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烽煙起,路有餓死骨,幾多英雄史,大明往死人。
這幾句看似荒涼悲愴的段子,流傳在大街小巷那些說書人的口中,雖然過於直白和膚淺,但也不失爲如今大明江山最後的寫照。
南北天將中原金剛,魏守一去了,袁崇煥去了,如今剩下金剛一人已經是獨木難支了,再加上魏忠賢的仇視和崇禎的質疑,或許他將一步步走上袁崇煥的下場。
漆黑的夜,金壽天領着二十名黑衣死士,快步穿行在京城某一個小巷中,終於來到了王猛的府邸,他們也停下了腳步。
金壽天對着二十名死士道:“你們二十人五人一組,王府後門和兩個側門各去一組,剩下的無人隨我隱蔽在這大門四周,決不可讓王猛離開半步,如若發生衝突就地處置無須稟報,你們聽清楚了嗎?”
說罷,二十名死士雖不能言語,但他們似乎能夠聽懂金壽天的話,於是齊刷刷的點了點頭。
金壽天說道:“好,分頭行動吧!注意隱蔽。”
說罷,死士們便各自去往自己的崗位上,金壽天也率領剩下的五名死士在大們四周隱蔽起來。
夜黑風高,或許在睡夢中夜晚很短,但此時此刻的這個夜晚似乎又很漫長,圓月上蒙着一些陰影,這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
金壽天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王府大門,或許此時此刻他比魏忠賢更想找到一個理由將王猛殺害,因爲他知道一旦王猛死了,那麼京城十萬大軍也就成了形同虛設的軀殼,也更有助於他光復大金。
此時安靜西城門下出現了一個人影,但是一閃即過,閃進了右邊的一個衚衕裡面。
是誰?百姓此時也應該休息了,要是京城守將他也沒有必要躲躲閃閃。終於在通往王猛府邸那條長長的衚衕裡再次發現了這個身影,因爲這裡是住的是王猛,所以也沒有那麼多的守衛,基本上京城所有能打仗的兵都前去守城去了。
藉着微微的月光,終於看清了此人的模樣,不是別人正是白天獻計夜訪京城的李巖,看來他並沒有說大話,他真的在如此嚴密防守下摸了進來。或許對於李巖來說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基本上每次大軍出征總是他深入地穴查探地形,所以這一點並不奇怪。
終於來到了王猛府邸,但是李巖停下了腳步,四處打望着。
看到有人來了,金壽天立刻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望着來人,或許是因爲距離太遠了的原因,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就來人的身形和背影,金壽天總覺得有些熟悉。
金壽天喃喃自語道:“此人是誰?雖然難以看清面容,但是我覺得在那裡見過他,而且我敢斷定此時絕非京城之人。溫楠,不對不是溫楠,這把劍不像青巖;三絕也不對,三絕身形不是這樣子的;還有誰?還有誰有如此身形?”
此時李巖似乎也發現周圍似乎有一絲不對,低下頭自語道:“周圍四下寂靜無人,但我總感覺有股無形的殺氣,然而此時他們還沒有動手就證明不是衝着我來的,看來此行是多此一舉了,或許我不來王猛也很難活過今晚了。”
說罷,李巖一個縱身便躍進了王府大院裡,當金壽天再次擡起頭時已經不見李巖的身影,金壽天說道:“容我想想,此人絕對在哪裡見過?我一定能想起。”
說罷,金壽天繼續埋着頭苦思冥想,他心裡清楚這或許是一個殺王猛最好的藉口,所以他哪怕絞盡腦汁也要想起來。
來到大院之中,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亮,跟其他將軍不一樣,這裡沒有一個守衛也沒有一個僕人,偌大的院子或許就只有王猛一人居住。
看着乾淨的院子和簡易的佈置,李巖不僅得感嘆:“如今這樣的將軍已經不多了,只可惜你是我們的對手,今日若能勸降王將軍方位上策,如若不然爲了天下儘快太平,李巖只能陷英雄於不仁不義了。”
說罷,李巖長長的嘆息過後徑直向院子深處走去,直到前方的小屋裡出現了火光,李巖才停下了腳步。
只聽見嗖的一聲,一股勁風從身後襲來,速度之快令李巖來不及躲閃,只能迅速轉過身去舉劍格擋。
咣的一聲過後,李巖直覺手中一陣**,不由的隨着強大的勁風向後退去,直到站穩之後,李巖終於看清楚了此人的長相,不是別人正是王猛。
望着王猛李巖雙手合十說道:“金剛王猛果然名不虛傳,南北天將中原金剛,今日一見王將軍較前面兩位英雄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猛冷冷的說道:“今日能與鼎鼎大名的書生劍李巖一會,王某也是不勝榮幸。”
李巖笑着說道:“三尺鐵劍一介書生能入將軍法眼,也是在下的榮幸。”
王猛說道:“可惜,今日過後天下便不會再有你這號人物了。”
李巖也能聽懂王猛言語之間的意思,然而他似乎並不害怕,並且大笑起來。
王猛不解的問道:“你爲何發笑?”
李巖說道:“李巖能來自然能夠全身而退。”
王猛說道:“這裡是京城,而今你又在我手中,你有什麼底氣敢出此言?”
李巖說道:“我相信將軍不會殺李巖,也不會通報周圍的禁軍。”
王猛笑着說道:“你何出此言?我是兵你是賊,我爲何不會殺你?”
李巖說道:“如果想殺我,將軍剛纔那一刀就不會給我留餘地,在下本就不是將軍的對手,將軍又在暗處想殺我易如反掌,所以我斷定將軍不會殺我。”
望着李巖,王猛似乎對眼前這個書生打扮的賊軍產生了一絲興趣,笑着說道:“我心裡很想殺你,不是爲了大明,而是爲了昨日死在你們手中的那羣兄弟,但是如今我改變注意了。”
王猛走到李巖跟前說道:”漫漫長夜相遇也是緣分,王某正是滿腹愁緒,既然來了不妨陪我小飲兩杯如何?”
李巖笑着樹說道:“恭敬不如從命。”
說罷,二人便收起了刀劍,走向那座亮光的小屋。一個是官,一個是匪,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兩個人會坐在一起?或許只有在這亂世纔會有如此怪象。
一個桌案,兩壺清酒,官匪兩立,卻一夜暢聊。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兩人似乎毫無醉意。
終於王猛開口說道:“李將軍說明你的來意吧!”
李巖說道:“實不相瞞,或許將軍已經猜到了在下這次前來於將軍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王猛說道:“如今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好事可言了,從皇上削去我兵權那一刻,我知道大明已經命不久矣,而且還有無數只憤怒的眼睛在盯着我想置我於死地,生死對王猛來說已經毫無所謂。”
李巖笑着說道:“戰場金剛今日着實讓我刮目相看,可是將軍有沒想過這樣的朝廷這樣的江山有何必去堅守?何不爲自己另尋出路,英雄就應該分清時勢,李巖雖是爲陷害將軍而來,但我更願意將軍能跟我一起走,離開這個無能殘暴的大明朝廷。”
王猛笑着說道:“多謝李將軍擡愛,爲王某指一條明路,或許之前我還對着大明朝抱有一絲幻想,但是如今我已經徹底失望了。能與將軍對酒暢聊,王某也算此生無憾了,要我投敵卻是我萬萬不能,王某並不是在乎名聲的迂腐之輩,只是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們是死在戰場上的,王某不能與他們同生共死也是萬分遺憾,斷然不會在他們死後投敵苟活。”
李巖知道勸降幾乎不可能,但他也不願眼睜睜看着英雄去死,所以明知是白說,但還是繼續說道:“將軍,可是。。。。。”
但王猛舉起酒杯,似乎不想讓李巖繼續說下去,王猛道:“李將軍不必再說,我們再喝一杯,喝完這杯你便立即離開。”
酒已端起就沒有放下的理由,李巖也只有陪着王猛飲下這最後一杯酒。
說罷,王猛站起身道:“李將軍你可以走了,天亮你就不好離開了。”
望着眼前這位豪邁坦然的將軍,李岩心中還是萬分不捨道:“將軍,如今你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度過此劫。綁了我交給崇禎,你依然還可以重回戰場,李巖絕不會怪罪將軍。”
李巖坦然的伸出雙手,王猛笑了笑握住李巖的道:“大明可以沒有王猛,但義軍不能沒有你李巖,我不知道李自成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我相信你李巖,所以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下去,爲天下和平活下去。”
說罷,李巖望着王猛,王猛看着李巖,兩人四目相對卻不再言語,所有的相惜和賞識都在眼神之中。
王猛說道:“走吧!不早了。”
說罷,李巖也轉身離開,望着李巖離去的背影,王猛笑了笑。
此時,金壽天還在苦思冥想,終於眼裡閃出一絲驚訝,他大叫道:“沒錯,此人定是李巖,雖只有一名之緣,但我絕不會認錯。”
想到這裡,金壽天按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來,發出火箭射向夜空,火箭夜空中綻放出炫麗的花火,這是隻有死士才能看懂的集結信號。
王猛剛準備轉身回屋,然而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了,五名死士擋住了他的退路,左右各五名死士緊緊握住手中的強弩對準他。
他轉過身來望着從大門大搖大擺走進來的金壽天道:“沒想到東廠的狗這麼快就到了。”
金壽天笑着說道:“王將軍什麼時候也學會逞口舌之快了,沒關係你罵吧!或許以後都沒有人敢這樣罵我了。”
王猛說道:“金壽天你知道爲什麼李自成能打到京城來嗎?”
金壽天道:“不知。”
王猛說道:“只可惜我大明萬里河山,沒毀在敵人手裡,卻毀在了自己人的手裡,不得不令人心寒啊!”
金壽天笑着說道:“王將軍,我等也不是爲了爲難你,只要你交出李巖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看到。”
王猛大笑了幾聲,笑聲震撼蒼穹,似乎並未理會金壽天的話語,對着蒼天說道:“我王猛一生浴血沙場,卻不料最終死於奸人手中,天意啊真是天意!”
說罷,提起手中的大刀向金壽天衝了過去,面對這二十名死士和他們手中的強弩,這無疑自尋死路。
嗖嗖嗖幾聲箭鏃破空的聲音後,王猛身上已經中了數十箭,鮮血不停的往外流。站在原地憤怒的看着金壽天,他試圖挪動步子,又是幾十箭穿破他的身軀,終於他停下了倔強的步伐,站在原地用大刀支撐着身體不讓其倒下。
王猛沒有了呼吸,英雄悲愴的一生終於結束,然而他身上的鮮血還沒有流完,肆無忌憚地流淌在這片不悔的土地上。
望着王猛屍體,金壽天說道:“放把火把這裡燒了,燒得乾乾儘儘,人是李巖殺的,你們一定要記清楚。”
雖然他知道這些死士並不會說話也不會出賣自己只會殺人,但他還是一片片的警告着。
終於熊熊大火燒了起來,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李巖回過頭望了望王府的方向,看着這通天的火光,發生的一切他早預料到了。只是這一刻來到之時,他才發現是如此不捨和後悔,然而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他只有轉過身默默的離開,繼續完成天下太平的使命。
山坡上焦急等待的李自成,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李巖已經得手了,然而他卻不知道其間還發生了些什麼?他只在乎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