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展的語氣有些生硬。
他不是在妥協,而是在和皇帝談條件,甚至,他纔是占主導地位的那個!只不過,爲了讓祁陽帝可以放鬆警惕,他故意做出了一副爲難的樣子。
至於這半年的時間裡到底怎麼做,楊展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打算。
祁陽帝微微點頭:“朕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你與楊國公怎麼說也是親兄弟,這長兄如父,展郡王還是應該多尊重楊國公的意思的。”
說到後面,祁陽帝還是忍不住訓斥了幾句。
雖然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是他對楊展的桀驁不馴實在生氣!
想他堂堂一國之君,要給一個臣子賜婚居然還要看臣子的意見,他這個皇帝是不是當得太憋屈了點兒?
但是這種話祁陽帝也只能在自己心裡想了想,真要說出來,別說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就算其他人當做沒聽到,以後他也沒臉坐在這個位置上了1
“楊展自會尊重兄長!”楊展不屈不移的笑着點點頭。
先不說他沒有不尊重楊炳,而且,楊炳也並沒有堅持過要做他的主,再者,有些事情,並不是楊炳可以做主的。
祁陽帝鐵青着臉,當着楊展的面,讓內侍將那份擬好的賜婚聖旨燒燬,然後對着楊展擺擺手。
楊展會意,微微點了點頭,低頭拱手後退了出去。
“哎,出來說話吧。”祁陽帝鬱悶的長嘆一聲,苦惱的對着殿旁厚重的帷幔後喊到。
趙太師黑沉着臉,表情凝鬱的走到殿中,對着祁陽帝施禮。“聖上。”
“太師啊,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楊展,可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擺佈的少年了,這門婚事若是想成,咱們怕是要多下功夫才行啊!”
祁陽帝意有所指的說着,聲音有些飄忽,卻透露出無盡的上位者的威嚴。
他對楊展可以遷就和壓抑,那是因爲他在某些事情上,暫時還需要楊展的助力,而且楊展本來就桀驁不馴。但趙太師在他面前,可就沒有這份底氣了。
“連御旨賜婚他都膽敢拒絕,還如何下功夫?”趙太師沉聲道,“且這展郡王這些時日一直閉門謝客,昨日更是傳話說他要離京一段時間,恐怕不好行事啊。”
太師府就在郡王府旁邊,郡王府裡的消息,只要他有心想知道,基本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但是楊展的行蹤他卻沒有辦法獲取。
祁陽帝細細的思索着,眉宇間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還有提防。
楊展,這個十六歲便離開家人的庇護,獨自去了軍營闖蕩的少年,在短短的五年裡,不但建立了赫赫的戰功,更是帶出了一支無人能及的軍隊。
現如今,朝廷三分之一的軍權都在楊展手裡。本來也無可厚非的,畢竟楊展的能力不錯,行軍打仗更是個中翹楚。
可惜,他是誰不好,偏偏要是楊展呢!
“朕聽聞,楊展已經找到了雲湘雅苑的司夜公子,可有此事?”
聞言,趙太師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微微低着頭,雙手輕輕握緊,表情嚴肅。
“是的!聽聞兩人已經見過面了。”
祁陽帝輕哼,慍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哼!所以,他這是要動手了嗎?”
蟄伏了五年之久,就連祁陽帝當初也以爲楊展因爲親眼看着自己父親掉下懸崖,而產生了某種陰影,所以才選擇離開京都。
可後來楊展的變化太大,讓他不得不注意,這才確定楊展其實是另有打算。
這也是祁陽帝現在爲什麼急着拉攏楊展的原因之一。
“是不是要動手還未可知。雲湘雅苑裡的消息微臣沒有辦法得到,也不能確定楊展是否已經和司夜公子達成了交易。不過,老臣聽聞楊展從雲湘雅苑出來的時候,是跟左家大小姐一起的。”
趙太師意有所指的話,頓時引起了祁陽帝的興趣。
“左家大小姐?”祁陽帝擡眸,目光晦澀不明的看向趙太師。
他的目光太渾濁,摻雜了太多的情緒和其他東西,複雜而森冷。
昨天楊展和左安安一起出行的時候,路上兩人雖然沒有什麼交集,但楊展始終不緊不慢的騎馬跟在左安安馬車周圍,這自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正是首富左柏楊的獨生女兒,左安安!”
說起左安安,趙太師不由得心裡一凜。
其實早在四年前,左安安並沒有想現在這樣名聲狼藉過,相反,那時的她聰慧可人,才貌雙全,比之他的孫女趙倩玉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左安安忽然變得慵懶而頹廢,甚至連出門都只願意呆在馬車上,整日帶着面紗,琴棋書畫更是不再觸碰,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這纔有了趙倩玉如今的美名!
如果楊展喜歡的人是左安安,那麼,他看不上趙倩玉,或許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朕記得,皇商的選撥是在今年中秋之後吧。”祁陽帝忽然問了句不着調的話。
但這看似不着調的話,卻讓趙太師瞬間眼前一亮!
是了!皇商!
祁陽帝摸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如今才二月中,到中秋恰好還有半年。”
到皇商的選拔還有半年的時間,和楊展約定的期限也是半年,看來,今年的中秋,會格外熱鬧啊!
趙太師點點頭:“老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有些話朕不說,想必太師也明白。朕能許倩玉以公主身份,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她。”
“老臣多謝聖上隆恩!”趙太師寵辱不驚的謝了恩,算是應了祁陽帝的要求。
“只是不知,聖上是否已經研究出那雲影流光劍的秘密?”
雲影流光劍,楊展這次凱旋後上繳的寶物!
世人皆知這對劍是上古靈器,卻不知道,其實那不過是世人的猜測罷了,雲影流光劍最大的秘密,並不是劍本身,而是劍中蘊含的東西。
祁陽帝現在還忌憚楊展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擔心他或許知道了點什麼。
“還沒有頭緒,趙騰,回頭你去一趟天劍山莊找到玄機子,把東西給他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
”
趙騰,便是趙太師的本名。
至於天劍山莊……
就像戚磊這些江湖人士會在皇宮內院埋下自己的眼線一樣,祁陽帝也在江湖裡插上了自己的勢力,爲的就是確保自己的江山可以穩固。
而天劍山莊,則是以鍛造兵器出名的!玄機子,便是天劍山莊的頂級鍛造師!
“老臣領旨!”趙太師恭敬的說到。
而先前離去的楊展,此時已經出了皇宮內院,正騎着馬,悠閒的往宮門口走着。
忽然看到迎面而來的一隊侍衛,楊展不由得兩眼微微眯起,勒馬駐足。
“參見展郡王!”一衆侍衛見到是他,立即低頭問安。
領頭的人雖然也微微低了頭,但,背脊卻直挺挺的。
“原來是樂統領,許久不見,樂統領如今倒是平步青雲了啊!”楊展淡笑着道。
他的笑容看上去輕淺,眸中也帶着些微逗趣的意思,彷彿兩人好像是多日不見的好友忽然見到,親切的打招呼說笑一般。
樂正也沒有想到楊展停下來是要跟他說話,一時間有些懵然。
“展郡王說笑了,樂某不過是在宮裡當差久了,得聖上看重才加以提拔,說不上平步青雲,也比不得展郡王如今軍功顯赫,得聖上器重!”
楊展搖搖頭,不贊同的道:“樂統領此言差矣!楊某這些榮耀,都是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說不定哪天一個不小心,這些榮耀就化爲烏有了,還是樂統領自在,叫楊某好生羨慕!”
說話間,楊展微微的傾身,原本隱藏在腰間懸掛着的那枚六棱花,恰好從衣袍下滑落出來,明晃晃的暴露在太陽底下,閃爍着瑩瑩的光芒。
樂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那枚六棱花,不由得兩眼一睜,心裡一驚!
可是他沒有從楊展眼底和臉上找到半分不友善的意味,他甚至不能肯定,楊展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故意讓他看到那麼六棱花的。
越是不確定,樂正心裡越是慌亂。
他臉上故作鎮定自若,尷尬的笑了笑,朝楊展擡手抱拳,雙手緊捏成拳,壓抑着心裡的不安。
“展郡王如今功成名就,戰事平定,自然也能落得清閒。不像樂某,還得每日在這皇宮中來回走動,哪裡算得上自在!”
真要說自在,他一個皇宮內院的內衛統領,如何比得上來去自如的郡王爺!
樂正越想越覺得楊展今天和他說這些話,是別有深意的。可是楊展表現的太過輕鬆隨意,讓他完全摸不準楊展此時的想法和用意。
“別這麼緊張嘛,楊某也只是說說而已。既然樂統領要巡邏,我便不耽誤了,後會有期!”
楊展突然笑意盎然的說着,慢慢的騎着馬離開了他的視線。
樂正略顯茫然的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暗沉而陰鬱,雙手垂在身側,緊緊的握成拳,骨節分明!
“統領大人,咱們還要繼續巡邏嗎?”旁邊的侍衛上前詢問。
樂正收回視線,微微點頭:“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