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透過百葉窗灑滿一室的時候,南宮瑾緩緩的從夢中醒了過來,很意外,頭竟然一夜都沒疼,也是連日來第一次睡的一個美美的覺。
微微的動了動身子,才發現一側的手臂早已經麻了,那種痠麻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側過頭,才發現洛晴柔仍然趴在他的手臂上沉沉的睡着,那露出的一半側臉輪廓很柔和,只是明顯的消瘦了很多。
看着她的時候,南宮瑾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隨即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一會,樓道里的聲音漸漸的響了起來,伏在他的手臂上,洛晴柔不停的眨動着睫毛,最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當視線觸及到那張恬靜的睡顏時,嘴角露出了一抹如春花般盪漾的笑意。
兩手託着腮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昨晚竟然不知不覺的睡着了,輕輕的挪動了一下身子,登時覺得渾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似的痠痛不已。
不過,莫名的卻覺得心情很好,纖細的手指輕觸着他的臉,卻在看到他突然睜開的眼睛時慌忙縮了回來。
“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她訕訕的說道,頭垂的低低的,任由一頭長長的發遮擋住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
“嗯,還好。”
看着她,南宮瑾淺淺的笑了,之後就再沒有說話。
“你要喝水嗎?我給你倒水。”
說着,洛晴柔慌里慌張的站了起來,冷不丁的,小腿上的痠麻讓她一下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唉吆”
一道驚呼,她抱着小腿跌坐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齜牙咧嘴的,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怎麼了?沒事吧。”
南宮瑾連忙坐了起來,剛要下牀,就被她的一個手勢給制住了。
“你……你別動,我沒事,就是腿麻了,一會就好了。”
輕輕的按摩着自己的腿,稍微一碰,那種痠麻的感覺好像都衝到了心裡,很難受的感覺,也成功的逼出了她眼角的溼意。
“你啊”
無奈的搖了搖頭,南宮瑾從牀上下來,然後蹲在了她面前,手剛要碰她的腿,就被她雙手給擋住了,“你不準動,這樣一會就好了。”
“可是地上涼,這樣一直坐着會凍壞的。”
“沒關係,再等一下下,一下下就行。”
一邊齜牙咧嘴地捶着腿,洛晴柔一迭聲的說着,同時還神情戒備的看着他。
“你慢慢揉吧,我不碰你就是。”
說完,南宮瑾走到了窗前,最近視力模糊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也只有在早上的時候,視力最爲清晰,所以,他想用這僅剩的時間多看一看這個世界,就像李露所說的,沒人敢百分之百的保證他能從手術檯上走下來。
“你怎麼了?”
看着他的背影,洛晴柔輕聲問道,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清晨,他的悲傷卻已開始蔓延開來。
“沒什麼,好了的話就回去吧,今天的會估計我是去不了了,就由你來主持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隱隱的有着一絲落寞。
“你放心吧,在你病癒之前,我會好好的處理的,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說這話的時候,洛晴柔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很多,等到腿上的痠麻感漸漸消失後,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他身後,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腰。
“你做手術的時候,我不會來,但是我會每分每秒的爲你祈禱,請你一定要爲所有關心你、愛你的人堅強,知道嗎?”
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嗅着那熟悉的氣息,她的眸子漸漸的溼潤了。
“放心吧,我會挺過去的。”
任由她摟抱着,南宮瑾淡淡的說着,只是那雙看向遠處的眸子依然迷離。
用力的摟住他,洛晴柔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末了,洛晴柔驀地放開了他,轉身倒了一杯水遞到了他的手裡,“我走了,不要回頭,我想這樣走。”
接過水杯,南宮瑾微微的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拿起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洛晴柔轉身走開了,沒人看見,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淚水是怎樣的在臉上肆虐,如一粒粒的珠子一樣,一滴一滴的飛濺在了地上。可是那清脆的響聲卻只有自己聽得見。
門打開又關上了,自始至終,南宮瑾都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嘴脣抿的死死的,臉上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直到洛晴柔的身影走出醫院大門,他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後背上似乎仍然殘留着她眼淚的溫度。
她哭了,他知道,可是他卻不能也不會爲她敞開懷抱,有的時候,對她的溫柔更多的是殘忍,而他,不會再那麼做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座雕塑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他的肩膀射進了屋子裡,驅走了一室的陰森。
門又被打開了,看到他站在窗前,關上門,李露什麼都沒說,只是倚靠在牆上,細細的打量着他。那碩大的黑眼圈暗示了她又是一夜未眠。
聽到身後沒半點聲響,南宮瑾轉過了頭,看到她的時候,似乎沒有一點意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你沒有必要那麼拼命的。”
他輕聲說道,她是一個很奇特的女人,話不多,卻是字字句句直指重點,和以往看到的那些醫生有着太多的不同。
“就算是隻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我也必須用上百分之二百的努力,那樣我纔不會後悔。”
說着,李露走到了他面前,“今天感覺怎麼樣?還會噁心嗎?”
“不會,現在感覺不錯。”
推開窗子,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南宮瑾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那就好”
在他的身側站定,看着那些不停的穿梭在醫院大樓裡的人,李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悲憫的神色。
“在我所經手的患者中,你是最堅強的一個,或許,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曉婉說,如果用她的命可以換你的,她會毫不猶豫的換掉。”
“她這樣說的嗎?”
側頭看了她一眼,南宮瑾的脣角勾起了一抹上揚的弧度。
“嗯,雖然不會每個字都對,但大體意思是這樣的。”
攏了攏自己亂糟糟的發,李露也看向了窗外。
“她是一個傻女人,笨笨的,也不知道她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南宮瑾低聲說道,可那雙眸子裡卻分明帶上了溼意。
“她想讓你好好的,就這樣,我認識她那麼久了,從來沒見她哭過,甚至於在她最困難的那段時間,她都是笑着過來的,可是這些日子,每次見她的時候,她都在流淚,那樣堅強倔強的一個人。”
說到這裡,李露突然頓住了,“知道嗎?我以前很羨慕她,覺得在她身邊的男人個頂個的都是那麼的優秀,相比之下,她太平凡了,平凡的甚至隨手扔進人堆裡都找不出來,可現在我好像懂了。”
“是什麼?”
南宮瑾很好奇的看着她,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卻始終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或許我們貪戀的就是她的平凡,她就像是一個埋在沙子裡的金子一樣,只有當我們細心挖掘,總有一天,她纔會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很早之前,我聽人這麼形容過我們這一類人,我們從一出生的時候就給自己建了一個巨大的城堡,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外面的人也進不了我們的世界,可是突然有一天,城堡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