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北海道。
充滿濃郁合式風格的屋子裡,穿着嚴謹黑西裝的人正以日式的正坐方式,跪坐在榻榻米上。
這是一次黑道之間頭目舉辦的宴會,參加的全都是各個家族的boss以及未來的繼承者。其中,被衆星捧月一般恭維的就是擁有家族繼承者頭銜的面具男。
當年的面具男,只有十四歲的年紀,就已經是道上有名的頂級殺手。行事老練,下手幹脆利落。是很多黑道家族的boss都懼怕的對象,更是有無數的家族爭相獻媚。
就在面具男在衆星捧月中維持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和自以爲是時,屋門卻被跪在外面伺候的女子推開。
進來的不是別人,是夜歸的boss以及作爲未來繼承人的陌世,以及付晨東車禹城等人。
當時的陌世,年僅十二歲。剛剛進入夜歸纔不過是兩年多的時間,卻已經在道上嶄露頭角,擁有黑帝的稱號。
面具男和陌世同樣是被看重的黑道家族的繼承者,免不了會被放在一起作比較。
十二歲的陌世就已經足夠沉靜和老練,神情淡漠的坐在一旁,任由身旁的人恭維或者誇耀。他始終是一副淡漠的,事不關己的表情。然而那樣的陌世,在面具男看來卻是不可一世的表現。
不僅僅是因爲陌世的出現搶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光環,更因爲面對那些諂媚的嘴臉,他根本就不在意。彷彿,他生來就應該擁有那些光環。彷彿讓周圍的人臣服,是極其自然的事情。
面具男痛恨的,就是像陌世一樣絕對強大的存在。
感覺到來自面具男不友善的視線,陌世只是淡然的一撇。那雙幽暗而漆黑的眸,彷彿能夠看透人心。
那種洞察人心的銳利,讓面具男的心狠狠一顫。
那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叫做恐懼的心理。
屈辱和嫉妒讓面具男對陌世的痛恨達到了頂點,在事後他不顧boss的反對,公然向陌世挑戰。
看着手裡薄薄的戰書,陌世的脣角勾出一抹淡漠的笑,揚眉看向面具男:“幼稚。”
“喂阿世,你就答應吧。讓他認清楚自己跟你的差距,否則他是不會死心的。”
一旁,付晨東吊兒郎當的把手搭在陌世的肩膀上,看着面具男的眼神裡滿是促狹和諷刺。
“你有興趣就自己去,我沒空。”
陌世冷冷的揮開付晨東的手,看也沒看臉色陰鬱的面具男,徑自離開。
“嘖嘖,奉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等到開完會然後離開吧。阿世那傢伙,是不可能比跟自己弱的人比試的。”
付晨東朝着面具男吹了聲口哨,大搖大擺的跟着陌世離開。走在最後的是車禹城,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面具男一眼。
盯着地上的挑戰書,面具男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那雙陰鬱和邪惡的眸似是染上了一層毒芒,迸發出駭人的殺氣和憤怒。
“阿世,那傢伙不會善罷甘休的。”
陌世的雙眸冷冷的眯着,幽暗中跳躍着寒光:“無所謂。反正,後天就會離開這裡。”
“就是,那種渣渣,哪用得着放在心上。”
付晨東一副‘兄弟你想太多’的表情拍着車禹城的肩膀,然後瀟灑的轉身回去收拾衣服泡溫泉。
第二天,如同車禹城提醒過的一樣,面具男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在各大勢力集結的宴會上,當着所有黑道家族boss和未來繼承者的份兒,給陌世遞了挑戰貼。
按照道上的規矩,在各大黑幫家族勢力的聚會上遞出的挑戰貼,從來都沒有拒絕的可能。
也就是,陌世必須要跟面具男比試。
冷冷的看着眼神倨傲的面具男,陌世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他伸手,神色淡然的接過挑戰貼,當着所有人的面撕碎。
“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必要。你覺得,你真的比得過我黑帝陌世?”
陌世的脣角帶着淺淡的笑,然而雙眸裡卻盡是諷刺而冰冷的幽光。他沒有閒工夫也沒有興趣跟一個糾纏不清的弱者彼時,那樣只會浪費他的時間罷了。
被當着所有黑道boss和繼承人的面撕碎挑戰書,對於面具男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屈辱。他的臉色陰鬱到了極點,胸口全都是憤怒。幾乎想也不想的,動作迅速的出手。
然而,在面具男拔槍的瞬間,陌世一旁的車禹城就已經更快他一步的把槍口抵在他的眉心。
而陌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一切發生在瞬間,等到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畫面。
陌世站起身,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具男:“你連跟阿城比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麼跟我比?”
說完,陌世沒有再看面具男一眼,跟自家boss點頭,然後直接離去。
車禹城在陌世走了之後也放下槍,惱羞成怒的面具男卻沒有因此而放棄。他忽然朝着陌世舉起槍,然而在瞬間,陌世卻更迅速的轉身,直接開槍。
子彈射穿了面具男拿槍的右手,他手裡的槍掉落在地上。鮮紅的血一滴滴的砸在榻榻米上,如同一朵朵綻放的薔薇。
陌世拿着槍,面無表情的走到面具男面前,站定。那雙幽暗而平靜無波的眼睛裡,透出冰冷和銳利:“想要挑戰我,你根本不夠資格。”
當着所有人的面,陌世說的雲淡風輕。
他緩緩地舉起手,在衆人還來不及眨眼的瞬間,槍就已經被陌世拆成了零件。當着面具男的面,零件被陌世丟在地上。他從車禹城的手裡拿過溼巾,擦乾淨雙手然後轉身離去。
面具男的臉色由青到紫,再到白到最後的黑。
在所有家族的boss和未來繼承者面前,面具男被狠狠的諷刺了一番。就連他所在的家族boss也因此臉面盡失,當着所有人的面取消了面具男的繼承權。
“早就奉勸過你,不是阿世的對手就不要招惹他。嘖嘖,真是可憐,連繼承權都失去了。”
付晨東撇撇嘴,拍了拍面具男的肩膀然後也起身離開。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面具男一個人。右手腕依舊在滴血,刺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他,陌世曾經給過他的屈辱和難堪。他發誓,一定要讓自己強大,要讓陌世後悔。
第三天,各個黑幫家族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盤。
面具男失去了繼承者的資格,在家族裡自然就成了人人諷刺挖苦的對象。終於有一天,面具男變得瘋狂起來。整個家族都死在他的手裡,血洗了家族之後的面具男也漸漸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十幾年間,從來沒有人知道面具男的真實身份。
他等待了十幾年,苦苦等待了十幾年,終於擁有了足夠摧毀陌世的勢力。這一次,遊戲的主導權在他手上。
他要讓陌世嘗一嘗什麼是痛苦,讓他知道地獄究竟是什麼滋味。
這場遊戲,設定者只能是他。怎麼玩兒,也只能由他做主。而陌世,會在痛苦和折磨裡苦苦掙扎,然後成爲他的手下敗將。他要讓他跪在他的腳邊,苦苦哀求。
親情,友情,愛情,以及他所有用的地位和權利,他一併奪走。
他要讓陌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狠狠的摔下來,讓他成爲所有人唾棄的對象,讓他失去擁有的一切。
讓他的兒子變成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然後親手殺了他,一定很有趣。
讓他愛的女人對他恨之入骨,轉身投入自己的懷抱,一定很爽快。
讓他的兄弟在他的面前悽慘無比的死去,他的組織被瓦解被侵佔……
面具男幾乎已經無法想象到時候他會有多快樂,而陌世將會在一無所有之後被他殺死。
回憶讓面具男變得幾乎瘋狂,他冷冷的看向徐弋,眼神裡滿是陰險的光芒。
一旁,黑神的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從面具男身上散發出的絕對的黑暗氣息,讓他不由的緊張。儘管跟在他的身邊數年,但是完全黑暗的面具男還是讓黑神畏懼。
“陌世,我會讓你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上。”
面具男得意的說着,陰森的眸看向徐弋。
“黑神,把藥給他吃下去。”
面具男轉頭看向黑神,語氣冰冷極了。
黑神從口袋裡拿出藥,走到徐弋面前。在他準備讓徐弋吃下那些藥的時候,面具男忽然出聲阻止了他。
“跟失去了記憶,被操縱着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相比,似乎在清醒的意識下卻不得不下殺手更加有趣呢。”
此刻的面具男看起來就像是惡魔,像是心理變態的精神病。面具下的眼睛裡,滿是瘋狂和偏執。
黑神愣了愣,最終還是拿着藥退了回去。
面具男走到徐弋面前,俯身看着他:“想要你妹妹和媽咪死,還是聽我的。你自己選擇,機會只有一次喲。”
徐弋沉默着,透過屏幕看着畫面裡的徐軟音和徐蔚然。
那兩個是他發誓要保護好的最重要的女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決定都不會改變。
即使,是聽從面具男的吩咐。
即使是在將來的某一天,親手殺死陌世。
即使徐蔚然和徐軟音可能會因此而傷心難過而痛恨自己,但是這些都無所謂。他要的,只是保護好她們兩個。
最終,徐弋點頭。
他的雙眸,冰冷而幽暗,平靜的如同沉澱了千年的湖泊。
“看來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恭喜你。”
面具男拍了拍徐弋的肩膀,然後轉身看向黑神:“帶他去基地訓練,我要看到一個合格的殺手。”
“是。”
黑神恭敬的點頭,然後帶着徐弋離開了房間。
臨走之前,徐弋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裡的徐軟音和徐蔚然,在心底說了聲抱歉。
“接下來,等待好戲開場。陌世,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面具男仰頭冷笑着,眼底滿是瘋狂和殺戮。
車子終於停下,徐蔚然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兒。因爲她的眼睛被蒙着,嘴巴上貼着膠布,就連雙手也被反綁在身後。
身邊的人下車,然後她也被推了下去。
在經過一輛車的時候,徐蔚然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徐弋的聲音,徐弋在叫她媽咪!
徐蔚然像是瘋了一樣跌跌撞撞的轉身,嘴巴被封着,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一旁的車子上,徐弋隔着玻璃冷靜的看着徐蔚然。
真好,在被帶走之前還可以看一眼徐蔚然,還可以叫一聲媽咪。
神情痛苦的徐蔚然,被一旁的黑衣保鏢冷酷制止的徐蔚然,不斷掙扎着的徐蔚然……
徐弋的面色更加的冷靜,雙手卻更加用力的握緊。他恨不得衝出去,把那些傷害他媽咪的人全都給殺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只能像現在這樣,什麼也做不了,待在車子裡裝出一副冷靜的摸樣看着。
媽咪,對不起。
徐弋最後看了一眼徐蔚然,扭頭看向前往。
車子啓動,載着徐弋前往未知的地方。
車子後面,徐蔚然依舊在掙扎着,試圖確認剛剛的聲音是否真的是徐弋發出的。
然而她只聽到了車子啓動的聲音,那一瞬間,心臟似乎被什麼用力的捏住。很疼,幾乎要碎了。她總覺得,在那一瞬間,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載着徐弋的車子離開之後,揚起的塵土裡,一枚纖細的如同髮絲一般的東西掉落在地面上。
在昏暗中,閃過一瞬間的光芒然後迅速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