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怒完楊晴兒之後,皇帝又三番五次的進行嘗試,要接近於我。
可是,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故意的表現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樣來,對他的接近做出一副很排斥的樣子。
皇帝感到很奇怪,也很傷心,不明白爲什麼我都失去記憶了,卻還對他是如此的排斥。
伴君如伴虎,杏兒心中有些擔憂與害怕,怕我對皇帝的這種不敬以及挑戰皇帝威嚴的次數多了,若是哪一日皇帝不耐煩了,或者心情不好了,說不準會將我的腦袋給砍了。
於是,杏兒趁皇帝去處理政務之時,累積起來一共花了幾日幾夜的時間,努力的、詳細的告訴我,關於我的一切,想幫我回憶起以前的種種往事,從出生到入宮,以及與皇帝之間的種種過往,以及我對皇帝的感覺,事無鉅細,一一娓娓道來,想努力喚起一些我對皇帝的好感,不再對皇帝如此這般無理。
爲了達到她想到的效果,往日也被她相當痛恨的皇帝,現在在她嘴中竟然被美化了不少。
不過,在這些講述中,念安的事她倒是對我暫時作了一下隱瞞,可能是怕失去記憶後的我,糊里糊塗的將這件事捅給皇帝知道了,等我恢復記憶後又來後悔。
可惜的是,當杏兒講完所有這些之後,我仍然以一副非常茫然的表情對着她,對皇帝原本是怎樣的態度,杏兒講述完之後,我也還仍然是什麼態度,沒有一點好轉,弄得杏兒感覺到很挫敗。
只是,在做出這種接近惡作劇的行爲之後,我也在心裡吐了吐舌頭,心中在猜測,杏兒若是知道我現在這般是故意裝蒜、對她也是故意隱瞞實情後,會用什麼樣的辦法對付我。
其實,我之所以這樣故意對杏兒隱瞞,主要是從上次皇帝識破我的裝扮,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這件事上得到了教訓。
皇帝太精明瞭,只有杏兒也不知道實情時,臉上的焦急與擔憂纔會顯得如此真切,否則,萬一她做戲做的不夠真切,可能就會被皇帝的毒眼瞧出端倪了。
見到她自己的種種努力都毫無結果之後,又害怕我現在的行爲會惹怒皇帝,杏兒無奈之下,只得硬着頭皮,將我告之她的,我對皇帝所保持的那兩個獨有的記憶告之了皇帝,希望皇帝能因着心中愧疚,並想着我的所作所爲事出有因後,不再找我麻煩。
皇帝聽見之後,果然深受打擊,如同一個犯了過錯的孩子一般,滿臉的痛苦與驚慌,曾經又向我表白過他當時如此做的心境,並向我道歉,但是,這些我都拒絕聽。
爲了避免刺激到我,他也不敢過分的逼急我,只是在每日處理完政務之後,便來到我所在的附近,在他以爲我不知道的一個角度裡,站在一旁,偷偷的注視着我。
而在每次在他以爲我已經睡熟之後,又忍不住來到我的牀前,在幾近貪婪的打量過我之後,他又總是着急的詢問杏兒,怎樣才能讓我恢復記憶。
並且,皇帝還讓人對外宣稱,因爲他遭遇一場刺客襲擊,跟隨在他身旁的我,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過一劫,而我自己卻受傷失憶了。
一時之間,我又由御醫躍身成了護駕有功的大功臣,在宮內的地位與所受的待遇又提高了不少。
所以,打着報恩的名義,皇帝也就開始名正言順的召集過太醫院的御醫們,並且張榜找尋民間的高明醫士,與杏兒一起爲爭取失憶的我早日康復,恢復記憶進行會診。
現在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讓失憶之人恢復記憶,更何況是我這種假裝失憶的,結果自然是連神仙也束手無策了。
這樣一來,皇帝的心中就變得更加焦灼起來,夜深人靜之後,我還能聽聽隔壁的他在牀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的聲音,以及趙公公勸慰他,讓他放寬心的聲音。
由於心中過於焦慮,加上我對他的一味排斥給他帶來的痛苦,皇帝也變得越來越消瘦起來。
其實,看着這樣痛苦的皇帝,看着他受折磨的樣子,我心中也異常的難受,還曾經對自己的決定也搖擺不定過,我甚至都作過將念安也接進宮,以此剪斷我在宮外的最大羈絆,我也安安心心的與後宮中的其他女人一樣,從此過着侍君教子的深宮生活的打算。
至於念安身份的確定,我倒不擔心,無論是從念安那長得與皇帝一般無二的相貌,還是從滴血取證這個醫學鑑定的角度來說,都足以證明念安就是皇帝的親骨肉。而我,雖然不喜歡這爾虞我詐的後宮生活,但是,爲了皇帝,爲了能讓念安能在父母健全的環境下長大,我也可以嘗試着勉強改變一下自己。
可是,後來我又突然想到了包晴漾的那個未出生就註定變癡呆的孩子,以及楊晴兒對我所做的暗算之事,我終究還是不敢讓幼小的念安進宮來冒這個險,與失去皇帝相比,我怕自己更加承受不住失去念安或者讓念安有個好歹的那種痛。而且,從內心深處來說,我更願意念安能夠在宮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長大。
在這一刻,我對皇帝的愛意與我對念安的那種天然的母性相比,我對念安的那種天然而生的母性佔據了上風,也讓我再次痛下決心。
爲了不讓自己的心再搖擺不定下去,我開始來尋找辦法讓自己先搬離玄清宮,這樣能夠先遠離開皇帝,看不見皇帝的痛楚,我的決心才能更堅定一些,也不會再讓自己掙扎得這麼艱難。
只是,搬離玄清宮的這個要求必須要用一個合適的理由表達出來,纔有可能會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因爲之前,我在做出了種種對皇帝的出現,反應過激的模樣時,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杏兒也曾小心翼翼的建議過皇帝,將我居住的地方搬出到玄清宮,這樣能少刺激一點我,也能讓皇帝少受點刺激。但是,卻遭到了皇帝的強烈反對,皇帝不想讓我離開他的眼線,爲了不讓我再反應過激,他寧願自己妥協,等到我每日熟睡之後纔回他的廂房就寢,也不願意讓我搬出玄清宮。
所以,這次需要尋找到一個讓皇帝更信服、更強有力一點的理由出來,皇帝纔有可能會批准。
我心下暗自猜測了一下,針對皇帝仍然不斷讓趙侍衛出宮去尋找名醫這個動作來看,若是說這樣做是遵照醫囑、並且有利於恢復我的記憶,皇帝還有可能會同意。
爲此,我先悄悄的開始找尋醫書,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從醫書中找到一些關於怎樣治療失憶患者的建議,這裡面最關鍵的一條建議就是讓周邊的人,儘量還原出失憶患者原先所處的環境,說是這樣能讓患者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感,能夠有助恢復記憶。
找到之後,我再設法讓杏兒現了它,病急亂投醫的杏兒見着之後,便立刻依法炮製起來。
她先是奏請皇帝,讓皇帝同意她帶着我走出玄清宮,去一些我以前經常轉悠的地方,看能不能幫我恢復記憶,既然是爲了這個原因,皇帝自然沒有什麼理由不准許的。
而在杏兒還原環境時,我跟在後面,適時的表現出恢復了一點點記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憶的模樣。初戰告捷的杏兒在我不動聲色的提醒下,很快一點就通了,想到了要讓我去重新居住我在這個宮中居住的時間最久的地方——靜心宮。
皇帝也已經通過暗衛的傳報,知道了我恢復記憶的進展,也覺得還原環境這個辦法對我恢復記憶能起到幫助,所以,在杏兒正式向他提出這個要求之後,雖然他臉上很不捨,說閱讀,盡在但是,他還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隨後,皇帝便對外宣稱,因着靜心宮環境清幽,適合靜養,現又無人居住,便暫時賜予護駕有功的林御醫居住,林御醫養病期間,外人不得前去打擾。
雖然確實有不少不知情的人感到奇怪,爲什麼妃子住的宮殿,竟然會賜給一個御醫來居住,但是,皇帝的話,誰也不敢質疑什麼,只能將話爛在心中。
就這樣,我也終於順順利利的搬出了玄清宮,搬入了靜心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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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靜心宮距離玄清宮的路程較遠,加上皇帝每日也還有衆多繁雜的政務要處理,所以,能過來的次數自然也就少了,他每次主要是早朝後與晚上就寢前會過來瞧瞧我,當然,如果他思念我了,也會增加過來的次數。
初時的我,因爲能見他的機會減少了,倒是有了一些失落。不過,後來漸漸的便被不久後即將能見到念安的激動與興奮所代替了。
至於出宮的途徑,我也已經想好了,那就是仍然通過冷宮的那條地下通道出去。
接下來,我所要做的事,就是要得到經常能夠進入冷宮的機會,並且能夠想辦法將一直跟隨在我身後的暗衛給甩開,就算是不能讓皇帝將他們給喚回去,也能讓他們能夠離我離得遠遠的。
於是,有一天,在杏兒帶我在靜心宮後面、冷宮前面的那片小樹林轉悠的時候,我故作疑惑的指着冷宮的院牆,對杏兒說道:“杏兒,我爲什麼看着那裡,會感到如此的眼熟啊?”
杏兒一聽有戲,便計劃着帶我去冷宮,看能不能先恢復我在冷宮中的記憶。
不過,因爲現在的冷宮外面同樣有侍衛在把守着,要想進去,還需要徵求到皇帝的同意,杏兒便立刻高高興興的讓人去稟報皇帝,讓皇帝過來靜心宮,再自己請求皇帝的同意,讓她日後能經常帶我出入冷宮。
而皇帝覺得我在冷宮中的回憶可能都是一些他傷害我的回憶,剛開始他本不同意讓我去冷宮,去先恢復冷宮中的回憶,怕我會因此對他更排斥。
後來,杏兒見這樣行不通,便又告訴皇帝,其實他那夜在得知我的死訊後,在冷宮所做出的反應,我們倆也尾隨在他身後,看得清清楚楚的。杏兒還利誘皇帝,說當時的我看得很感動,說若是我先恢復的是這段記憶,那或許我以後對他便不會這般排斥了。
在杏兒的這般言語下,皇帝果然心動了,思考了很久之後,終於點頭同意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也還是讓人將冷宮之中先清了一下場,那就是順勢找了個理由,下了道聖旨,將冷宮中的淑妃放了出來,重新封了個正八品的采女。雖然位份比之前低上了很多,但也至少算是出了冷宮,也足夠讓梅夫人千恩萬謝不已,讓淑妃重燃新的希望了。
我對皇帝的此舉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畢竟,人性都是有些自私的成份在裡面,真想做到百分之百的大義滅親,還是有相當大的難度的。更況且,淑妃與皇帝青梅竹馬那麼多年,又是結夫妻,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再加上皇帝對大皇子與梅夫人的感情,對於淑妃,皇帝確實不是想丟下不管就能丟下不管的。
這一點也可以從前幾日內務府去玄清宮報告,淑妃好似是吃了東西,吃壞了肚子,在冷宮中疼痛不止,而皇帝聞見後,立即派御醫去診治,並在冷宮門外加派了侍衛看守這個急切反應上能夠看出來,皇帝雖然對淑妃的所作所爲感到寒心,但是,卻仍然不忍看見她被人欺辱吧。
不管怎樣,皇帝的如此做法使得冷宮中再也無人居住了,倒是更方便我辦事了。
而再接下來,我只要將跟隨在我身邊的暗衛驅離得離我遠一點,就基本可以離成功不遠了。
於是,又有一日,我突然抱着杏兒緊張的說,我最近經常能感覺得到有人在後面跟蹤我,我心裡很害怕。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當我與杏兒進入冷宮之後,除了我與杏兒的氣息外,冷宮之內,我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人的氣息。
至此,我爲逃離出宮的所做的準備工作便全部完成了,接下來,便是具體計劃的實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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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我趁杏兒不注意之時,找出一件我平日極少穿的衣服,穿在外套裡面,再將易容之物偷偷的揣在身上,然後,突然對杏兒嚷着要再去冷宮尋找記憶。
杏兒雖然奇怪我這麼晚了,爲何還要前往冷宮,但是,自從我“失憶”以來,性格一直表現得象個孩子,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所以,她稍稍收拾了一下,又提上一個燈籠,準備天黑之後,能夠照着從冷宮回靜心宮,然後就帶着我一起前去了。
就這樣,待我與杏兒到達冷宮之後,杏兒又與以往一般,開始不厭其煩的、一點點的給我指着冷宮中的一個又一個地方,開始向我講述在那一個個的地方所生過的事情,期待着能喚起我的回憶。
到了天黑之後,我突然向杏兒開口道:“杏兒,我好像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你讓我自己待着再好好想想。不過,我現在餓了,你能先回宮給我拿些吃的過來嗎?”
因我用晚膳的時候不肯吃飯,杏兒可能覺得我現在餓了也很正常,便嘀咕了一句:“誰讓你該用膳的時候不用呢?你先等我一會,並好好想想,我去去就來。”
說完,她就將燈籠丟給了我,自己往冷宮外走去。
我帶些歉意的看了看杏兒的背影,心中暗自向她道着歉,因爲我也不清楚我出宮之後會過着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我不想連累她與我一起流浪,或許以後一輩子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而皇帝不是那種青紅皁白不分,會牽連無辜之人,所以,相比較而言,將她留在宮中,比讓她與我一起出宮,能夠讓她能生活得更幸福一點。
只是,此番一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見了,想到這裡,我更加留戀的目送着杏兒的背影漸去漸遠,直至不見。
隨後,我便吹滅了燈籠,輕車熟路的朝那個地下通道的入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