她怒氣衝衝的走上前,朝兩人大吼一聲,“別爭了,他們全是我的孩子,你們倆,一個也得不到。”
她冷然看了楚夏一眼,眼神早已沒有當初的溫柔,只有濃濃的恨意,砂畫走向南風瑾說,對他說道,“讓我跟他單獨談談,好嗎?”
“你愛他?”南風瑾眼神有些驚慌,隨即又平靜下來,帶着大幹人等退了出去。
現在這間冰冷破敗的屋子裡,只剩下她和楚夏,兩人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凝視着對方,良久,砂畫先開口,“蝶兒真是你派雲輕她們殺的嗎?”
“是的。”
“南風瑾也是你害的?他沒有殺諾神他們,是你殺的!”
“是的。”
“瓔紅酒也是你下的,若兒是你嚇的?”
“是的。”
“控制我的神志、感情,假裝說愛我,騙我,這些年來你對我的愛,都是假的,是嗎?”
“不是!”楚夏再也忍不住,大聲吼叫起來。
他不該帶她來北冥,不來,也不會出這麼多事。開始他常常後悔,是不是不該給她喝瓔紅酒,是不是不該騙她這些,可是到最後,謊言像雪球般越滾越大,漫無邊際,要想說出真相,已經很難了。
“沁兒,我做這些事,全都是因爲愛你!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若兒,因爲我像愛你一樣愛她!”男子終於不再淡漠,有些擔憂,他怕他會真的永遠失去她。
“哦,呵……你就是這樣愛她……和愛我的啊!”女子說完,輕輕朝他微笑了下,招他過來,“楚夏,你過來,我想給你說句真心話!”
“什麼?”男子靜靜走了過去。
“砰”的一聲,砂畫趁他放鬆心智,一掌劈在他後腦勺上,男子立即昏倒在地,砂畫把他拉到牀下去,用大紅的牀單遮住,拍了拍雙手,走出屋外,再叫另一個男人進來。
她眼神凌厲的看了看眼前的銀髮男人,覺得他跟以前大不一樣了,現在的他,雖然表面硬朗,心,應該早也破敗不堪了吧,當年她愛他時,他折磨她,如今他愛上她,卻是她要開始折磨他的時候了。
“這些年,你可有想過我?”
男人被她這句話問懵了,絲毫沒注意剛纔在裡面的楚夏已經不見,他有些臉紅的點了點頭,“如果我說,想你想得快瘋了呢!”
“你真的那麼愛我?那你會對小蛋好嗎?”
“當然,他是我和你的孩子,還有若兒,我一定會搶回來,宰了楚夏。”男人果斷凌厲的說道。
登時,女子已經轉了幾轉,腰際長長的飄帶飛舞,裙子下襬快速的呈螺旋槳形式旋轉,她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帶,輕輕挽在男子脖子上,朝他微笑道,“你總是口口聲聲宰了這個,宰了那個,結果最後,你一個都沒宰成,倒傷害了自己。”
“你怎麼了?很不正常。”男子警覺的看着正朝他拋媚眼的女子。
“我很正常,當你聽到楚夏和我五年沒圓房時,應該很激動吧,因爲你會認爲,我這一輩子,都只會是你的妻子!”女子朝他嬌媚的笑道,兩隻如青蔥般的手指在他臉頰上滑來滑去,弄得男人全身酥麻麻的。
他有些失神的吞了吞口水,女子更加靠近他,一股女性特有的清香朝他襲來,還帶有一股淡淡的危險氣息,不過他這下沒興趣去探究她有多危險,他只是失神的任由她挑逗、撫摸。
“你一定要對小蛋好,如果我發現你傷害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這個不用你做,朕自會辦到。”
“是嗎?”女子輕吐幽蘭,一把抓起南風瑾的手,把他放在自己臉頰上,細細的享受着他手掌帶來的體溫,他的手,這一刻,竟然是熱的,以前的他,那手可是冰冷得打緊呢!
男人有些高興,心裡卻有些發慌,他不覺得自己會那麼幸運,這麼容易就得到她的愛,果然,他正沉思之際,就悶哼一聲,重重的昏了下來,被女子一腳踢了踢身子,拖到紅牀下面。
“我讓你們倆個爭,爭你們自己吧!”砂畫說完,利落的散向後窗,一躍而出,朝冥王殿走去,她要趁他們兩個昏倒之際,把小蛋和若兒帶走。
可是,她挨個找了整座皇宮幾遍,冥王殿、鳶尾宮、長礫殿、御書房……都沒有發現兩個孩子的身影,小蛋現在應該在南風瑾那裡,若兒應該在楚夏那裡。
行館?若兒會不會在行館裡,砂畫猛地拍了下頭,她真是糊塗,竟忘記了自己住的行館,說時遲那時快,砂畫快速的跑往行館,要是等他們倆醒來,就逃不了了。
整座行館被一團紫氣所籠罩,顯得安靜祥和,天空中還有一點稀薄的太陽,淺淺的餘暈暉打在行館前的樹枝上、花叢中,倒也顯得別樣的安嫺。
女子急急的穿梭在行館中,打開一間又一間的大門,翻過一個又一個的紫金櫃子,可是仍是沒發現小蛋和若兒的下落。
“砰”的一聲,砂畫推開剛纔來過的西廂房,廂房裡到處是以象牙、翡翠、珠寶裝飾的屏風,這是她跟楚夏的客房,北冥真是奢侈,連一間廂房裡的佈置都比得上一座正殿了。
一進來,她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松油味,之前她進這間房時並沒有啊,砂畫沉聲朝檀木桌處走去,只見地下有很多溼溼的液體,那是松油。
砂畫朝內屋走去,發現一路都是松油,地上、桌上、牀榻上,是誰幹的?
“若兒、小蛋,你們在不在裡面?”砂畫掂起腳尖,朝邊上的木櫃尋去,那裡並列得有五張硃紅大櫃,每張櫃子上都鑲嵌得有瑪瑙、珍珠和玉石,砂畫“砰”的踢開一張,裡面除了有些字畫和書卷外,什麼也沒有,再打開剩下的四個,都沒有。
看來,他倆一定把小蛋他們藏在很隱秘的地方,爲的就是要她臣服,不可能。
突然,砂畫隱隱身到屋外有霹靂啪啦的着火聲,一股細細的熱氣從外面傳來,“失火了?”砂畫快速跑出裡屋,一到前屋,發現四外已經着火,火勢逐漸變大,封死了門口。
“哈哈哈……王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一陣嬌喝聲得意的從屋外傳來,砂畫定晴一看,竟然是那位隨軍前來的沈湖心,她穿着一件大紅色宮裝,美目妖豔,手裡舉着個火摺子。
此時,濃煙越冒越大,砂畫隱約聽到不遠處有宮女太監的尖叫聲,還有水桶倒地的嘲雜聲,砂畫冷靜的看了下四周,發現此刻火仍在周圍燃燒,還沒燒到她面前去,不過門口那已經被火截住,只能看見沈湖心火紅的身影。
“你真是愚蠢不可及!非常不受寵也就罷了,還耍這種下三爛的招數,既然你不仁,可別怪我沁砂畫不義!”砂畫說完,“砰”的一聲打破檀木桌上的水晶花瓶,脫下衣裳,把僅有的一點水倒在衣裳上。
“別掙扎了,王后,你死了,我就有機會靠近皇上,你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會正眼瞧我。”沈湖心得意的揚起嘴角,彷彿這場戲,她一定是勝者。
突然,一陣白影從火勢中穿梭而出,一下抓住紅衣女子的脖頸,“砰”的一聲,砂畫一掌把她劈倒在地,快速脫下她身上的大紅宮裝,穿在自己身上,再把剛纔用水打溼的那件白色衣裳穿在她身上。
砂畫抱起昏過去的女人,冷聲哼道,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砂畫抱起沈湖心的身子,砰的一聲扔進火屋,故意大聲驚叫了一聲,提着水桶救火的宮女太監急忙朝這邊趕了來。
櫻花樹後,探出一張冷豔的臉,正冷冷的盯着七手八腳忙碌的宮女們,女子沉沉閉上雙眸。
別了,南風瑾!雖然我知道你的心,可是對不起,我真的無法忘記曾經在將軍府的一切傷害,縱使你已滿頭銀髮,還是我以前深愛的小將軍,可是,我這早已破碎的心,再也回不去了。
別了,楚夏!你對我的疼,對我的愛,我都知道,可惜,我愛上你不是我本意,只因那吞噬人心的瓔紅酒而已,或許那五年我愛上的,只不過是那瓶酒。
別了,小蛋,若兒!我知道他們倆,一定會好好愛你們。
別人,孃親,別了,北冥、東陵。
別了,酈影,塵事的一切。
從今以後,天下再也沒有沁砂畫,也沒有楚沁兒,因爲她們都葬身於這場大火,萬念俱灰,心若沉浮,天大地大,究竟哪裡纔是她的家。
女子摸了摸受傷的心口,毅然決絕的朝宮外走去。
“砂畫……”
“沁兒……”兩名被打暈塞地牀底下的男人一齊醒了過來,不經意見,相互對視,兩股灼人的火花頓時噴礴而出。
兩條穎長的身影同時飛出牀底,雖然後腦勺都有點痠痛,仍不失君王的風采,四又相接,兩人均凌厲的出手,攻擊,拳打,腳踢,飛身,掃腿。
“小蛋呢!”
“若兒呢!”
兩人同時問道,聯想起昏倒之前的一幕,紛紛問道,“砂畫呢!”
這時,曉月快速的闖了進來,他額頭全是汗,拱手說道,“皇上,行館着火,王后好像還在裡面。”
“什麼?”南風瑾狠狠抓起曉月的脖子,厲聲喝道,“行館怎麼會着火,砂畫怎麼被困在裡面?”
“什麼都別說了,先去救人再說。”楚夏冷聲喝道,快速跑出殿外。
南風瑾也急急的跟了出去,當他們跑到行館處時,那裡已經火勢滔天,烏黑的濃黑騰昇上空,房樑斷裂和倒塌的聲音狠狠震碎了南風瑾的心,看着到處忙碌救火的宮女,南風瑾一把抓住一位綠衣宮女,冷聲問道,“你確定東陵王后在裡面?”
宮女怯生生的搖了搖頭,小聲說道,“剛纔我聽到她的呼救聲,等我趕到時,這裡已經是一片火海……”
楚夏機智的看了看四處的結構,再看看着火的地方,在他心中,砂畫沒那麼蠢,如果刀子有機會呼救,那麼憑她的本事,一定逃得出來。
可南風瑾完全像一頭瘋了的野鹿般,隨便找出一件衣裳,在水桶裡使力浸了浸,搭在自己身上,果斷的朝房門口奔去。
“皇上,不要!裡面火勢兇猛,進去必死無疑。”曉月快速的攔住他,阻止他往裡面跑。
汗水大顆大顆的滴在南風瑾額頭上,他冷冷瞪了曉月一眼,“你再擋我,我就宰了你。”
曉月依舊不讓,堅毅的擋在南風瑾面前,雙手伸開,南風瑾想也沒想,“砰”的一掌給曉月劈去,曉月吃了記痛,仍舊堅定的站在原地,不移不動,穩如泰山。
南風瑾一個螺旋掃腿,狠狠往曉月腿部踢去,又一個記左勾拳,直往曉月面部揍去,不一會兒,曉月滿臉是血,顫顫巍巍的趴在他腳下,不過手依舊緊拉着他,南風瑾凌厲的拔出邊上侍衛的寶劍,一劍斬在自己衣裳上,不理會曉月,也不理會其他阻擋他進屋的侍衛,直直的朝裡面衝去。
突然,楚夏在入口處撿起一朵珠花,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立即會心笑道,“南風瑾,你真是頭豬,莽莽撞撞,憑她的身手,又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那珠花不是砂畫的,但是他卻見過,因爲那是秦王后戴了三十年的飾物,她卻送給了湖心美人,楚夏拉過一個宮女,輕聲問道,“之前可有見過湖心美人來這裡。”
宮女仔細回憶了下,輕聲說道,“剛纔我好像看到湖心美人拿着火摺子出現在這裡,不過她是主子,我們是奴婢,沒敢問她做什麼,好像她來了這裡之後,就消失了!”
楚夏更加斷定屋子裡的是沈湖心,而非砂畫。
“咳咳……”屋裡濃煙滾滾,到處是橫樑斷裂的聲音,“砰”的一聲,一根被燒燬的橫樑從屋頂落下,直直的擋在南風瑾面前,他來不及躲閃,身後又有許多火苗竄了出來,唰的一聲,他的衣角就着了火。
南風瑾一劍斬斷衣角,嗆得眼冒金星,在屋裡快速的搜尋,驀地,他聞到一股燒焦人肉的臭糊味道,不會是她吧!南風瑾心驚膽戰的往味道來源尋去,地上全是斷裂的着了火的木頭,他只感覺腳底一陣疼痛,原來他的鞋子全被這高溫氣息給燒壞,他疼得直提起雙腳,感覺腳底一下子起了許多泡。
“砂畫。”終於,他看到前方有半截白色身影,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下身全部呈紫黑色,像焦碳一樣醜陋,上身也好不到哪裡去,只從那具燒焦的頭上隱隱看得見幾顆明珠頭飾。
他記得砂畫今天什麼頭花都沒戴,一臉樸素,正驚訝懷疑之際,又一陣巨浪滔天,一根巨大的橫樑朝他壓來,他來不及閃躲,雙腳起泡,跑也跑不動,眼睜睜的看着那根樑柱朝他倒下來……
“跟我出去,沁兒沒事,死的是沈湖心!”楚夏一下子把南風瑾從那根柱子的夾縫中拖了出來,揹着已經被薰得奄奄一息的他往外面趕,此時,又有幾位不要命的大汗衝了進來,把幾層打溼的衣裳披在楚夏和南風瑾身上。
南風瑾腳底的泡越腫越大,臉色慘白,肩上、背部全部被火灼傷,到處可見深深紅腥刺目的傷口,衣裳破敗不堪,當他聽到楚夏那句不是砂畫的話時,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暢開一個久違的笑容。
“皇上快跑,行館快塌了!”南風瑾隱約聽到,是曉月的聲音,在幾名大汗以生死相拼的簇擁下,楚夏揹着南風瑾跳了出去,可是在他們出去沒多久,轉眼間,行館全部塌了,那幾名護衛的侍衛並沒有能有幸逃出來。
曉月快速爬到南風瑾身邊,厲聲吩咐醫官,“快替皇上救治,遲了,小心宰了你。”
“曉月,你……你幹嘛學朕。”南風瑾自從知道里面那具屍體不是砂畫之後,臉色好轉,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他太開心了,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楚夏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渾身累得痠痛,他重重的扔下南風瑾,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顧自己是尊貴的皇上,微微喘着粗氣,冷聲說道,“看來北冥邪皇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精明,竟然愚蠢到這種地步,如果朕不去救你,恐怕你早已葬身火海了吧!”
南風瑾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你這輩子,也就今天干了一件好事,我有求你救我嗎?等我身體痊癒,會再和你一較高下的,有機會,我一定會狠狠宰了你。”
“那就看最後鹿死誰手,誰會贏得天下,誰又會輸了她。”楚夏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志在必得。
南風瑾輕輕挑眉,冷聲道,“若兒現在在你手裡,倘若讓我發現你欺負她,一定會揮師東去,橫掃整個東陵,滅了你。”
“我擁有若兒,你擁有小蛋,看來,我們誰都不願相讓,放心,我的女兒我自然不會欺負,倒是你,小蛋根本不喜歡你,你可別以大欺小,不然,我一定揮師北上,用百萬大軍祭典你這北冥邪皇!”楚夏也不甘示弱,字字誅譏。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我?他是我親生兒子,我一定會好好調教調教他,讓他愛上我,恨上你,如果有一天,我找回砂畫,你可要把若兒還給我們!有缺陷的家不成家,我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醫官正在爲南風瑾治傷,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叫,堅強的忍住那錐心的疼痛。
楚夏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後,冷哼一聲,“這話應該是我向你說纔對,我會撤掉駐紮在北冥城外的五十萬大軍,揮師回東陵,專心尋找她,如果我尋得了她,一定不會告訴你,讓你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那就看誰先找到,你最好快走,晚了,我怕我會忍不住以百萬大軍欺壓你五十萬,再把你宰成九段!”
“你最好別死,否則,就沒機會看到我閤家歡樂了!”
北冥元年第一年,東陵五十萬大軍撤出北冥,浩浩蕩蕩的回到東陵。同時,北冥邪皇詔告天下,前朝被狸貓換掉落入民間的金枝鳶尾公主已經尋得,北冥邪皇封回真公主身份,冊封她爲落花公主,寓意流落民間的真公主終於迴歸皇室,北冥也會善待落花公主。
《男裝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