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晨時分,我已經哭不出聲音,嗓子好似也慢慢變蒼啞了,只是腦袋昏昏沉沉的躺在牀上,眼淚仍在無意識的流着,枕巾上,潮溼了一片又一片。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我的眼睛一定腫得像兩個小核桃。
往日裡,這個時候,我都應該已經起身,坐在鏡前,等着剪春和剪夏她們幾個幫我梳妝打理了。
今天早晨,剪春也進來過,不過看了看我的模樣後,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娘娘,您別起身了,奴婢自己去彩風宮幫您告假吧。”
我木然的點了點頭,仍自迷迷糊糊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就這樣,在半睡半醒之間迷糊着,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久,知道剪春再次急匆匆的推開了我的門。
“娘娘,娘娘,不好了,奴婢去彩風宮給您告假的時候,被淑妃娘娘厲聲罵了一通,說,說…………說您侍寵而驕,昨日晚上還好好的,怎麼今日早晨,到了請安的時刻,就突然生病了起來。她說馬上要帶御醫過來靜心宮,讓御醫給您瞧瞧,如若不是真的生病的話,就要按照宮規來處理您。淑妃娘娘現在應該就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剪春焦急的對我說道。
我心知淑妃所說的應該比這難聽得多,只是剪春不好意思將這些全部說出來而已。
只怕不止是淑妃,在嬪妃們請安之後,在這整個後宮之中,我厚顏無恥、妖媚君王的浪蕩名聲肯定早已傳個遍了。到時候,恐怕這後宮中所有的人見着了我,都要暗啐我一口了。
皇帝嘴中的所謂懲罰,看樣已經很成功的完成了。
她願意來就來吧,宮規處罰就處罰吧,處罰的再厲害又能怎樣呢?最多就是將這條性命丟在這後宮中而已。我自暴自棄的想着。然後,索性閉上了眼睛。
剪春見着我的模樣,急得直跺腳,自言自語道:“可不能這樣子,這樣子下去要出大事了。”
然後,她向外間走去,剛走出我的房間,就在大聲喚着:“桃紅,剪夏,剪秋,剪冬,你們幾個在門前守着,等會淑妃娘娘要是過來了,你們儘量護着點咱們娘娘。我現在馬上去順寧宮,去請太后娘娘趕緊過來。”
“是,剪春姐姐放心。”桃紅,剪夏她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起趕緊齊聲應着。接着,就聽見了剪春咚咚咚的帶着小跑離去的聲音。
“小姐,要不奴婢給您打盆水來擦把臉,把頭順便梳一下吧,聽剪春姐姐說,等會淑妃娘娘就要帶着御醫過來了。”剪春走後,桃紅帶着試探性的對我說道。
我仍然閉着眼睛,只是搖了搖頭。此時,我的眼睛已經很乾澀了,淚水也快流不出來了。
桃紅看見了,也如同剪春一般,無奈的嘆了口氣。其他幾個人也站到了門口邊上,看着我,同樣一籌莫展。
片刻後,院中傳來了一羣人走路的腳步聲,桃紅、剪夏、剪秋、剪冬她們幾個聽見了神情一凜,一起起身,向門外迎了出去。
此時,腳步聲已經進了正殿,離我的房間門也已不遠了。
隨即,我聽見了宮中包括桃紅、剪夏、剪秋她們在內的所有宮人的行禮聲:“奴婢(奴才)拜見淑妃娘娘。”
淑妃彷彿沒聽見似的,腳步仍然朝着我住的房間方向過來了。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我們家娘娘身體不舒服,躺在牀上尚未起的了身,衣冠不整,如果讓男子進去,似乎不太合適,於禮不合啊。”剪夏壯着膽子說道,她的聲音是從門口傳過來的,估計她是從剛纔跪的地方爬行過來的。
“喲,昨天晚上那麼多人在場,和皇上親熱,都沒知道不好意思,怎麼這會子就突然害起臊來了呢?也罷,既然你這麼說了,本宮就讓人給我們的昭容娘娘穿好衣服後,再讓御醫進去診斷吧。玲瓏,去給昭容娘娘更衣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不過更衣時,可得注意着點兒,說不準,這昭容娘娘馬上就是皇上邊上的紅人兒,心肝尖上的肉了,這皮膚可金貴的很。萬一有個什麼差池,可不是你們這些粗手粗腳的奴才們能過擔待得起的。”淑妃頓了一下,故意扯高嗓子向內屋這樣說道。
“是,奴婢謹遵娘娘吩咐,一定將昭容娘娘服侍好。”這時,一個略顯粗厚的女聲帶着邪氣的回答道。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這樣不行,這樣於禮不合啊。請娘娘三思啊。”這時,傳來了剪夏的哀求聲。隨後,桃紅她們幾個也跟在後面附和着。
“哼,本宮倒要看看怎麼個於禮不合法。狗奴婢,本宮的話豈容你們這些個奴婢來質疑。玲瓏,先替本宮將這個爲說的給掌嘴十下,再進去給昭容娘娘穿衣服,然後等御醫給昭容娘娘診斷。”淑妃冷哼一聲,強硬的說道。
緊接着,傳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巴掌聲,還有剪夏的哭泣聲。我聞聲後,手指緊緊的抓住牀單,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不計後果的出手了。
而那個叫玲瓏的侍女,在打完剪春之後,很快的走進了我的房間,不是很有誠意的略微彎了一下腰後,惺惺作態的說道:“昭容娘娘,奴婢多有得罪了,如有不周的地方,就請娘娘多擔待了。”
說完,一把揭開我的被子,緊接着,手就很用力抓到我的手臂上來了。我正好氣不打一處來,手腕巧妙用力,就着她的手臂,用着一股巧勁,將她使勁的摔倒在牀前,頭磕碰到我的牀腳之上,額頭上也磕出了血,我也算是替桃紅、柳綠和剪夏出了口惡氣了。
“娘娘,娘娘,奴婢沒用,被昭容娘娘使勁推倒了,腦袋也撞在了牀腳之上,還留了個大窟窿,流血不止。奴婢離大去之日應該也已經不遠了,可能完成不了您所交代的任務了,也服侍不了您了。娘娘,您自個以後多保重。”那個叫玲瓏的侍女,一伸手,摸到了從自己額頭上流出來的鮮血,加上疼痛,哭天喊地的叫了起來。
她掌摑別人的時候,打得那麼孔武有力,彷彿就像別人不知道疼似的。現在,她的頭剛撞了一下牀腳而已,她就哭天搶地起來了。
在她掌摑桃紅和柳綠之後,我曾聽剪春提及過這個叫玲瓏的侍女。她從小就被賣進了淑妃的孃家爲婢,因甚得淑妃歡心,在淑妃嫁給了當時還是宗親王的皇帝之後,被淑妃帶着進了宗親王府。後來,又跟隨着淑妃進了皇宮。據說,她依仗着淑妃對她的寵愛,在宗親王府時,就一直橫行霸道,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並且,欺壓下面的太監和宮女。進了皇宮之後,更是以宮中的大宮女身份自居,甚至連宮中比淑妃位份低的小主,她都從不放在眼裡,見了小主的面,也沒任何禮貌可言。就更別說居於她位之下的太監和宮女們了。
這種爛人,若是可以由着性子來,我都想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淑妃聽見玲瓏的呼喊聲之後,奔了進來,看來玲瓏的那副模樣,顯得倒還很有幾分心疼的樣子,還用手帕拭了拭她額頭上的血。接着就喚了兩個宮女進來,先將玲瓏扶出去療傷。
我心中暗自冷笑,她們倆倒是很有一副主僕情深的樣子。可能就是因爲淑妃的縱容,才使得這個玲瓏如此猖狂。
淑妃狠狠的瞪着我,眼中的嫉恨絲毫不加掩飾,她嘲諷的對我說道:“勤昭容果然處處與衆不同,連生個病兒,都與衆不同,還這般有力氣。那乾脆就別穿衣服了,直接讓御醫進來給你診脈好了。如若是真病了,這倒還好說。如若不是生病,那可別怪本宮不客氣,不講情面兒,直接以宮規處置你。”
我平靜的看着她,就看她還能玩出個什麼樣的花把式來。連皇帝我都得罪了,也不在意多得罪個淑妃了。
看到我的神色這惡冷靜,還直勾勾的用眼睛看着她,淑妃的怒火更大了,向外面喝道:“吳御醫,還不快點進來,給昭容娘娘診脈。”
片刻後,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帶着點猶豫的走了進來,看見我的樣子,有些遲疑。不過,在淑妃的逼視下,他只得無奈的伸出手,對我說道:“昭容娘娘,吳某多有得罪了,煩勞娘娘伸出手,讓吳某爲娘娘診斷一二。”
我當然不會理睬他,任憑他自己自說自話,他見此,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手僵在那裡。
淑妃見了,冷笑道:“不配合是吧?那也沒關係,本宮身邊有的是願意爲昭容娘娘而效勞的人。香菱,香椿,你們兩個進來,服侍昭容娘娘,以便吳御醫給昭容娘娘診脈。”
隨即,進來了兩個長得比較健壯的宮女,她們一起走到我的牀前,其中一個正準備脫掉腳下的鞋子,配合另外一個,好將我架起,鉗制住我,強行給我診脈。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請安聲:
“奴才叩見太后娘娘,叩見忠國夫人。”
“奴婢叩見太后娘娘,叩見忠國夫人。”
淑妃聽見了,臉上一驚。
緊接着,太好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淑妃娘娘,果然好威風啊。哀家身子也不好,也不太願意讓御醫給診脈,淑妃娘娘要不要再喊上兩個宮女,將哀家也架住,和秦昭容一起給御醫瞧瞧啊?”
緊接着,就見到忠國夫人扶着太后走了進來。
淑妃雖然一臉的不甘,但是,還是按照規矩跪了下來,嘴裡說道:“臣妾不敢。”
“哼,你還有不敢的,那倒是稀奇了。哀家方纔已經在外面聽了一會子了,要是不聽,還不知你竟敢如此大膽呢。秦昭容是皇上親自下旨封的正二品的後宮嬪妃,你竟然敢在她衣冠不整,也未經過她本人同意的情形下,強行讓男子進入她的寢宮。就算是皇上廢棄的妃子,這樣做,也是於禮不合的。而且,你還縱容手下的宮女,以下犯上。這些禁忌你都敢做了,還有哪些是你不敢的呢?”太后並未讓她起身,而是冷哼一聲,面帶寒霜的訓斥道。
這也是我入宮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太后這麼威嚴的一面。
“不是臣妾故意要如此,而是秦蝶兒侍寵而驕,明明身體健康,卻故意無視宮規,裝病不去彩風宮請安。如果臣妾不嚴肅處理,只怕日後在後宮中嬪妃面前,還有何威信而言?還望太后娘娘秉公處理。”淑妃猶自強辯道。
“秉公處理?這個只怕你先要問問你自己吧。你有沒有秉公處理,只怕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先不用御醫診斷,光從秦昭容的臉色和精神看,也可推知,其就算沒有生病,至少也是在被不順心的事情所困擾。作爲後宮之中的年長者,你應當好言勸慰,爲其寬心纔是。像你這種行爲,婦德何在?沒有婦德,又從何談起威信二字呢?沒有仁德寬懷之心,又如何有資格當得這後宮之主?你先退下吧,你的行爲,哀家自會讓皇上給哀家一個交待。”太后冷笑一聲,甩了甩衣袖,說道。
“是,臣妾遵旨。”淑妃雖然滿臉的不甘,但是一時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帶着滿心的怨恨,帶領一干人等,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