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在說什麼啊,快走啦!”遠遠的傳來了夏諾的聲音,後卿回頭一看,看見慕容沖和夏諾站一起向她們招手。
後卿又回過頭,小聲說道:“人不是隻能爲愛而活的。你應該爲自己活着,少爺。”說罷,後卿快步的向夏諾和慕容衝的方向走去。
慕容無垢追上了後卿,“那現在讓你快樂的事情是什麼?”
後卿微微一笑;“我所遇到的,一切。”
路途遙遠,四人要了三匹馬,慕容衝沒有學過騎術,只能坐在慕容無垢身後,還不停的嘟囔着要學。
慕容無垢不勝其煩,只好說了句;“再吵我們就回去。”就堵住了慕容衝的嘴。
一路上都是後卿在前頭探路,慕容衝怕惹了慕容無垢,只好時不時的和夏諾鬥嘴,路雖遠,亦不會過於難捱。
走了許多天,終於能夠看到楚都的身影。三人之中,只有後卿來過楚國。後卿看着那更加宏偉的都城,感慨時間的確能夠改變很多。有許多商隊來往,而一切都井然有序。
即使身處藥廬,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依舊會有人給後卿傳來各種情報,她或許是幾人之中唯一瞭解這個亂世發生了什麼的人。
楚國的勢力已經無比強大,燕國已滅,領土皆被楚國收入囊中。礙於同盟條款,楚國暫時還沒有對弱小的燕國動武,而吳國便成爲楚國的眼中釘,只是三年前和燕國的交鋒讓楚國兵力大損,爲了修生養息,戰爭還未打響。
而華都,已然成爲最繁華的地方。
四人裝扮成商人模樣,慕容無垢又稍微易了容,便和後卿裝作夫妻的模樣,慕容衝自然是她們的兒子,夏諾便做了後卿的妹妹。
通關文件是後卿利用手中的情報力量弄來的,進城並沒有受阻。
楚都的繁華比當年的燕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耳邊充斥着各種交談聲,小販叫賣的吆喝聲,一派熱鬧景象。
慕容衝早就站不住了,拉着慕容無垢到處跑。夏諾看着他們搖了搖頭,對後卿說:“我就知道帶這小子來就不會安生。”
後卿只是笑笑,並不附和,“有少爺看着他沒關係的。”說罷,走到慕容無垢身邊,“少爺,我和夏諾去找個人,買些補給,你和慕容衝到處看看也沒關係,一個時辰後還在這裡集合,可好?”
慕容無垢點點頭,“去吧,不用擔心我們。”
等後卿走回身邊,夏諾便問:“我們去哪?”
後卿一副從容的樣子,“去找個人,我已經安排了人去調查霍清堯所說的疾病,等我們瞭解了情況,再去買些補給,還有你需要去買些藥材。雖然那個村子在楚都附近,但還是有一段距離,我們還是先做好準備爲妙。”
夏諾點了點頭,看着不遠處新發芽的柳樹,“原來已經春天了啊。”
楚都最大的茶樓裡,有一間房是從來不給外人的。
而姬幽冥就在這裡,他輕輕地把茶樓的窗子打開,看見了窗外的一派繁華景象。晃了晃手中的白玉杯,澄黃的茶麪輕輕
的蕩了蕩,輕輕抿了一口,看着剛落座的楚辭。
如墨的黑髮如瀑般直接垂落,面容冷峻,從三年前起,楚辭就一直身穿白衣,連這溫暖的春,都緩和不了她身上的肅殺。
姬幽冥緩緩地開口,“阿辭,任務完成了嗎?”
楚辭點點頭,“已解決。沒有留痕跡。”
“回樓裡嗎?錦雲可是很思念你。”姬幽冥不着痕跡的說道。
見楚辭不說話,姬幽冥又說道:“褚俊非一直未娶,據說你不久前又拒絕了他?”
楚辭拿起一隻乾淨的杯子,用那紫砂壺倒了半杯茶,沒有品的心情,只是一飲而盡,“我和他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他。”
“慕容涉歸都死三年了,你不會還想着他吧。”姬幽冥用手肘撐着桌面,視線移到窗外,楊柳紛飛的樣子,綠得很是可人,他淡淡的說着,也不期待楚辭有什麼迴應。
楚辭處事冷酷了許多,也乾淨利落了許多,應該可以當下一任樓主。
就連把沉默寡言發揮到極致的宴笙,也曾對姬幽冥說過,楚辭可擔大任。
只是宴笙亦說過:“楚辭不像是心死了的人。”
楚辭把杯子放下,認真的說到:“我對他說過,如果他死了,我給他當一輩子寡婦。”
“穿白衣是這個意思?”姬幽冥收回視線,眼光落在楚辭身上。
楚辭靠在軟椅上,難得的散發出慵懶的氣息,她閉着眼,“是啊,我在爲先夫守節。”
“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姬幽冥今日亦無安排,他見楚辭放鬆的坐着,不由得也輕鬆了起來,頗有閒情的想和楚辭閒聊一番。
他們都是得不到愛人的人。想到這,就會想起顧泠沅,這真讓人難過。
“他啊,我好像真的想不起具體的樣子了。不過,如果能見到他,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會認出來吧。”
明明慕容涉歸就死了,楚辭爲什麼想到他的時候,還能顯出幾許溫柔的樣子,而顧泠沅還活着,自己每次想到她,就會心痛很久呢。
“樓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再見到顧皇后,你會說什麼?”楚辭把她這一側的窗推開,又靠回軟椅,她搖了搖頭,黛眉微揚,閒適地看着樓主。
姬幽冥有些意外,他偏了偏頭,似乎有些生氣,有些生硬的說道:“我的事情也是你能打探的?”
楚辭並未因姬幽冥的臉色轉變有所動容,她只是撫了撫潔白頸項上的鏈子,“沒想過嗎?我倒是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再見他,我應該用什麼表情纔好。”
楚辭看着姬幽冥的臉色漸緩,也不過多理會,繼續說道:“他應該會很恨我的,如果我抱着他他肯定會推開我,如果我抓住他的手他肯定會甩開我,如果我只是看着他,說不定他也會不理我……我已經想了千萬種可能,可是我幾乎都要接受,我不可能再見到他。
楚辭低下了頭,輕咬着嘴脣,衣衫的褶皺有輕微的抖動,如同浮萍在水中靜靜的剋制着什麼,即使水底已經暗潮洶涌。楚辭的聲音有些破碎,姬幽冥撫摸着
手中的白玉茶杯,覺得這種破碎的感覺如同茶杯碎裂般清脆。
“你不可能再見到他,他死了。”姬幽冥殘忍的說着,他傾身上前,用食指和拇指鉗住楚辭的下巴,強迫其與自己對視,姬幽冥再一次一字一句的強調:“慕容涉歸死了,你不是親自去看了他的屍骨嗎?你在妄想什麼?妄想與一個死人見面?阿辭,我怕你會瘋掉。接受事實好嗎?”
楚辭用手把樓主的手移開,她瞪着姬幽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姬幽冥看着楚辭冷漠的眼神變得狠絕而認真,不免有些吃驚,他一直認爲楚辭是不會咬人的,只是這個眼神,讓他覺得他低估了楚辭心中的暗面。
姬幽冥突然想起當年把楚辭帶回樓裡的時候,想起楚辭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第一次殺人的從容淡定與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意。
這些年來,是楚辭隱藏得太深了嗎?連他這個樓主,也只認爲楚辭是個非常好用的殺人工具,她不會抗命,會把任務完成得出色無比,她順從,她冷靜,她從不拒絕,是最忠誠的下屬。
楚辭只是看着,似乎非常有耐心,等着姬幽冥的回答。
第一次,姬幽冥有了輕微的壓力,“阿辭,你變強了。”
楚辭卻不理會,只是說:“你想知道嗎?”
姬幽冥輕易的化解了楚辭的威壓,“還不夠。你可以更強。”
楚辭泄了力,也不再執意,她看向窗外,有一抹灰色的人影,她看着天,天很藍,過分的漂亮,把那灰色攪渾了一些,這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模糊得讓世界混沌。
楚辭轉過頭,對姬幽冥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我覺得我見到他了。”
姬幽冥以爲楚辭又在幻想,不以爲意的說道:“那你不去找?”
楚辭嘆了一口氣,“我怕面對她我會瘋魔。”她又望向窗外,那抹灰色消失了,那天的藍色依舊那麼藍,並沒有因爲少了地面一抹灰而改變什麼。
楚辭用手指把自己的茶杯裡的茶水攪了攪,心越來越亂,她輕輕的開口,“火場裡沒有他的貼身玉佩,那不是他的屍體。”
姬幽冥很少喜怒形於色,卻也不得不震驚的看着楚辭,“你說什麼?”
楚辭卻不重複,“你不會告訴褚俊非的對不對?”見姬幽冥沉默,她又說:“別告訴他啊,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如果不是相信慕容涉歸沒有死,我早就把他殺了。即使他喜歡我,又怎樣,我又不喜歡他。打仗我不會,但殺他我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楚辭頓了頓,黯然的說:“可是我不能殺他,更何況,慕容涉歸是我自己弄丟的。”
姬幽冥平靜下來,冷冷的看住楚辭,“斬草不除根,必有後患,我不想拿楚國冒險。”
楚辭卻突然燦然一笑,對姬幽冥說道:“樓主,如果他還活着,你找到了他,請告訴我一聲,不然如果你私下動了他一根毫毛,我也會把楚國弄得天翻地覆。”
“你以爲你有這個能力?”姬幽冥不屑的看着楚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