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這是決定了嗎?”祁陽帝不溫不火的反問。
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着曹皇后,很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卻始終沒有找出半分。
曹皇后淡淡的擡起頭。
面對祁陽帝懷疑的目光,曹皇后沒有解釋,沒有辯駁,而是很輕淺的笑了。
“聖上身處這個位置,或許不覺得爭鬥有什麼不好的,可是臣妾爭了這麼多年,換來的不過是夫妻離心,母子疏離,爭來爭去,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自己離開,帶着孩子們去過簡單的日子。左右臣妾如今對聖上來說,也沒什麼作用了,離開纔是最好的選擇。”
曹皇后這話說得讓祁陽帝有些不高興了。
按照他的計劃,即便是廢后,曹皇后只不過是被打入冷宮,卻不會放任她離開皇宮,至於太子,如果太子真的自請廢儲,他也可以給太子一條活路。
可皇后這麼一要求,不就是說要離開皇宮嗎?
“身爲一宮之主,母儀天下的皇后,即便你自請廢后,朕也不可能讓你離宮,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祁陽帝冷冷的勾起脣角,狠心的說。
“呵呵……”曹皇后悽然一笑,卻沒有半點其他的反應。
“臣妾早該知道,聖上是不可能讓臣妾離開的……”
說完,她微低下頭,對着祁陽帝盈盈一拜,什麼都不再說,轉身離開。
出了德政殿,曹皇后嘴角噙着的悽美笑容,漸漸冷了下來,目光有些空洞,臉上一片冷凝,彷彿,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悲傷裡。
“娘娘,聖上不想讓娘娘離宮,說不定是因爲捨不得娘娘,娘娘莫要太傷心了纔是!”宮女凝雅不忍的安撫到。
曹皇后淡淡的勾脣,沒有表態,而是微揚起頭,看着有些灰濛濛的天。
“凝雅,你說,若是被廢后了,這皇宮裡,還有什麼地方能是本宮的容身之處?”
聞言,凝雅面露憾色!
是啊!若不是自請廢后,主動離宮,等到聖上下旨廢后,這皇宮裡,除了冷宮之外,還有什麼地方給皇后容身!
聖上這是不僅不讓皇后娘娘離開,也不想讓娘娘好過啊!
空氣一下子變得冷冰冰的,明明是八月天,正是炎熱的時候,卻冰冷得如寒冬一般。
主僕二人緩緩的走在宮廷裡,面色淡然而無奈。
走到御花園裡,看着那滿園的繁花,曹皇后腳步一頓,淡淡的說:“去叫人傳展郡王入宮。”
凝雅一怔,隨後微微點頭。
“奴婢這就去,娘娘記得叫宮人們送您回鳳陽宮,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眼下雖然沒有太陽,外面卻是悶熱得很,切莫受熱纔好。”
曹皇后輕輕擺手,示意她可以去辦事了,擡腳緩緩的往前走去。
一個時辰後,鳳陽宮裡。
曹皇后疲憊的靠在鳳榻上,看着下首安然坐着的楊展,以及楊展對面的安筠公主,不由得勾了勾脣。
“展郡王怕是已經知道,本宮喚你來是何用意了吧?”
楊展不
置可否的笑了笑:“娘娘有話直說。若是臣能接受,自然不會拒絕娘娘的條件。”
從他踏進鳳陽宮,看到安筠公主也在時,楊展心裡對曹皇后叫他進宮來的目的,已經有幾分猜測了。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既然這母女二人都是明白人,那他自然也沒必要拐彎抹角。
曹皇后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楊展的意思。
“本宮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展郡王可以帶安筠離開後宮,讓她遠離這些紛爭!”
太子身處那個位置,要全身而退,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好在祁陽帝即便想要廢儲,也斷然要做足樣子給朝中的那些老頑固看,不會對太子太殘忍。
曹皇后唯一擔心的,就是安筠公主。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爲政治交易的對象,她希望安筠可以找一個平平凡凡的男子嫁了,過普通人家的日子。
而她也知道,楊展有這個能力幫忙。
楊展淡淡的挑眉,看向安筠公主。
“皇后娘娘怕是還不知道吧,安筠公主並不需要臣幫什麼忙的,而且,即便娘娘今天不告訴臣,最多明天,安筠公主也不得不將這些事情說出來,到時候,臣同樣會知道!”
話音未落,曹皇后愣住了,不可思議的看向一旁坐着的安筠公主。
“安筠,怎麼回事?”她沉聲問。
在皇后之位上經營多年,曹皇后身上的氣勢並不小,那股不怒自威的威嚴更是強盛!
安筠輕咬着脣,不卑不亢的說:“母后不需要自請廢后,太子哥哥也無需自請廢儲,安筠已經和雲湘雅苑的司夜公子達成交易,只要安筠查出左家小姐被冤枉的證據,司夜公子便欠安筠一個要求!”
曹皇后完全沒想到,這件事里居然又扯進來一個司夜。
可當她回想那天御花園裡發生的一幕幕時,曹皇后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罷啦,罷啦……”曹皇后忽然釋然的笑了。
“既然如此,這條件不提也罷。展郡王想知道的東西,只要是本宮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楊展微微點頭,目光裡稍微有了些情緒,看起來也不如之前那麼冷淡。
這樣的變化,讓曹皇后明白,自己的女兒的確比自己有遠見。
“臣想知道,儀琪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楊展沉聲說。
曹皇后抿了抿脣,緩緩的開口說道:“儀琪殿裡的宮人,都被臨時調換過了,在裡面伺候的好,在外面守着的也好,全都是聖上特意挑選的人。他們會在某些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會在某些時候,按照聖上要求的行事。”
“就比如,左小姐除了儀琪殿之後,殿裡的宮人看到陌生宮人出入,卻當做沒有看到,讓左小姐的侍衛誤以爲經過的都是儀琪殿裡的人。”
“至於那白瓷爲什麼會碎,錦盒爲什麼會被掉包,那是因爲,從一開始聖上就沒打算讓左家好過,所以讓宮人在調換錦盒之後,在瓷器上塗抹了藥粉。這種藥粉無色無味,很容易就會失去效力,但是塗抹在瓷
器上後,瓷器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只要輕微的移動,便會碎裂。”
聽到這裡,楊展已經明白,爲什麼左安安之後清點東西時,瓷器還是完好無損的,卻在進了御花園後忽然碎裂了。
“那,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將錦盒調換的?之前的錦盒去了哪裡?雲影流光劍又是怎麼出現在錦盒裡的?”
楊展不是沒有想過動手調查這些謎團,可是宮裡守衛重重,祁陽帝又是有心防範他的人,一時間還真沒有什麼進展。
但他看曹皇后母女的樣子,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東西是怎麼換掉的,本宮目前還不確定,不過,本宮知道,原本的錦盒如今就在儀琪殿的密室裡,至於那一對劍的出現,本宮記得,在左小姐進宮時,玉嫺公主因爲早早入宮,去了御花園小憩,正是在那內殿裡。”
曹皇后話盡於此,沒有明言到底是誰做的,卻也算是說明白了。
至少,楊展和安筠都明白了。
楊展沉默的離開鳳陽宮,表情有些冷凝,渾身散發着森冷的氣息。
鬼莫跟在他旁邊,小聲的問了句:“主子,左小姐那邊怎麼辦?救還是不……”
“鬼莫!”楊展腳步一頓,冷聲道,“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鬼莫渾身一震,低着頭不敢再多言。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威脅和利用。當然,如果有人打着爲我好的旗號,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那麼,這個人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冰冷而森然的話音落下,鬼莫立刻單膝跪在地上。
“主子息怒,屬下不敢。今日之事,屬下一定忘得乾乾淨淨。可國公夫人那……”
“念在她跟三哥夫妻情深的份上,饒她這一次。”
楊展冷冷的說完,看都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鬼莫,大步朝着宮外而去。
鬼莫長長的吐了口氣,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起身時,沒有忽略掉某處一陣空氣流動。
楊展出宮後,沒有回郡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天牢。
他每天晚上都會去天牢看左安安,但都是悄悄去的,沒有驚動其他人,像現在這樣堂而皇之的去,還是第一次。
夜幕一點點的降臨。
再次收到國公府傳來的消息時,楊展表情有些複雜,卻還是沒有拒絕國公府的邀約,只不過一路上都冷着一張臉,進了國公府也依舊是。
楊炳一看就知道他這是鬧情緒了,只好拍拍自家媳婦兒的手背,示意她上去道歉。
陳蔓兒也不好不去,抱歉的看着楊展:“子謙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找皇后娘娘勸你的,這不是形勢太糟糕了,我想先緩緩再提這門婚事嘛!”
“只此一次,三嫂以後還是莫要將家裡的事告訴外人才是!”楊展眉頭微挑,語氣堅硬的說。
楊展這邊鬆口了,陳蔓兒自然是好言好語的說着,還讓下人趕緊去準備東西,一副要留楊展細聊的模樣。
書房裡,三人圍坐在桌前。
楊展抱歉的看向陳蔓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