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林知閒凝眉。
話音未落,陸維鈞睜大眼看着她:“你受傷了?哪裡?”
林若初搖了搖頭,看着林知閒道:“爸爸,已經沒怎麼流血了,我想和他單獨談談,一小會兒就可以了。”
林知閒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遠,在路口的一株大樹之下停住腳步。
“哪兒傷了?”陸維鈞目光迅速掃過她全身,看到她手上沁了血的創可貼,心一緊,拉過她的手就看,一邊問,“怎麼弄傷自己的?”
林若初想抽回手,卻被他巧妙的捏住手背,無法脫離。他另一隻手拿出了手帕,纏繞在她手上,淡灰的細棉布包紮得不鬆不緊,布料摩擦之間,有他身上的氣息流露出來。
“陸維鈞,請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結束吧。”
“絕不。”他定定凝視着她的眼睛,見她眼裡有水光閃動,心揪了一下,緩慢而溫柔的說道,“不管你自己願不願意,你也承認,你對我動了心,我們兩個就好好在一起,人不是活在過去的,我保證你的現在你的將來都會很幸福。”
林若初搖頭,雖然眼淚已經溢出眼角,眼底最深處卻透出堅決來。他心一涼,手上的力度鬆了些,她略一使力抽出手,拇指不由自主的輕輕捻着包在手上的手帕一角。
“如果能輕易忘記,錯誤不再被追究,那麼,壞人會更加有恃無恐,陸維鈞,有些事,本來就不該釋懷。”她停了停,又道,“我說過,如果能選擇,我真的希望從未見過你,本來就不應該開始,有這個契機,我們就各自回到各自該有的生活上去。”
“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們可能回得去?”陸維鈞上前一步想抱她,卻被她迅速的推開,她哽咽道,“別再想我,也別再守着我,求求你。我是有點喜歡你了,可那又怎樣?想起你的時候,我更多的是傷心,更多的是羞愧,陸維鈞,你如果真的喜歡我,請讓我高興的生活,放手吧。”
“我可以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活得高興!”
林若初悽然一笑:“我一想起我曾經是如何哀求你,我是如何被你辱罵,被你折磨,我本能的只有恨你,可是我竟然依戀你,我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不要臉!我哪裡會高興?”
“今後我會對你很好,真的……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都給你,這樣能不能抵銷一點以前的錯?”
“不可能。”林若初閉上眼,臉上熱熱的全是淚水,鼻子有些塞,他的氣息似有若無的鑽入鼻端,吸引着她,卻也鞭撻着她。
“我爸爸是個很正直的人,我已經辜負了他的教導,我不能讓他再傷心下去。和強迫自己的男人一起,簡直是閃他的耳光,不要再和我說承諾……我的確不像樣,可是爸爸對我有多重要,你很清楚。以前我可以爲了他,不要臉不要皮的和你一起,現在我一樣可以爲了他不要臉不要皮的違背諾言。”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冷冷的問她,你不怕我再次折斷秦風新長出來的仍然脆弱的羽翼?然後他會看到她臉上出現驚慌失措和哀求的神情,然後等她主動的認錯,求他。
他迅速收回思緒,覺得喉嚨發堵,爲什麼自己除了威脅,竟然拿不出一點有分量的理由留她?
他說過要盡力尊重她,平等待他,可是他竟然會有了威脅的想法。
她說得對,他這人,真的挺可恥的。
林若初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擡頭凝視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長得很漂亮,端正有神,睫毛長長的,在眼窩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他雙眼顯得更加深邃,那對眼球亮如晨星,又像最昂貴的寶石,靜靜的凝睇便讓人移不開視線。她的神智被他的目光捲走,所有話語瞬間從腦海消失,耳中除了心跳聲,什麼也聽不見。短暫怔忡之後,他的臉越來越近,她回過神往後退,卻依然被他撈進懷裡。
“別走。”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灼燙的拂在她頭頂。她用力掙扎,林知閒迅速往這邊走。
“放開!”
“不放!”
林知閒用力掰開他的手臂,把林若初拉過來,擡手給他一巴掌,溫和的臉上已經滿是怒容:“陸總,自重!”
林若初很想平靜一些,堅強一些,可是一張嘴便覺得喉嚨堵住,發出的聲音帶着嗚咽:“爸,我已經說清楚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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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閒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她擋在自己身後:“別再癡心妄想。”
陸維鈞手擡起來,想拉住她,卻又只能隱忍着,緩緩的放下,揪住自己上衣下襬,手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他若伸手,便再無轉圜餘地了。
本來就以錯誤開始,然後又以錯誤的方式糾纏得遍體鱗傷,他現在改正,用正常的方式慢慢挽回,能不能讓她回來?
可是,看着她越走越遠,他得費多大的精力才剋制住自己不顧一切搶走她的衝動?
“若初……”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也不大,可是在入夜後安靜的家屬區,她肯定能聽見的。
她沒有回頭。
他害怕了,他等,他忍,他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去追求她,可是,她對他的依戀是他強行給予的,一旦不能朝夕相處,她會不會直接一點一點的把和他有關的思緒連根拔除?
“若初!”他揚着聲叫她,可是她依然沒有回頭。
他再開口的時候,喉嚨已經痛得厲害,就像一個核桃卡在中間,又吞不下吐不出,磨擦着他的血肉,想發聲亦是不能。
他緩緩的往前邁步,腿僵直得和木頭一樣。他只能遠遠的跟着,看着,這行爲很可笑很上不得檯面,但是他就貪戀着她小小的背影,如同沙漠的旅者渴求淡水,如同溺水的泳者渴求空氣。他看着她和林知閒走進校醫院,她手上流了不少血,一定很疼,可是他不能在她身邊安慰她。
林若初走進病房,坐在桌前解開了手帕。淡灰色的細棉布,柔軟厚實,帶着他身上的氣息,上面的血跡殷紅,邊緣卻已經開始乾涸,呈現略深的鐵鏽色。她怔怔看着手帕,腦海裡浮現出他給自己包紮的情形,他微微垂眸,嘴脣抿起,很專注的樣子。
手帕被拿開,她回過神,一擡頭,看到父親嚴肅的面容,心咯噔一跳,扭頭看着手指,傷口周圍全是血,一片紅刺激得她閉上眼。她又驀地想起那次自己拿着鋒利的刀片割開手腕的情形,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腦海裡陸維鈞溫和的表情瞬間被他冷漠譏嘲的面容替代,她心裡一下苦了起來。醫生用酒精棉球擦拭着她傷口周圍,酒精刺激着傷口,很疼,可是她覺得心上也被撕了一個口子,比手上的傷還疼。她環顧病房想錯開注意力,目光落到父親身上。林知閒凝眉看着手帕,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緒,過了一會兒,把手帕隨意往桌上一扔。
“林教授,您在啊。”
病房門沒有關,林知閒扭頭一看,見是他的一個研究生,露出溫煦的笑:“小趙。”
“您是病了嗎?”
“沒,我女兒有點小傷,來處理下。”
“哦,我室友發燒,給他開點藥。對了,關於那個課題,我有點想法,現在談談好嗎,就覺得忽然有靈感了。”
林知閒走出病房,在外面的塑料椅子上坐下,同學生攀談起來。林若初聽着從門外傳來的聲音,藉此忽視手上傳來的痛楚,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手帕上。
“好了,記得不要沾水,注意一點就不會有事。明天下午來換藥吧。”
林若初道了謝,看了看自己被紗布裹好的手指,站起身往門口走了一步又停住,咬了咬嘴脣,深深呼吸了下,回過頭,凝視着桌上染血的手帕,鼻根發酸,眼前開始模糊。她定定看了幾秒,咬緊了牙,眼光閃爍,忽的伸手拿過手帕,手指微微的顫,迅速的塞進褲兜裡,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走出病房。
林知閒見女兒出來,對學生說了句明天聯繫,便帶着她默默往外走。
沿着林蔭道走了一段,他靜靜開口:“你這樣沒法做飯了,我也沒精神,在外面吃吧,想吃什麼?”
林若初努力搜尋着混亂的大腦,良久,說道:“要不去西門外的那家砂鍋米線?”
林知閒點頭,帶着她往西校門慢慢走去。
正是用餐高峰期,不大的店堂裡滿是人,兩人等了一會兒才找到位置坐下。入夜氣溫驟降,吃熱氣騰騰的砂鍋米線很舒服,四周氤氳着帶着香味的白色霧氣,學生肆意張揚的談笑聲此起彼伏。
這家店已經開了將近二十年,林若初記起自己小時候被父母帶來的情形,當時她還是備受嬌*的小公主,扎着兩個小辮,樂滋滋的坐在母親旁邊,父母都把自己碗裡最好的肉放進自己碗裡。
她忽的又想起那次和陸維鈞一起參加宴會,席上每人一例秘製的湯羹,裡面的海蔘滋味絕佳,可是不多,陸維鈞一言不發的把自己湯盅裡的海蔘都給了她。
她攥緊手指,心中百味雜陳。
陸維鈞便在街對面,怔怔凝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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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想拉開距離,速度遏制愛上陸少的勢頭,但是她能嗎?見不到,是淡忘,還是神馬別的……
今天出門了,晚上纔回來的,下一更或許要明天白天再寫,偶未必扛得住睡意……
兩人會如何發展……靜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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