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你對他好了,他不但不記情,反而會覺得你好欺負,益發蹬鼻子上臉。米可欣正好是這一種,米晨吃夠了苦頭,自然不會給她一點好臉色,淡淡道:“你難道讓我熬夜之後還陪你到處逛?這要求未免過頭了。還有,a市本身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玩的地方,五一假期並不長,你跑這兒來幹什麼?米可欣,不要和我打馬虎眼,有話直說。”
米可欣被她不客氣的噎了一下,臉色變了變,努力把心頭的不甘壓下去,說道:“我……我只是覺着,咱們畢竟流了一樣的血,總這樣子……實在不好。姐,我知道我們以前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但是……你想想,我們也沒有故意傷害你啊,小時候……那時候我和哥哥都不懂事,對不起,姐姐,今後我們會好好的尊敬你,愛你的,咱不要這樣下去了好嗎?”
米晨微微一笑,凝視着米可欣的眼睛,優美的笑容卻讓她心裡發毛。
的確,繼母沒有打罵過她,也沒有逼着她做家務,她物質上也沒怎麼被剋扣,但是,軟刀子比直接的虐待更加折磨人。父親對她的感情算不了多深,這母子三個便想方設法的挑撥得他對她厭憎不已,他們不打罵她,但是挑唆得父親打罵她。繼母會給她洗衣服收拾房間,但是每次都會“無意”的弄壞她的東西,尤其是母親的遺物,她指出來,繼母各種說委屈,父親罵她多事,長此以往,她不得不自己管理自己的東西,即使當時她不到十歲。至於物質生活方面,一開始家裡是有虧待她的苗頭的,若不是她直接找到父親的工作單位吵鬧,想必她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繼母生的兩姐弟一直想方設法給她搗亂,比她小六歲的孩子惹事,她有時候也只能忍,誰會相信這兩個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天真娃娃會惡毒的對待姐姐呢?至少在外人面前,他們都規矩得很的。
示好?
她剛嫁給齊豫當闊太太的時候,這一家子也對她不錯,但是一離婚,便全部收起了好臉色。如果她股票價值高的消息沒有傳過去,這幾個人怕是還把她當洪水猛獸吧。
“夠了,上次我流產,做完手術想回去住一住,你們的對待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就徹底斷了關係,別以爲你做出委屈的樣子我就會心軟。我不是男人,裝可憐對我不起作用。”
“可是……真的是沒地方……姐……”
米晨笑了:“沒地方?米陽在南京那邊讀書,根本不住家裡,那間房子空着,別以爲我不知道。別叫我姐,叫我米醫生。還有,我知道你這次來是想從我錢包裡掏點東西走,我明說,我寧可丟錢給天橋上的乞丐,也不會給你一文。你走吧,沒有皮膚病就別來找我。”
“姐……”
米可欣話音未落,楚驍直接走了進來,說道:“米醫生,我看病。”
米晨吃驚的看着他。
楚驍今天的造型很特別,穿着迷彩t恤,上面滿是塵土,褲子也灰撲撲的,膝頭兩團黑,腳下一雙人字拖,手上提着一個口袋,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工地打了一圈滾的民工。
米可欣看了看他的臉,不由得微微一怔,所謂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眸似點漆,齒若編貝,彷彿都是爲他量身定做的詞。
“楚驍,你怎麼弄成這德行了?”米晨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眼,忍不住問。
“姐,他是……?”
楚驍眯了眯眼,做出憨厚的樣子笑道:“我……我就來看病的。”
米晨本來就被米可欣弄得心煩氣躁,聞言更是不悅,這傢伙來添什麼亂?剛瞪過去,見他對自己遞了個眼神,微微的詫異,想了想,不由得笑了:“又怎麼了?米可欣你出去,我有正事做呢。”
米可欣早看出兩人是認識的,不由得留了個心眼。面前的男人的確髒兮兮的,但是那張臉實在是讓人過目不忘,一雙眼睛也亮得逼人,實在不像被生活壓得透不過氣的落魄人士。
“姐,你們認識啊?”
楚驍摸了摸腦袋,做出有點害羞的樣子看了看米晨,答道:“是啊,上次市裡說要改善農民工福利,給了我們全身體檢的機會……我當時身上起紅斑,查出來了,還是米醫生給治好的。”頓了頓,又道,“米醫生人真好,一點架子也沒有。”
真是民工?米可欣狐疑的瞄了他一眼。
“好了,不多說了,你到底哪兒又出問題了?”米晨打斷他的話。
楚驍側過臉看了看米可欣,一副尷尬的樣子。
“怎麼了?”
楚驍不好意思的說:“那個,在……在腰上。你知道的,天兒熱了,那裡拴着,捂出來疹子,去藥房買了管軟膏,擦了沒用,所以……”
米晨面不改色的說道:“你過來,腰帶解了,褲子脫到腰下,讓我瞧瞧。米可欣出去,別在這杵着,病人有隱私的。”
米可欣目的沒達到,哪兒甘心呢,便笑道:“姐,那我等會兒進來,我在外面走廊坐坐啊。”
“別叫我姐!說過多少次了?我和你無話可說,等會兒你再沒事進來,我就把你扔出去!”
楚驍道:“米醫生,別對你妹子那麼兇嘛……”
“我哪兒來的妹子?別人叫我一聲姐姐,我就得笑嘻嘻的把她當妹妹?”
楚驍臉一沉,急了:“原來是瞎認的啊?明天我也去喊工頭一聲叔。我急着看病呢,你幹嘛總是呆這裡,不讓人家米醫生給我看病啊?你在這裡我褲子都不敢脫,我癢得很!再不走我就脫了啊!”
米可欣臉一下就紅了:“你要不要臉!”
“那你在這兒耽擱着算什麼?難不成你想看我……”
米可欣氣極,倏地站起來就往外走,剛關上門,忽的又想起一事,過去推開門就道:“姐,你能不能不把我的手機拉黑,我是認真的想來和你談談的……”
楚驍手迅速的捂在皮帶扣上,扭頭盯着她:“你*啊!”
門又立刻被關上了。
米晨緊抿着嘴,手裡緊緊的攥着圓珠筆,氣得咬牙,過了一會兒才順過氣來,道:“居然還有臉來找我要錢!”
楚驍在她對面坐下,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理?”
米晨冷冷一笑:“不是很清楚嗎?我和那一家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別想在我這兒拿到一毛錢。”
“但是看那丫頭的厚臉皮程度,只怕會無休止的纏上來,你總得有個應對措施吧?”
米晨淡淡的笑了笑:“我空了整理點東西發給她媽媽瞧瞧,那女人雖然因爲我爸被拉下臺的事情受了影響,但是好歹還在政aa府部門當個小官兒,她如果繼續慫恿她的兒女來找我,我就把那資料發給她的對頭。”
“資料?”
米晨默了默,說道:“在那種家庭長大,如果不多點心眼,我只怕早就被磨得渣都不剩了。我爸和那個女人的把柄我都有,在那裡過了這麼多年,好歹知道他們都做了點什麼。”
楚驍去拉她的手:“米晨……”
米晨看到他髒兮兮的手,回過神來,看着他道:“你怎麼弄成這樣?真去工地搬磚了?”
楚驍道:“軍區大院兒走這裡最近的路不就是要經過一條小巷子麼?我路過的時候看到兩個小毛賊搶了一個老太的包,追過去打了一架。”
米晨愣了下:“那兩個傢伙很厲害嗎?你就像在土裡滾過了一樣。”
“哎,我把那兩個揍在地上,蹲下去拿包,誰知道旁邊他們還有埋伏的人吶,從後面忽然跑來打我,四周又鬧嚷嚷的,我沒立刻發覺,臨到頭了才知道有瘋狗撲上來,只能在地上滾一圈躲過,他媽的……”他說着,看了看擦傷的手肘,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道,“米晨,我好疼啊,給我上藥。”
米晨抿嘴笑了笑:“原來楚上校還是個見義勇爲的人啊。”
“所以啊,你瞧我多好,又幫老太搶回包包,又幫美女醫生弄走不要臉的牛皮糖妹妹,話說剛纔人家還差點犧牲自己脫褲子,被她看了多虧啊,所以你得對我好點兒,知道不?”
“呸,你不知道在多少女人面前脫過褲子。”
“我怎麼聞到了一點兒醋味?”
米晨翻翻白眼:“嗅覺問題,要不要帶你去耳鼻喉科?”
“能不能給點好臉色啊?你看我對你多好,你不是很喜歡吃栗子糕嗎?今天是我妹妹的婚禮,宴席上有不少好東西,我專門給你打包的,還有醬鴨舌,牛奶紅棗糯米糕,你拿回去擱冰箱裡,要吃的時候拿微波爐熱一下,你如果回去得晚了,不必花什麼心思做夜宵,也比外面買的東西好多了。我回來換了身衣服就急吼吼的跑來,不是來看你臉色的。”
“我哪兒給你臉色看了呢?那裡有水龍頭,你先洗洗傷口,我給你上藥。”
楚驍慢悠悠的去了洗手池,把皮膚上的灰土給清理掉,又用冷水洗了把臉,返回去坐在她對面,她已經拿出了基本的消毒用品和紗布,一隻手墊在他肘下,另一隻手蘸了醫用酒精慢慢的塗在他的傷處。他看着她專注的表情,心裡有些發軟,正想說幾句話逗逗她玩,她忽然開口:“你剛纔進來的時候,像是已經知道我和米可欣情況了,你是不是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呢?”
“是的。”
米晨皺起眉頭。被竊聽的感覺,十分不爽。
楚驍擡眼看着她,說道:“我沒有窺視你的意思,你知道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想做什麼都直接上的。剛纔你門沒關好,我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不知道是誰,怕你們在談什麼重要的事,貿然進來不大好,剛想走陽臺抽支菸,就聽到剛纔那丫頭可憐兮兮的叫你姐姐什麼的,我就知道你遇上煩心事了,聽了幾句,摸清楚情況,就進來給你解圍。”
“……謝謝你了。”
楚驍等她把紗布給他貼好,打開口袋,把裡面的盒子拿出來:“來嚐嚐,這栗子糕真的做得不錯,又鬆軟又香甜,這麼晚了還值班,你一定餓了吧?還有這鴨舌……要不要去買幾罐啤酒,下酒什麼的是最好的東西了。”
“酒……暫時不要。晚上隨時可能有急診,我不能喝。謝謝你給我帶東西。”她洗了手,把餐盒打開,拿出一塊淡金色的栗子糕,咬了一口,甜香味瞬間擴散開來,口腔裡每一寸都是濃郁的滋味。
“喜歡吧?”他見她眉梢眼角的鬱結都舒展開來,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你妹妹的婚禮一定很盛大吧。”
楚驍斜睨她一眼:“那是,賓客如雲,鮮花滿地,那香檳塔亮晶晶的,全部都是國外運來的好酒。我那個妹夫有錢得很。”
“能和你家結親的人,肯定非富即貴。”
楚驍挑了挑眉:“這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她是我家的人。我妹夫是我發小,穿開襠褲的時候就一起玩的,知根知底。他肯對我妹妹好,這纔是關鍵,富貴什麼的,並不是硬性需求。今天的婚禮的確辦得不錯,就是你死腦筋,不肯答應我,否則帶你去看看熱鬧,多好。話說,你到底考慮得怎樣了?”
米晨慢慢的嚼着栗子糕,不說話。
楚驍攤了攤手:“好,我也不催你,等你自己想通吧。我過幾天又要出任務,估計要兩個月之後才能回a市。到時候再和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