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雲休刻意用膽小害怕的聲音問道。
五姨娘起初沒在意,後來聽見了,便用水煙筒敲擊美人榻的邊緣,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意思是不要打擾她。
“五姨娘?”雲休當做不懂,還是呼喚着。
五姨娘窸窸窣窣的翻身,看着門外站着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覺得煩悶至極,“不是叫你走嗎?沒聽懂啊。”
雲休反而大膽的走進來,“五姨娘,是小小姐叫我來的。”
“韻韻?”五姨娘疑惑的看着雲休,覺得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哼,李元郎那老東西纔不會讓韻韻知道我呢,你在說謊。”
雖然五姨娘在反駁雲休,卻沒有剛纔那般咄咄逼人,看來她對女兒不是傳說中的冷石心腸。
“五姨娘,是真的,小小姐夢裡喊娘,我聽見了。”雲休只能說些似真似假的話,五歲的孩子,應該會說話,至於她喊沒喊娘,五姨娘肯定也不知道。
五姨娘果然動容了,扶着美人榻站起來,一臉強裝倔強的表情,“你到底是誰,是李元郎讓你來試探我的?”
“我只是心疼小小姐。”雲休也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也是幼時就沒了娘,夢裡經常會夢見孃的身影,她走的時候很痛苦。”
五姨娘遲疑的看着雲休的臉,想看出什麼破綻,可是那眼眶中的淚水不是騙人的,五姨娘才相信了雲休,“你、你真的聽見韻韻喊娘?李元郎居然沒有隱瞞我的存在?”
雲休下意識的蹙眉,直視五姨娘的眼睛,“小小姐五歲了,五姨娘就不想女兒嗎?”
“呵,怎麼不想。做夢都想。”五姨娘坐下,用纖細的手腕撐着腦袋,“可是我再想有什麼用,可憐韻韻了。”
“五姨娘,不要怪秀兒多嘴,小小姐要分房了,五姨娘該找個信任的人照顧小小姐。”
“哼,我連這院子都出不去,有心無力,你還是回去吧。”五姨娘的戒心很強,雲休明顯感覺到五姨娘的背後有故事。
“五姨娘,我騙了你。”雲休決定另闢蹊徑,索性來個激將法,“我也是纔來李府,我沒有見過小小姐。”
“你!果然是騙子!”五姨娘一臉的氣憤,“滾出去!”
“五姨娘該知道大夫人身邊的李嬸吧?她告訴我,小小姐的吃穿用度都是大夫人和四姨娘在管,近幾年老爺忙於朝政,多少對小小姐有些冷淡了,小小姐才五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雲休話頭又止,五姨娘的眉頭皺了起來。
“光憑你的一面一詞,我不會相信的。”五姨娘坐直身子,強裝鎮定。其實她自己也不是沒想過,大夫人和幾個姨娘的地位都比自己高,李韻之又是最小的庶女,本來根本受不到這麼多的關注,而自己剛進府時又與其他幾個人結了仇,李元郎若是稍微鬆懈了對李韻之的照顧,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雲休看出來五姨娘心中已經有了懷疑,也不像急功急利,便淡淡的說道,“既然五姨娘不相信我,我也不強求,我這就離開了,不打擾五姨娘。”
五姨娘無聲的站在一邊,雲休便自己走出院子。
人啊,只要懷疑的小火苗燃起來,便不會自己熄滅。
雲休一邊想着事情一邊往回走,居然沒看見小路上的石頭,大大的絆了一跤,黃色的衣裳頓時就多了幾塊污漬,誰知雲休還未爬起來,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豪放的笑聲。
“哈哈哈,瞧她蠢的,走個平地也能跌個大跟頭,真是笑死人了。”那笑聲的主人來自一位年輕男子,雲休爬起來看過去,是一位穿着紫色衣裳的公子哥,旁邊站着幾個尷尬的笑着的下人。
雲休一看就知道這男子一定是李府的公子,不過看見姑娘跌倒還能大笑的,一定是那位不堪的二少爺李楓之了。
“二少爺看笑話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您慢慢笑,我先走了。”雲休自說自話的走了,李楓之還未反應過來,就看着那女孩快步走開了。
“這丫頭倒是膽子挺大的,去查查是誰房裡的。”李楓之一時興趣,吩咐下人去查,幾個下人都是面露難色,“少爺啊,這府裡的幾個姨娘房裡的姑娘我們哪能查到啊,別爲難我們了。”
“查不到?”李楓之頓時生氣了,就要揚手打人,突然又是邪魅一笑,“查不到算了,我自己找,不就是個姑娘嗎。”
幾個下人真是算不準自家少爺的心氣,總是陰陽怪氣的,喜怒無常,可憐他們伺候這麼個主子。
“走了,去瀟湘館。”李楓之活到二十歲,最喜歡的兩件事都與姑娘有關,所謂不學無術,敗家字兒都是形容他這樣的少爺,李元郎兩年前把他從妓館抓回來,打破了頭,從此就變得喜怒無常了,李元郎只當沒這個兒子,只要不鬧出大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雲休見慣了這樣的少爺,往妓館一抓一大把,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回了屋子,雲休馬上就把衣裳脫下來洗起來,若是讓李嬸看見自己弄髒了衣裳,不知道要怎麼說她呢,雲休想起今日那塊擋路的大石頭就恨得牙癢癢。
李黃河每日好喝個小酒,李嬸也陪着喝一點,李黃河今日興致極好,看見雲休乖巧的臉就像看到了小搖錢樹,李嬸也勸不住,李黃河就這樣醉成了爛泥,雲休便跑前跑後的忙活着,幫助李嬸安頓李黃河。
李嬸身材胖,多走幾步就喘得慌,看見有云休幫手,覺得輕鬆多了,對雲休喜愛的喜愛更甚,“秀兒,多虧了有你,要不然我可搞不懂你李叔,真是累死人。”
“李嬸,咱們什麼關係啊,以後有什麼事情說一聲就行啦!”雲休爽朗的笑着,兩個酒窩甜甜的綻放着,李嬸從櫃子裡好不容易摸出一根黑色發亮的竹簪子,遞給雲休。
“這是李嬸年輕的時候用的,比不上現在的,可是李嬸也沒錢,昨天也沒給個什麼見面禮,秀兒拿着吧。”李嬸不由分說的把簪子放在雲休手裡,雲休撫摸着簪子,通體發黑,幾乎看不出來質地,好像是有圖案的,卻已經被磨損的看不出原來的紋路了,
“嗯,謝謝李嬸!”雲休當即就把竹簪子插在了腦袋後面的髮髻上,李嬸一看雲休如此給面子,也呵呵的笑起來。
李黃河這一醉,拉近了雲休和李嬸的關係,雲休以後也能過得舒服些。李嬸讓雲休回去休息,雲休才乖巧的回去,臨走前,李嬸想起來一件要緊的事。
李嬸從櫃子角落拿了一盤檀香,遞給雲休,“你那屋子晚上蚊子多,點點香,驅蚊。改日我讓你李叔給你修修窗戶。”
“沒事兒,秀兒不覺得蚊子多,謝謝李嬸。我先回去啦。”雖然嘴上這麼說,雲休還是接下了檀香。
雲休告退,苦笑着走回去,看看手中的劣質檀香,深深覺得這樣的生活真是水深火熱,這種香點起來是驅人還是驅蚊啊,不過這也是李嬸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驅蚊檀香了。
天氣越來越熱,雲休晚上自然睡不安穩,常常是被嗡嗡聲吵醒,而云休又不能不用被子蓋過頭,否則臉上被叮的滿頭包,也不好看。這樣的後果就是熱的一身汗,衣服溼了一遍又一遍。
實在是受不住了,雲休只好從井裡打了涼水,在角落裡細細的用涼水擦一遍身子,才覺得舒服一些。
雲休一開始也覺得神奇,在洗臉的時候不敢用力,生怕臉花了自己不好補,可是發現這張臉居然真的像自己的皮膚一般,若不是臉上的膚色與身體的顏色不太一樣,雲休都要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臉了。
一大早雲休又起牀爲李嬸幹活,李嬸滿意的看着雲休勤快的小身影,覺得自己撿到寶了,也考慮着把雲休安排去哪裡。
“秀兒,你去大夫人房裡可好?”李嬸真心是把雲休當做了自己人,想讓雲休過得舒坦一些,大夫人是自己的小姐,自然知根知底,比起那些姨娘,要好上許多。
李黃河聽見自家婆娘的說法,馬上反駁道,“說什麼呢,一開始不是說好了嗎、把秀兒送到小小姐那裡去,做貼身丫頭。”
“小小姐才五歲,秀兒還年輕,照顧起來太累了,不如去大夫人房裡好。”李嬸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夫人幾乎不需要照顧,那裡的人手又充足,而小小姐剛分房,人少事多,雖然銀子分的多些,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李黃河可不幹了,“懂什麼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能圖舒服呢,小小姐受老爺寵愛,不又不是不知道!秀兒,聽李叔的,去小小姐房裡。”
“你想錢想混了,小小姐房裡是說去就能去的?夫人說了,是要挑選最好的,秀兒剛來,恐怕不行吧!”
“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你去和大夫人說說這件事不就成了!”李黃河一心想讓雲休做小小姐的貼身侍女,小小姐還小,照顧好了當然是想要什麼要什麼。
李嬸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自從打心底喜歡雲休後,便不捨得把雲休送去,小小姐那裡不僅累人還被幾個姨娘視爲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