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回來了?
林若初茫然了很久,腦中重複着這一句話,直到壞蛋撲過來蹭她的膝蓋她纔回過神,走到不遠處一張長椅上坐下,手指用力攥緊了包。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問陸維鈞關於秦風的一切問題,害怕觸怒了那個佔有慾極強的男人。她也明白,陸維鈞既然答應了她,自然會把事情辦妥。但是她仍然擔心,擔心秦風遇到困難,擔心秦風再次被算計,也擔心秦風得知她的行爲之後的反應。
她希望知道他的近況,可是卻不想再看到他,因爲,無顏以對。
再說,陸維鈞爲什麼會安排她和秦風見面呢?他不是聽到她提秦風便會暴怒嗎?她想着,臉色又一點點白了,難道是陸維鈞想帶着她在秦風面前示威,羞辱那個溫柔的男人?
她坐得全身發僵才緩緩站起來,帶着壞蛋往回走,又是*難眠,次日又醒得很早,對鏡一看那蒼白的氣色,閉了閉眼,拿出化妝品一層層的塗抹,妝成之後一看,簡直像個塗脂抹粉的木偶一般可笑。她把妝卸了,仰頭看了看天花板,忽的眼睛一酸。怎麼辦,她這鬼樣子,秦風看着一定會難過,而陸維鈞會認爲她損了他的顏面,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化妝化了三小時才成了一個她滿意的效果,她深深吸了口氣,又去選衣服,收拾停當,拿着包包出了門。
趕到包廂的時候,偌大房間裡只有陸維鈞一個人,他閒閒坐在沙發上,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過去。她剛剛坐下便被他摟進懷裡,擡起下巴深深吻住。她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還有淡淡的菸草味,忽然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推開了他,輕輕道:“口紅要花了。”
“你不塗口紅也好看,來,全擦了。”他拿出手帕輕輕拭着她的脣瓣,低低笑着,“瞧,粉紅色的,多漂亮,這種帶橙色的脣色你以爲好?告訴你啊,一氧化碳中毒嘴脣就會變這顏色。”
她垂下眼,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好,他攬住她的腰,呼吸熱熱的拂在她耳邊:“我們現在難得見一面,你還化妝,親一下還怕弄花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怎麼不理我?”
“若初?”
她見他臉上的笑開始隱去,只能開口道:“好了,別這樣,等會兒人來了……”
“原來是等着秦風?”他鬆開手,坐直了身子,銳利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的臉,“打扮這麼好看,也是因爲他?”
“那你今天讓我來幹什麼?”
他不說話,沉着臉移開視線,隔了一會兒,說道:“你知道等會兒該怎麼做。”
“不會讓你丟面子。”她攥緊手指,只覺得喉嚨噎得難受。
他臉色更加陰沉,太陽穴浮出青筋,良久咬了咬牙:“我們幾天沒見了?你就不能讓我高興一下?”
“這又不是我造成的。”
陸維鈞被她噎住,只默然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裡抱住。他呼出的熱氣吹起她的劉海,暖暖的,她就這樣靠着他,漸漸有了睡意。
秦風走進來時正好看到林若初伏在陸維鈞腿上闔目安睡的樣子,而陸維鈞的手沒入她髮絲之中,輕輕梳理着。他只覺得胸口劇烈的一疼,耳中開始嗡嗡響,邁步上前,陸維鈞卻收了收手臂,淡淡盯着他:“請坐。”
林若初被恍惚中聽到說話聲,醒了過來,鼻端傳來似有若無的淡淡的大衛杜夫coolwater的氣息,頓時睡意全無,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趴在陸維鈞腿上,頓時紅了臉,坐直了身子,擡眼看了秦風一眼,目光一觸,眼睛便是一酸,連忙低下頭,緩了緩,再擡起頭時便已經鎮定了不少,芳脣微啓,吐出四個字:“秦風,你好。”
秦風的身形生生止住,心裡泛起劇烈的痛楚,夾雜着酸澀的妒意,還有苦不堪言的自嘲,混在一起讓他微微的發暈。他攥緊了拳,指關節響了兩聲,終究是在一旁坐了下來,不再看她,靜靜凝視着陸維鈞道:“你讓我回來立刻聯繫你,有什麼事?”
“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還行,多謝你。”
兩人細談着生意上的事,林若初靜靜聽着,雖然不是樣樣都懂,卻也知道陸維鈞這次是真的竭盡全力的幫了秦風,欣慰的同時,又覺得酸楚。他過得好,那就好了,她這樣做,終究還是值得的。多了陸維鈞的力量,秦風的發展會比以前順暢許多。
人來齊了,服務生開始上菜,滿桌的菜色香味俱全,她卻無甚胃口,另外兩個男人也吃得很少。陸維鈞的目光時不時往她身上瞟,隱隱帶着迫人的壓力,她知道他是怪她食不甘味,可是她每吃一口都覺得嚥下的是沙子,乾澀無味,磨得喉嚨生疼。她吸了口氣,拿過蝦慢慢剝着,把蝦仁放他碗裡,他一個一個全吃了,眼神稍微溫柔了一些。秦風卻咬緊牙,只覺得陸維鈞每一次咀嚼都咬在了他心上,痛不可當。回想起來,上一次他和陸維鈞一起吃飯,也是在豪華的餐館,陸桓之和楚維維也在,當時坐在林若初身邊的是他,林若初剝的蝦,也都落入他的碗裡,隱忍嫉妒的那個男人,是陸維鈞。
果真是世事無常,物是人非。
林若初本來就不擅長剝殼,不管是開心果或者板栗,還是蝦蟹,加上恍惚,皮皮蝦堅硬的外殼刺破薄膜手套,割傷了她的手指。她怔怔的盯着手,陸維鈞已經三下兩下把手套給她扯了下來,掏出手帕給她包住,嘴脣抿得緊緊的,彷彿在下什麼決心一般,終究還是開口:“我去給你找創可貼。”
林若初沒想到他會留她和秦風單獨相處,不由得又怔了。包廂門開了又掩上,沒有鎖,她凝視着那道細小的門縫,直到秦風說話她纔回過頭。
“若初,我很難過。”
她眼裡浮出水霧,趁着自己還能鎮定的說話的時候迅速開口:“你肯爲我付出一切,爲何我不能爲你做出點犧牲?”
秦風靜靜看着她發紅的眼睛:“即使我今後成爲了業界呼風喚雨的蛟龍巨鱷,一想起這一切如何得來,你覺得我會怎樣想?”
“秦風……”她握緊了陸維鈞的手帕,十指連心,柔軟的絲綢摩擦着指尖的傷,帶來一陣發泄似的疼痛,這疼痛讓她維持着清醒,清晰的開口,“你覺得我犧牲大,是不是?”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用眼神肯定了她的話。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迴旋的餘地,而且,你已經接受了是吧,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勸你的,你既然肯回來重新發展,一切都考慮過了,所以……爲什麼這種問題,不必再問。既然覺得我犧牲大,那麼,請你珍惜我的犧牲,不要再有心結,好好的發展事業。如果你想對得起我,那麼,成爲最強的男人,不管是誰都不能再輕易陷害你,左右你。”她深深吸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笑容如風中的小花,脆弱卻堅強,“你和我的事,忘了吧,都這樣了,我無法回頭,你也無法釋懷,不如都放下。秦風,或許有一天你會遇到個非常好的女孩,或許陸家還是會嫌棄她的出身,但是你夠強大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就不會發生第二次,你說對不對?”
秦風說不出話。
“答應我,成爲最強的男人。”她拼湊着最後的鎮定,直直盯着他深潭一般的黑眸。
良久,他澀澀開口:“好。”
她又沉默,過了一會兒,秦風閉了閉眼,低聲問道:“我一直很想你愛上我,可是現在我又慶幸你沒有愛上我,否則你該多難過……可是,還是覺得不甘心,爲什麼你就不能愛我呢?”
“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你……太崇高,我,我覺得……”
“在你眼裡,我是救世主秦風,而不是作爲人的秦風。”他自嘲的笑了笑,又道,“對救世主,的確,可以崇拜,可以爲之付出,甚至可以爲之死,卻很難產生那種感情……”
她攥緊了手指。
“若初,那個……剛剛見面的時候,我還是酒吧老闆,那個時候的我對你來說,是神,還是人?”
她思忖很久,輕輕道:“人。”
“如果那個時候我堅持追你,你會不會愛我?”
又是長久的沉默,她終於開口:“我想……容易很多吧。”
秦風靜靜一笑,凝視着窗外藍天白雲,眼眸映着陽光的璀璨,眼底卻是一片深深的寂寥:“我知道了。今後若是再有動心的機會,我一定不會當什麼君子,先把人搶到手再說。”
她脣角一彎,用力點頭。
“可是……我會再遇到誰嗎?”秦風的聲音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飄渺中帶着濡溼的霧氣,伸手一抓,彷彿掌心就會出現鹹澀的淚滴。
“我去下洗手間。”她站起身,步伐凌亂的走出去,卻在外面的迴廊看到陸維鈞,他手上夾着煙,卻怔怔的不吸,任由煙霧升騰。
聽到腳步聲,他扭頭靜靜看着她:“說完了?”
她眼淚唰一下掉出來,下一秒他已經把她抱緊,輕輕拍着她的背:“好了,難受就哭吧,只是今後……不許再爲這事哭了。”
她哭不出聲,只伏在他胸口,眼淚熱熱的浸溼了他的襯衣,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澀澀開口:“爲什麼讓我來?”
“他想見你,我想你也想看看他。”停了停,他又道,“他怕你過不好,你也怕他會……現在你放心了吧,我不會再爲難他,我有盡力幫他。”
“你……你怎麼會同意我們說話呢……”
“以前我很害怕,怕你會跑,怕你想別人。可是……你想什麼我總是管不住。我想,尊重你,平等一點相處,你會不會不那麼討厭我?”
她眼睛又是一熱,咬住嘴脣,手臂不由自主的環上他的腰。
“睫毛膏該花了吧,幸好我今天穿的黑的。”他輕輕梳理着她的髮絲,“知道你也不想回去,正好,我和他還有正事要說,不想分心,你就先自己安排吧,再去吃點東西,看你剛纔吃得比一隻貓還少。”
她點頭,他又拿起她的手,解開手帕,輕輕吻了吻她血跡已經乾涸的指尖,微微一笑:“蝦味兒的。”說罷,拿溼巾細細給她擦拭了下,又撕開創可貼給她包好,低頭吻了吻她的脣,“去洗臉,哭得和花貓一樣。”
陸維鈞回到包廂,只見秦風坐得端端正正,只是眼神怔忡,看到他,渙散的目光漸漸聚成明亮的兩點:“多謝。”
“說清楚了就好。”
“這次叫我回來,你應該不止是想關心下我公司的運作情況吧?”
“的確。”陸維鈞微微一笑,“我想重組董事會,把蕭家擠出去,這麼多股份我一個人吃下會吃力。”
“這個大餡餅丟給我,爲什麼?不怕我到時候發展過快,威脅你地位?”
“第一,威脅我,這個並不容易,第二,其實……你不會主動來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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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初卸去臉上殘妝,捧着冷水洗臉,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意,走出了酒店,漫無目的走着,不知不覺走進一條不大的街道,有火鍋的香味傳來,她怔住,擡眼一看,發覺這是曾經和秦風一起吃過火鍋的那家店,就是在那裡,秦風握住她的手,請求她做他女朋友。
她心底又泛上了痛楚,深深吸了口氣,眼前浮出在紅湯裡翻滾的丸子,忽然覺得很餓,便走了進去。
用餐高峰已過,位置不少,她在靠窗的角落坐下,點着菜,老闆笑着用川味普通話說:“幾個人哦?點太多了不要吃不完哈。”
她怔了怔,輕聲道:“兩個人。”
吃火鍋本來人多熱鬧纔好,她這樣一個人,淒涼可笑。
“那這麼多已經夠了,等他來再上菜,還是先拿過來?”
“我先吃吧。”她凝視着桌面,眼前有些模糊,那個人,永遠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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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風少……真的是嘆息……輸在了運氣之上,在最脆弱的時候,即使有心也無法反抗命運,錯過便是永別。
或許他一開始強勢點,一切都會不同,可是時光是不能倒流的,失去了過去,不能失去將來,要主宰命運,只能讓自己變得強大,這是小林的心願,也是他必須走的路。
陸少努力讓自己轉變,以心換心,小林會不會釋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