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魅影抱着昏厥過去的冷霜愣愣的站在原地,裴揚心急如焚,一把從他手中奪過冷霜,身形一閃,往軍醫所在的帳篷飛奔而去。
逸塵和軒轅旭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快步跟上。
正在悲傷痛哭的緋兒,見大家都走了,連忙邊追邊喊道,“等等我……”
主帳篷離軍醫所在的帳篷只有短短的不足三丈的路程,但是任誰也沒想到,由於太過擔心和緊張,裴揚、逸塵和軒轅旭這三個會武功的男子一個個都手軟腿軟,竟然在途中輪番抱着冷霜只堅持了一小段距離,最終只能由徐磊抱着冷霜,他們跟在後面。
易水寒帶着熙來到軍醫的帳篷,心中擔心冷霜那邊的狀況,本想着快點回到她的身邊,無奈帳篷中受傷的將士實在是太多,軍醫們根本無暇顧及,他只能留在帳篷中,幫熙打起下手。
易水寒端着滿是血水的鐵盆正準備走出帳篷,就見到徐磊滿臉焦急的站在帳篷入口,而他懷中的冷霜雙眼緊閉,嘴角帶血,隨後還跟着逸塵等人,易水寒一驚,忙問道,“主人怎麼了?”
心亂如麻的逸塵等人一進帳篷,目光就一直在尋找熙的身影,但是帳篷中已被傷兵殘將擠得滿滿的,根本就看不見熙在哪裡。
見易水寒上前,裴揚急切的問道,“熙呢?他在哪兒?小東西她吐血暈厥了!”
聞言,易水寒一驚,急忙帶着徐磊他們左穿右繞的來到角落的一張牀邊。
裴揚急聲喚道,“熙!快點看看小東西!”
熙剛剛爲冷謙包紮好胸前的傷口,聽到裴揚的聲音忙回頭一看,見狀,猛地起身,疑惑的問道,“怎麼回事?”
“王爺方纔已薨,郡主傷心過度,吐了一大口血,便暈了過去。”徐磊一臉哀傷的回道。
“王爺……”
“王爺……”
“王爺……”
得知冷燕鴻逝世的消息,一時間一聲聲淒厲而哀慼的叫聲從帳篷裡傳出,響徹整個兵營,劃破長空。
帳篷裡,那些斷了胳膊的,抑或是缺了腿的,抑或是身上傷痕累累的冷家軍將士們都紛紛留下傷心的淚水,哀悼着他們最敬愛的戰神王爺。
帳篷外,其餘所有的冷家軍將士都紛紛卸下自己的身上的盔帽,身子朝着主帳篷的方向撲通跪下,齊聲喊道,“王爺……”那洪亮又帶着悲傷的聲音催人淚下,叫人心酸。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斷了左胳膊的佘飛費力的從牀上爬了下來,看向徐磊,哽咽的說道,“讓郡主躺在這吧!”
聽到冷霜吐血暈厥,半躺在冷謙旁邊的地上身受重傷的夢劍和殘月,忙掙扎着爬到牀邊,擡頭擔憂的看着徐磊懷中的冷霜。
徐磊小心翼翼的將冷霜放在牀上,熙忙上前幫她把起脈。
站在熙身後的逸塵幾乎屏住了呼吸,不止他,還有軒轅旭、易水寒,隨後而來的魅影和緋兒,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盯着熙的動作。
帳篷裡頓時鴉雀無聲,大家忘了自己身上的傷,都將目光投向冷霜這邊,默默的在心中念着,王爺已薨,小王爺重傷昏迷,現在郡主又……老天爺保佑,千萬別讓郡主有事……
半晌,見熙收回手,魅影急忙問道,“熙,霜她怎樣了?”
衆人期盼又忐忑不安的眼光都緊緊的鎖在熙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熙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說道,“大家不用擔心,霜只是傷心過度,一時氣急攻心纔會這樣,休息一下就會醒來的。”
衆人一直提得老高的心這才放下,佘飛鬆了一口氣,隨即問道,“公子,那我們小王爺呢?什麼時候纔會醒來?”
熙眉頭深鎖,“他身上多處受傷,尤其是前胸那個刀傷傷口又長又深,導致他失血過多,陷入昏迷。我已經幫他處理了傷口,按我估計,快則三天,慢則五天,他就會醒來。”
聞言,佘飛難掩喜色,習慣性的伸手想拱拳道謝,但是無奈左胳膊已斷,他撲通一聲半跪在地上,感激道,“謝公子相救!”
見狀,帳篷內的所有將士都紛紛跪下,感激地喊道,“謝公子相救!”
熙嚇了一跳,忙擺了擺手,說道,“大家快起來!快起來!”
佘飛領着衆將士起身,說道,“此處人多嘈雜,不利於小王爺和郡主休息,還是把小王爺搬回他自己的帳篷裡養傷吧,我再命人騰出相鄰的帳篷給郡主休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熙看了看逸塵和魅影等人,見他們都點頭,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就照將軍說的做吧。”
魅影小心翼翼的抱起冷霜,易水寒將冷謙抱起,衆人隨着佘飛往冷謙的帳篷走去。
同一時間,與他們相隔五十里處的地方,烈焰主帥劉一刀一進主帳篷就猛地摘下盔帽狠狠的扔在地上,怒道,“可惡!可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本帥的好事!”
劉一刀憤憤的罵了一通,才轉身看向一旁默不吭聲的公孫子羽,臉色難看得很,“軍師,爲何方纔你阻止本帥乘勝追擊,將其一舉殲滅?”劉一刀越想越火,本來可以趁這次機會將冷家軍一舉殲滅,但是卻因爲他的阻攔自己竟一時錯過了這樣絕佳的時機。
公孫子羽淡然道,“元帥,子羽方纔已經說過,‘窮寇莫追’。再者,剛纔中途出現的那羣人……”
不待公孫子羽說完,劉一刀就急切的接道,“援軍?!”
公孫子羽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似是又不是。”
劉一刀皺眉,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軍師,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模棱兩可?聽得本帥糊里糊塗的。”他本就一武將出身,對於公孫子羽動不動就一副文縐縐的書生樣極爲反感,可是無奈公孫子羽是皇上爲了此次出兵攻打冥夜國特地派給自己的軍師,所以才硬生生的忍耐下來。
見他摸着鬍鬚在那思索,劉一刀翻了一個白眼,對他的不屑更甚,不就是在十幾年前碰巧遇到微服私訪民間的皇上,然後說了那番關於行兵佈陣的言論,被皇上看中,招進兵部,成了一個小小的侍郎。此番出戰,皇上竟然叫他做自己的軍師,還叫自己一定要多聽他的意見,自己少說也有十數次帶兵打仗的經驗,叫自己聽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的意見,實在是荒天下之大謬。
公孫子羽見其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心中也知道他對自己有意見,但是自己身負皇命,有些意見不得不提,心裡暗歎了一口氣,開口徐徐說道,“元帥,子羽之所以說他們是援軍,是因爲他們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說不是,則是因爲他們所使的招式和殺人的手法並不像正規軍隊所擁有,而是更像專業的殺手,出招必殺。而且,那帶頭的紫衣女子和她身邊的幾個男子輕功了得,武功高強,更像是江湖上的人。”
“嗯嗯,說得有點道理。”劉一刀雖覺得他分析得挺有道理的,但是面上卻故作漫不經心,淡淡的說道。
隨後又斜睨了他一眼,問道,“本帥聽說軍師以前好像也是行走江湖的,不知軍師可否看得出來此女子是何門何派的?”
公孫子羽搖了搖頭,“那女子招式和身法尤爲詭異,恕子羽眼拙,未能看出是哪個門派的。”
他頓了頓又說道,“倒是她身邊那個白衣男子所使的武功有點像子羽師門的武功。”
“哦?不知軍師的師從何人?”劉一刀挑眉問道。心中不屑得很,還真當自己一回事,說不定就是哪個小門派,人家那些大門派纔不會出個像他這樣孱弱的書生,一點武功都不會只會耍耍嘴皮子。
公孫子羽淡淡的說道,“天機老人。”
聞言,劉一刀一愣,錯愕的重複着他的話,“天機老人?!”
劉一刀圍着公孫子羽饒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輕笑出聲,“呵呵……軍師真幽默,跟本帥開這樣的玩笑,據本帥所知,軍師好像不會武功。”真是不要臉,居然冒充天機老人的徒弟。
公孫子羽任由他打量,認真的說道,“子羽並非開玩笑,天機老人的確是子羽的師父。事實上子羽也不會武功,當日在天山,子羽只對兵法和陣法感興趣,所以也就只學了這兩樣。”
“唉,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吧。”劉一刀擺明不相信。會相信他的話那個人一定是傻瓜,世人皆知天機老人武功高強,天山上盡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武林秘笈,上了天山不習武說出來鬼才信。
事實上,劉一刀這回真的是想錯了,公孫子羽的的確確是天機老人的徒弟,他方纔所說的也句句實話。二十年前他學藝歸國,一心想進仕途,爲自己的國家效力,但是苦無門路,直到五年前,年已三十有五的他碰到微服出訪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赫連傲天,說了自己對行兵佈陣的一番見解,得到赫連傲天的賞識,在其引薦下進了兵部當了一個侍郎。無所作爲的在兵部呆了五年,如今終於能隨軍出戰,他是興奮無比,終於可以將所學的用到實戰中,也希望能夠藉此報赫連傲天這個伯樂的大恩,讓那些一直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
但是對於初次出戰面對的敵人卻是自己尤爲敬佩的大師兄,他又心生矛盾,一方面是因爲冷燕鴻是這一方面的高手,與其交手是他的夙願;但是一想到昔日的師兄弟兵戎相見,一想到冷燕鴻會死,他又心生不忍。
怨只怨各爲其主,所以當他見劉一刀欲除掉大師兄唯一的子嗣纔會忍不住出言相勸,無奈他人微言薄,最終還是阻止不了。如若那白衣男子真的是他的師弟,那他豈不是又得同門相殘。想到這,公孫子羽內心無比掙扎,一直清冷的眼裡出現了迷茫之色。
“軍師!”坐到主位上的劉一刀見他呆若木雞,心生不悅,大聲喊道。
“哦!”公孫子羽一愣,隨即恢復正常,問道,“元帥,有何吩咐?”
劉一刀得意的說道,“冷燕鴻那老賊身中劇毒,非死無疑,如今冷家軍就如一支沒了利箭的弓,不堪一擊。所以本帥決定讓大軍稍作歇息,今日酉時帶領大軍攻打冷家軍,不知軍師有何看法?”
其實劉一刀心中已下決定,只是象徵性的問問公孫子羽,不料公孫子羽卻低頭思索,直到劉一刀都快按捺不住,才緩緩說道,“子羽覺得不妥……”
他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對着正在爲自己的決定沾沾自喜的劉一刀當頭淋下,劉一刀頓時臉色變得很難看,厲聲問道,“有何不妥!”
公孫子羽眉頭微蹙,隨即語氣平靜的說道,“元帥莫急,請聽子羽慢慢道來。”
“說!”劉一刀手一擺,不悅的催促道。
“不知元帥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撼山易,憾冷家軍難’。”
“聽過又如何?”劉一刀不以爲然的說道,有何難,他劉一刀就撼一撼他冷家軍,非把他們撼倒不可。
“其實冷家軍之所以能夠百戰百勝,除了因爲冷燕鴻用兵如神,智謀過人之外,更是因爲冷家軍軍機嚴明,據聞其‘餓死不搶百姓糧,凍死不佔百姓屋’,就是因爲這樣一種鐵的紀律鍛造出一支攻無不取、戰無不勝的鐵軍。而且其人人驍勇善戰,以一當百。所以……”
公孫子羽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所以即便冷燕鴻死了,對待我軍的進攻他們照樣會拼死抵抗,我軍根本佔不了半點便宜。再加上方纔一役,我軍損失尤爲慘重,所剩將士不足五萬,與其人數相當,此時實不宜進攻。”
“軍師,你這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他冷家軍再厲害,今日本帥不也照樣滅了他的元帥,你就好好看看本帥帶着不足五萬的將士如何將他們也一舉滅了!”劉一刀十分不齒公孫子羽如此畏手畏腳的說法,冷聲駁道。
公孫子羽見他不聽勸說,一意孤行,只得出下策,“元帥,你別忘了,當日出征之前皇上特意吩咐過,請元帥多聽子羽的意見,切忌一意孤行。”
聞言,劉一刀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面,臉色鐵青怒罵道,“你!好你個公孫子羽!竟然拿皇上壓本帥!好,本帥就放長雙眼看看你公孫子羽有什麼本事擊敗冷家軍!”
“元帥莫生氣,子羽也是情非得已,纔會搬出皇上的原話。”公孫子羽面不改色的說道。
“既然你覺得本帥的方法不妥,那你又有什麼好主意?”劉一刀怒火難消。
公孫子羽說道,“據日前探子回報,敵軍軍糧短缺,今日冷燕鴻會帶冷家軍夜襲我軍,很大程度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們越是想速戰速決,我們就越不能讓他們如願。所以一字曰,‘拖’。”
“那要拖到什麼時候?”劉一刀不耐的說道。
“今日一戰,他們必會加強戒備,因此依子羽之見,拖上個三天,待其糧草消耗殆盡,放鬆警惕時,我軍再來個襲擊,殺他個措手不及,方可確保取勝。”
劉一刀稍加思索,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是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是淡淡的說道,“那本帥就再等上三天,三天後希望軍師不要又找些有的沒的理由來阻攔本帥。”
接着,不待公孫子羽回答,劉一刀一轉身說道,“本帥乏了,軍師暫且下去吧。”
見他下了逐客令,公孫子羽無奈的看着他的背影,說道“那子羽就不打擾元帥休息,這就退下。”
三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是對於身處在冷家軍兵營的魅影等人來說,那是一個漫長的等待,一種痛苦的無邊的煎熬,一切只源於之前吐血暈厥本應很快醒來的冷霜依然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