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姐姐,虧臣妾還叫你一聲姐姐呢。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臣妾,你剛纔明明,明明只是說讓臣妾看一件稀奇的寶貝的,你爲什麼要陷害臣妾呢?難道就是因爲臣妾沒有聽從你的吩咐,去陷害涵妃妹妹嗎?”絮淑妃瞥了廖靜宣一眼,由若琴攙扶着,踉踉蹌蹌走上前來,一手指着,大聲的,底氣十足的質問着我。
她堅定無比的眼神,滿腹的委屈,一瞬間就呈現在了我們面前。這一刻,我竟然差點便以爲是我將她害了的。差點以爲,我真的就是那個帶着蟲子,到處害人的罪魁禍首呢。
“你胡說什麼?我何時讓你去陷害過涵妃?這個匣子明明就是你的,明明是你給我的,讓我看稀罕物件的,怎麼現在卻變成了我的呢?你不要血口噴人行不行?你。”同樣的大聲質問,我的嗓音裡卻無端多出了幾分不自信,幾分心虛。
“夠了!皇后,你在這裡大呼小叫的做什麼?豈不是白白讓人笑話嗎?現下物證已經俱在,而且是哀家與皇帝親眼看到的,難道這眼睛看到的還能有假不成?來人呢,將皇后帶走!”太后目露兇光,薄脣緊抿,狠狠瞪視着我。
“母后,不管是什麼原因,你總是要聽聽皇后怎麼說吧。若是皇后真的被人陷害,豈不是要冤枉了她嗎?說什麼午時斬首,若是讓弘兒知道,是你誣陷了他的母后,看弘兒將來還會不會親近於你了,會不會認你這個狠心的皇祖母了?”廖靜宣大步一邁,走到太后跟前,握起太后的手,一字一頓,鏗鏘有力的說道。
太后聽罷,臉色瞬間白了下來。狐疑,擔心,悔恨,多種複雜的情感由太后眼中流露出來,交替運轉,最終在一瞬間凝聚成一股粗獷的洪流。無奈嘆氣,轉而詢問:“那,皇帝的意思呢?”
“爲了不冤枉任何無辜之人,就暫且先將皇后關進大牢,待一切查清楚,水落石出之後再行定奪。”廖靜宣退去了剛纔對太后的言聽計從,一派鎮定,不容置疑的回道。
“好,就聽皇帝的。”沒有多言,太后輕聲應和。
我確實沒有想到廖靜宣的方法還真的湊效,太后在乎我的天佑,甚至在乎的超乎了我的想象。這樣豈不是很好?起碼太后是真心在乎他的,起碼我不用爲他的處境而擔憂。天佑,我現在唯一的心願,便是我的天佑能夠平安長大。
這也難怪,太上皇於半月前回去寺院之際,太后卻選擇留了下來。想來也是爲了就近照顧天佑的緣故吧,但願這不是我的一廂情願。
“太后,太后。皇后她如此心狠手辣,傷害了臣妾還不打緊,主要是還陷害的涵妃妹妹自今還未甦醒,無法下牀,難道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嗎?這樣以來,豈不是徹底寒了涵妃妹妹的心,寒了沈大人的心嗎?”絮淑妃見皇上已然下了命令,不由滿臉驚慌的去扯太后的衣袖。
“夠了,你也給哀家住嘴吧。瑤涵的病不用你操心,你還是管好自己吧。”煞白了臉的太后,剛剛回轉過來。使勁一拂衣袖,憤然離去了。
“哼!絮淑妃,想要陷害別人的時候,起碼要做到天衣無縫才行啊。虧我這麼相信你,卻一次次被你害的這麼慘。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敢保證。”被兩個侍衛駕着的我,停下來惡狠狠的對着她說道。
“你,皇上,你看,皇后她現在就在威脅臣妾了。”絮淑妃嬌嬌氣氣的軟着嗓音,滿臉的淚光閃爍。
“皇上,臣妾知道始終是您對臣妾最好,您一定會還臣妾一個清白的,臣妾等着您來救臣妾,到時候與弘兒我們一家人團聚,再也不分開。”我綻開一抹極盡歡悅的笑顏,眼神定定的望着廖靜宣,滿眼信任與知足。
“好。”廖靜宣沒有看絮淑妃一眼,只是盯着我的雙眼,一貫的堅定不移。
“皇上,你,”絮淑妃顯然大吃一驚,呆呆的望着這麼偏向我,對於她來說顯得極爲反常的廖靜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在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女子的真心,最最稀缺的就是君王的愛。自古君王便多情,且又反覆無常,難以真正揣摩通透。若是她覺得自己在這個皇宮裡,永遠都是勝利者,高高在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沒有誰能永遠勝利,也不會有人甘心永遠失敗。
這麼看來,我還是比她看得開得多。這麼想着,我斜斜瞥了她一眼,脣角勾起一股磨滅不掉的輕蔑十足的笑顏。掙脫侍衛的鉗制,自己當先走了出去。
遠遠的,只聽到背後傳來了廖靜宣冰冷無情的嗓音:“帶絮淑妃回去歇着。”爾後,便是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終是漸漸變弱,背向而去。
*
牢房內果然不是一般正常人可以常呆的地方,陰暗潮溼不說,竟然還有好些老鼠。我真是不得不由衷的佩服這些老鼠們堅強的生命力,這麼大冷的天,竟然也能安然無恙的在此存活下去。
也許這裡條件是差了些,卻是皇宮裡相當安全的地方了。
一夜未眠,我眼睜睜的望着頭頂那一扇小的不能再小的窗戶。其實透過那裡,我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只要有哪怕一絲的亮光照射進來,我的心裡都能夠感覺到些許的溫暖。至少還是有希望的,還是能夠得救的,我這麼告訴自己。
通過這一夜的輾轉反側,我算是想明白了。涵賢妃的身子定是有了微恙,而絮淑妃卻將這微恙嫁禍到我的身上。可若是涵賢妃的身子當真染了恙,那昨個兒怎麼還能到慈安宮裡去陪伴天佑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絮淑妃打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故而編造了這麼一連串的謊言。也怪我先前與廖靜宣生氣,又擔憂走得頻繁了,太后會懷疑我的居心,從而虧待我的天佑,所以對於太后宮裡的事情,反倒一概不知情了。
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那隻小小的薄如蟬翼的小東西到底是什麼呢?那麼金光閃閃的顏色,我當真是沒有見過的。哼!不過想想也是,她絮淑妃想要一舉除掉我,拿出來的東西自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這麼胡思亂想的竟然又過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牢房內空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廖靜宣到底是在幹什麼?還是我真的不能相信他了。他真的會幫助我嗎?真的會因爲我臨行前的一句討好的話語就幫助我嗎?這個男人又不是傻子,他怎麼會不知道我的意圖呢?
不過,就算他不是真心想要我出去,可是現下整個牢房內連個獄卒都看不見,也太不正常了吧。
心裡盤算着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的時間,正當我快要臨近崩潰邊緣的時候,卻聽到一聲細弱的嗓音傳來:“公主,你在哪裡?公主,你在哪裡啊?”
“喜兒?是喜兒嗎?我在這裡啊,喜兒。”竟然是喜兒的聲音,我的心裡不由得開懷起來。
一步並做兩步跑到牢房門口,透過鐵柵欄向外張望着。確實是喜兒!只見她眉歡眼笑的朝我跑過來,後面的那是,廖靜宸!
“公主,你沒事吧。沒事就好,可擔心死奴婢了。”喜兒喜極而泣,透過鐵欄杆將我上上下下全看了一遍。見並無傷害,便放心的長長輸了一口氣。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宸王爺,你怎麼也來了?怎麼是你們兩個人來的呢?”探頭望去,他們身後並沒有跟着侍衛僕從,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先別說這些了,等以後再說吧。喜兒,趕緊打開牢門,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廖靜宸不待喜兒回答我的疑問,微微皺起眉頭,急切的催促道。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宸王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更是疑惑起來,在我眼裡的廖靜宸,除了先前的玩世不恭,就是後來的鎮定自若,還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呢。不由得在心裡,升起了不好的兆頭。
“公主,您還是先別問了。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說吧。”喜兒擡起頭瞥了廖靜宸一眼,爾後急急掏出握在手心裡的鑰匙,慌慌張張開起門來。
廖靜宸望見我擔憂的神情,不由得舒展眉頭,頗爲鎮定的朝着我暖暖一笑,安慰道“是啊,你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事。喜兒,讓我來吧。”
“你們怎麼說的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天佑呢?天佑在哪裡啊?”疑惑間,待我看清見喜兒空空的雙手之際,突然便想到我的天佑,我不能丟失的寄託與希望。
喜兒緊走兩步到我跟前來,透過欄杆握住我因激動而顫抖無比的雙手,輕聲安慰:“公主,你放心吧。小皇子沒事的,奴婢已經將他藏起來了,那個地方很安全,別人一定不會找到的。我們等會就去那裡將小皇子接來,然後一起離開。”
“離開?你們,你們這是,揹着皇上來的?難道是皇上已經認定了我是兇手,要將我治罪嗎?”心內猛然一沉,我木然的望着喜兒,望着廖靜宸。
“不是的。公主,”喜兒滿面擔憂的望着我,握住的手猛然頓住,欲言又止。
“是啊,喜兒,你不要再欺騙殤兒了。你還想讓殤兒一廂情願到何時?皇兄他已經聽信了絮淑妃的話語,再加上瑤涵在一旁作證,皇兄想也未想,就已經決定要,要,”廖靜宸竟然也學起喜兒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有股不好的預感,不由得更加焦急起來,猛然拽開剛剛被撤掉鎖鏈的牢門,一個箭步便衝了出去:“要什麼?宸王爺,要什麼?你快點說啊。”
“要沒收皇后璽印,削去皇后頭銜,明日午時斬首示衆。”廖靜宸定定望着我的眼睛,神色中夾帶着一股強烈的不安,外表看去卻依舊是鎮定已極的。
“你說什麼?皇上他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他真的認定了我就是兇手了嗎?”淚水不知不覺
間已經迷濛了眼眸,踉踉蹌蹌後退幾步,我終是無力的靠在了牢門之上。
原以爲我已經不在意了,不在意他對我的任何傷害。可是,沒有想到,在聽到廖靜宸這一句之時,我的心竟然還會痛,還會難過,還會落淚。在他選擇了絮淑妃而傷害我的時候,我所感覺到只是心痛,嚐到背叛滋味的傷心。
可是,在見到他一如既往的對我好,甚至是不顧我的冷眼相待,不顧我的冷言冷語,執意要照顧我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是柔軟的,還是存下了很多的幻想的。
那個時候,我爲他找遍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尤其是看到絮淑妃後來的不受寵,我更是一廂情願的以爲他對於我是真心的。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他所有的甜言蜜語,也只是表面上裝出來保護自己的樣子而已。其實內心深處早已經存下了他的影子,揮之不去。
甚至我還在想,下一次,再有下一次那晚的情形,我一定原諒他,一定和他重新修好。可是,我的美夢還沒有醒來之際,卻就被自己的愚昧早早的扇醒了。
“是。皇兄昨日晚間宣我進宮,就是這樣對我說的。”廖靜宸輕輕扳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頓。
喜兒亦是極爲擔憂的望着我,眸子裡傷痛淌過:“公主。”
望着他們,望着此時此刻依舊選擇呆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奔與逃命的他們,我又怎能再讓他們擔心,怎能讓他跟着我一起難過?
於是,我擡起手輕輕握住他厚實的手背,深深凝望着他的眸子:“我沒事,你放心吧。對,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越快越好,等到他廖靜宣的侍衛隊來到之後就晚了。逃出去還有一線活命的機會,倘若留在這裡就只能是死路一條了。”
喜兒反應極快,當先一個接過話去:“對!公主說的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再不走,估計門口那幾位大哥就要撐不住了。還有啊,公主,小皇子還等着您呢。”
“恩。”我朝着喜兒重重的點了點頭,揚起一抹愉悅的笑顏。扯開廖靜宸的手臂,就向着外面飛奔出去。
我與喜兒爲了行動方便,都換上了尋常宮女的服侍。而廖靜宸唯恐被廖靜宣或者某些下人認出來,也是喬裝打扮了一番,便向着喜兒所說的地方行去。
“宸王爺,你看,他們是來尋我的嗎?難道他們這麼快,就已經知道我逃走了嗎?”躲在廖靜宸身後的我,指着左前方那一排正自急匆匆趕路的士兵,小聲對廖靜宸說道。
其實,這些士兵我在剛纔就已經看到了。先前還以爲是湊巧,可是一路走來,竟然發現不論走到哪裡,總會有那麼一隊士兵,或多或少的行色匆匆,謹慎小心的,不知是在尋找什麼東西,還是隻是巡邏。
可是往日巡邏的士兵並沒有今日這麼多啊,今日的要比以往的多出一半還要多呢。除了要抓我這個重大的逃犯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需要調集這麼多士兵的地方。
“也許是吧,我們小心些總沒錯的。”廖靜宸回頭望了我一眼,遞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在這樣溫暖柔和的眼神下,我便就真的安下心來。只是,今日這麼多的士兵與將軍在皇宮內來回穿梭,還真是讓我感到奇怪。難道我就真的有那麼重要,還要勞煩廖靜宣如此興師動衆,非要尋到我不可?
還是他親眼看到,我死在他的面前,他心裡纔會好受,纔會高興。就連蔣兮航都已經出動了,看來真的是要將我逼到絕路,趕盡殺絕了。廖靜宣!我真的好恨,好恨!
“公主,我們就快要到了。您聽聽,哎呀,糟糕,小皇子一定是餓壞了。奴婢只顧跟着宸王爺去尋公主了,竟然忘記小皇子的事情了。真是該罰!”喜兒明快的笑容,忽而又黯淡下去。眉宇皺起,焦急不已。
我側耳凝神細細聽去,果然聽到了天佑尖細的啼哭之聲。心裡不由得跟着狠狠糾起,這麼冷的天,他那麼一個小小的人,到底是如何自處呢?真的就想馬上衝到他的跟前去,可是前方還有巡邏的士兵,萬一衝動之下,不慎引起他們的注意,就更不好辦了。
“殤兒,放輕鬆點。弘碩不會有事的。”我自己都不知何時竟然將細長的指甲掐到了肉掌裡面,此時卻被廖靜宸輕輕握住了。
微微嘆了口氣,我又轉頭看向對面的士兵,見他們已然離去了,不由得喜上眉梢,趕緊自牆角中跳出來,跟着喜兒向安置天佑的方向行去。
“怎麼了,喜兒?”我很是疑惑的望向走在前方,卻忽然停住,並迅速招呼我們一同躲在草叢中的喜兒,不解問出。
“公主,您看,”隨着喜兒的手指,我向前方看去。卻忽然震驚的無以復加,愣在當場,“太,太后?”
此時的太后正站在那一片有些破舊的宮殿前方,而懷裡抱着的正是我的天佑。遠遠看來,眉頭緊皺,面色不渝,似有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