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後
西塘國
清晨,鳥語花香,草長鶯飛。淺紅色的太陽剛剛露臉,慵懶的金渾酒在河邊的復古式小築上。甦醒的大地投射出萬紫千紅的光芒,溫和的光照傾泄在這小築上、小橋上、小河上和整個大地上。這是一處靜謐且隱蔽的竹林,鑲嵌在這茂密竹林裡的白色小築,美名曰“宮砂苑”。
河岸上綠樹成蔭,小草茂盛,百花齊放。河面上有些稀稀疏疏的如銀紗織出的薄霧,遠處波光麟麟,平靜的河面上盪漾着羣相簇擁的睡蓮,蓮花開得甚是美麗,猶如那光滑的白瓷葡萄酒杯,微風輕輕拂着河面,一陣蓮花的馨香便撲鼻而來。睡蓮似乎睡着了,或是在相擁聆聽水裡五彩斑斕的魚兒對話,淺綠色的水草也懷抱着睡蓮,各色各樣漂亮的魚兒一個勁的往睡蓮根處、水草根處竄,有的鬧騰累了,便把小嘴伸到河面上來呼吸新鮮空氣。
乾淨的苑子裡,栽種着各色各樣奇異的花,一排排、一簇簇,櫻花樹開着粉紅色或純白色的櫻花,相視凝笑。微風輕輕吹動,那櫻花便如彩色的雪花一樣輕輕飄落,滿地是輕盈的櫻花花瓣,靜靜的躺在地上,真是一處世外桃源。
一抹纖細的身影正在櫻花樹下,辛勤的織着雲錦,織梭發出“吱嘎,吱嘎……”的歌聲,少女纖細的素手在織布上輕撫,邊上擺放着的那一匹匹錦色布料,輕紗豔裳,花紋精緻,色彩絢麗,質地緊密厚實,表面平整光澤,均是出自這雙巧手。
少女俯下身子,微微頷首,正專心致志的看着雲錦上的畫,胸前的純白水晶哨子隨意晃盪,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如鑽石一樣的光芒,熠熠生輝。
似乎有些累了,她站起來輕輕的伸了一個懶腰,微微揚起頭,閉上雙眸,微笑的呼吸着大地的空氣,如癡如醉,如醉如狂。她不是一眼看過去就嬌美如牡丹花的女子,但在人羣中,一定沒有人會忽視她。清靈的雙眼,小巧的瓜子臉,幾縷流海隨意的蕩在額前,彎彎的柳梢眉嵌在眼上,脣紅齒白,如一朵河裡的青蓮。
是的,只要見過她的人,都會用青蓮來形容她。純潔,是她身上特有的特點,她不嬌豔高貴,卻清麗脫俗,婉若世外桃源中的仙子。
今日,她一襲白紗,頭上挽了一個髮髻,髮髻下三千青絲垂順而下,頭髮在絲滑的衣裳上蹭來蹭去,還有半年滿二十歲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段婀娜,動如脫兔,靜如處子。二十歲也該及笄了。
這時,從林蔭小道上走來兩位粉衣女子,一個手持雕花籃子,一個女子左手捧着右手放於腹前,走在前頭的女子年紀要大些,約莫二十五歲的樣子,提籃子的女子要小些,約莫十九歲的樣子。兩人均長得猶如小家碧玉,但前面那位年紀稍長一點的女子眼裡多幾分深沉。
少女看她們走過小橋,便立即起身迎新她們。
“宮砂,衣裳可做好了?”年紀大一些的女子面無表情的盯着她。
她輕輕頷首,“早已做好,就等着雲姐姐來領。”
雲娘走上前,輕輕的掀開那些錦緞衣裳,織得真好,上面繡滿了各種龍鳳圖案,還有花鳥魚蟲,“今日的比上次的好看多了,想必世子一定會很喜歡。”
宮砂低下頭,“謝謝雲姐姐誇獎。”
待把衣裳全部裝進籃子裡之後,雲娘並沒有急着要回去,她擡起頭,仔細看着眼前的女子,真是生得越來越美了,“世子說了,你的任務到了,你跟我回宮。”
回宮?她愣了一下,“雲姐姐先去,宮砂隨後就到,要整理一下東西。”
雲娘也沒再逼迫她,“那我在王宮門口等你。”她知道宮砂會去的。
看着她倆遠去的身影,宮砂身子立即軟了下來,往事瀝瀝浮現……
自從十三年前,沁家家破人亡,砂畫親眼看着母親死於橫禍,然後她又被烈世子救走,帶到了遠在明夏王朝西方的西塘國。剛進宮時,烈世子就告訴她,她將來長大了有自己的使命,給她改了名字,由沁砂畫改爲宮砂。她與別的女子不一樣,所以烈世子專門爲她修建了一座小苑,還賜名爲“宮砂苑”。
烈世子訓練了很多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有十二名,均是殺手身份,稱爲“十二閣”。她們或是用性感的身子去迷惑人,或是用香盒、鐵絲、繩索去暗殺人,總之,她們是一羣從小到大就被訓練的殺手,冷漠而無情,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她們是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殭屍。而砂畫的命運則與那十二位女子不同,她有自己的別苑,不用去參與那些難熬的訓練,不用整天對着宮牆打沙包、聽戰術,她只須爲大家織點雲錦,做點衣裳。
殺手們的衣裳都是她做的,有夜襲的黑衣、勁裝,有適合女子穿的男裝,還有打扮成小姐時,專門用於僞裝身份的漂亮衣裳,她做的衣裳猶如天上的織女所做,巧奪天工,華麗異常,總是被烈世子稱讚,卻因爲太過受寵,總是招其他人忌恨。
每一次烈世子召她進宮,都會派人領她去殺手訓練的宮殿,與那些女子交流,不過,她因爲不懂武功,從小沒有訓練過,所以次次都被她們欺負。
她知道,她們是因爲忌妒,但是,大家都是命苦之人,所以她從來不告訴烈世子,而烈世子說了,留她在,另有用處,她自有她的任務。
這次烈世子召見她,說她的任務即將開始,她知道,像烈如嬋那樣冷戾殘忍的暴君,越對你好,將來你死得越慘,她只不過是在他控制下苟延殘喘的女子,跟那十二位女子沒有分別。
沿着這熟悉卻又陌生的宮牆,砂畫想起了十三年前的明夏皇宮,想起皇后的陰狠毒辣,想起大夫人的慘死,小將軍的英武善良,小公主的嬌氣可愛,想起孃親的慘死,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學會釋懷,也許孃親在天國生活得很好呢!天國只能住像孃親那麼善良的女子,她一定化爲某顆耀眼的繁星,一生一世都在凝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