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霜心底一“咯噔”,太后這樣的表情明顯比上次見到她疏離了許多。其實想想也知道,她本就不是原來的金枝玉葉,不是太后原本喜歡的那個討人喜歡會讓太后高興的梅霜,想必自己哪兒表現不得體讓太后不滿意了。
這麼一想,頓覺太后宮裡的一切都彷彿因着太后的目光而變得格外壓抑,讓她心底惶惑多了幾絲忐忑。不過想起南宮諾的囑咐,今兒來只是謝恩,她忙雙膝跪下,將手中的錦盒雙手擎過頭頂,垂眸斂目,恭謹道,“太后在上,廢后梅霜有幸爲太后祈福,特獻上書寫佛經,恭祝太后千歲千千歲。”
幾句話倒是說得圓滿順溜得體,連自己的身份都表明的異常清楚,明太后滿意之餘鳳眸瞥了一眼身旁的玉姑姑。
玉姑姑連忙上前接過梅霜手裡的錦盒。
錦盒打開,明太后看着裡面擺放整齊、字跡清晰的佛經,目光先是一怔,接着擡眸望着梅霜,目光可謂複雜,愕然、疑惑、探究等等諸多情緒交織,終是嘆口氣,目光和梅霜後面的南宮諾交匯了一下,將佛經吩咐收了起來。
南宮諾的神情很明顯,一切就是這樣。
確實,連昨夜大昭寺大殿裡的那個人都忽然不知道是誰了,你說她不是換了真身是什麼?
明太后吩咐梅霜起身,又吩咐人上了茶盞,這才淡淡道,“聽說你在大昭寺爲哀家祈福,誠心禮佛,哀家倒是高興的很……”
“爲太后祈福,乃是爲大秦國祈福,梅霜自是盡心盡力,只求太后鳳體安康。太后康健乃國家之福,社稷之幸……”
幾句話恭謹得體,明太后聽後甚是舒坦,心說這孩子原來嘴甜乖巧的本事沒變,倒更多了幾分莊重,所以,她倒寧可認爲是之前的梅霜失憶了而不是又換了個人。
不過,心裡到底因爲這幾句話熨帖了許多,臉色也緩和了,看看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南宮諾,也覺得這混帳東西倒沒有騙她。“起來吧,”明太后望着梅霜,說道。
梅霜起身恭謹站在一側,依然垂眸斂目。若擱之前,怕早就長了眼色拿起桌上的茶盞親手端給自己了,如今只會端正地坐在一旁,這種疏離絕對不是刻意的,如此一想,明太后眸中又多了絲悵然所失。
玉姑姑馬上體會到明太后的失落,連忙道,“霜姑娘試試茶溫可好?”
梅霜微怔擡眸對上玉姑姑的提醒目光,立馬會意,趕緊上前端起茶盞,手一試便端給太后,“太后,茶溫已經七分涼,可以飲用了,茶沖泡後不可放置太久,再涼些味道該淡了。”
明太后喝了一口,點點頭,“你可懂飲茶之道?”
“呃,不敢說懂,”梅霜謙虛,“只是略懂點茶道而已。”
“茶道?”明太后最喜品茶,當即來了興趣,“說說看?”
梅霜忽然想起,這茶葉本是中國所產,直到南宋時期茶葉才被一位日本僧人帶回日本,日本纔開始遍種茶葉,並將中國茶道得以發展,形成日本茶道流派;而據史書記載,中國的茶道最早也是起源於中唐時期,算起來比這個大秦國的年代推後五百多年。也就是說,這個時代可能還沒有形成所謂的茶道,而看太后的反應,似乎也並不知道所謂的茶道。更何況太后說的是“飲茶之道”和“茶道”還不是一回事,前者大約側重於飲茶知識和講究,比如“四季有別,早晚有別”這種,而她所說的茶道則是一種藝術,兩者有別,那她還是不要得瑟的好。
之前就因爲她成功預言了東來國的宮廷政變導致自己深陷其中,暴露了自己的“超能力”引致一系列禍事,同樣的錯誤她不能再犯第二次。最好讓接觸到的每個人都以爲自己傻纔好。
於是,她越發謙虛道,“梅霜懂得哪兒有太后多?只不過是在外喝茶的時候聽人講過幾句而已,大略是些飲茶禁忌什麼的……”
心裡卻有些着急,這自己已經來謝恩了,太后怎麼不提要自己出宮這事了?莫非要跟自己討論茶道?
說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地瞥了眼早已旁若無人落座的南宮諾,而南宮諾根本不接她的目光,只左右欣賞着偌大的宮中的擺設,氣得梅霜心底腹誹着,怎麼解圍的時候你就裝慫了?
“飲茶的禁忌?”太后脣角微翹,“哀家最喜歡飲茶,正找不着個人說說話,你說說看?者飲茶到底有多少禁忌?”
梅霜瞪眼,倒!
但太后問話她可不敢不答,只得迂迴道,“說起來讓太后笑話……”
誰料今日明太后似乎心情難得的好,一連問了梅霜好幾個關於茶的問題,而梅霜硬着頭皮答了幾句後,簡直要流汗了,這哪是聊天,分明是在考察自己嘛,難不成這太后之前和梅府的嫡女千金梅霜經常交流茶藝而今對比之下倒顯得自己狗p不懂?
她表面淡定,求救的目光卻早已瞥向南宮諾,心說大爺的你倒是攔一下話頭呀,這樣探討下去,何時才能出宮?
不用說,光看太后宮中的燭火就知道時辰不早了,孩兒臂的燭火從他們進來到現在已經燃燒了寸許,這麼呆下去,一會深更半夜的去哪兒啊?
終於,南宮諾見時機差不多,插話了,“太后,天色已晚,依臣弟之見,倒不如明日再來說話?”
臣弟?
梅霜睜大雙眸,心說,南宮諾竟然和太后一個輩分?怪不得當初他說蕭洛稱呼他爲皇叔,原來是震掉。那自己當初如願以償真成了大秦國的皇后,豈不是低了眼前這個妖孽男人一輩?而且,若是他倆真的有某種不清白的關係,豈不是叔叔搶了侄子的媳婦?
梅霜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太后似乎不悅道,“哀家的事倒輪得着你來管了?哀家今兒心裡高興,纔多問幾句,你倒急了……
“那是那是,”南宮諾陪着笑臉。
“好吧,回去休息吧,今兒霜兒就依然住在上次的地方,至於你嘛,”明太后瞥了南宮諾一眼,“也該回去瞧瞧了,這合宮裡就你那美人衆多,別都晾着了……”
南宮諾尷尬笑笑,隨後和梅霜告退出來。
剛上馬車,南宮諾就擡袖掩嘴假裝咳嗽一聲,不以爲然正色道,“太后就是會說話,從未去過本王宮中,居然對本王宮中狀況好像知之甚深似的……”
梅霜豈能聽不出南宮諾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點點頭,深以爲然,“沒有去過卻能知曉,這纔是太后的厲害之處……”
南宮諾瞪眼,什麼時候這丫頭也學會煞有介事的將計就計了?
從太后宮中出來梅霜渾身輕鬆,有機會和南宮諾鬥鬥嘴也算是一種放鬆,總覺得這廝沒安什麼好心,只是暫時還看不出其真正用意。
南宮諾這回倒是守信,將梅霜送回之前住的地方後,還真是一刻沒留,轉身就走。
梅霜關上門則撇撇嘴,“被太后說中了還好意思否認……唉,只是可惜了那一屋子的如花似玉啊!”
“說什麼呢!”
梅霜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得差點失聲尖叫。而那去而復返的聲音也學着梅霜方纔的語氣,“唉,可算是知道了有人背後腹誹人啊!”
梅霜霍然回頭,惱怒之餘,粉拳毫不留情就要揮上去,“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嚇死人啊!”
南宮諾擡手接住伸過來的柔荑,故意放在掌心裡揉捏了幾下,而後正色道,“應你的吉言,本王今晚住下了,那一屋子的如花似玉本王今晚就讓她們可惜好了……”
偷聽加揶揄加無賴,梅霜掙脫南宮諾的手,“什麼?今晚你住下了?”
南宮諾懶得廢話,直接往牀上一躺,攤開胳膊,戲謔道,“來吧,今晚本王摟着你睡……”
梅霜果斷拒絕,“昭王殿下,今晚太后可是有旨意的,希望您回自個的地方睡去……”
看她那大敵當前、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南宮諾有些好笑,衝梅霜勾勾手指頭,“你過來,本王有話跟你說。”
梅霜豈肯上當,這傢伙,這樣的夜晚,正是曖昧事情發生的高概率時間段,她離他越近,就越危險。
見梅霜躲避,南宮諾乾脆起身,幾下就將梅霜罩到牆角,身子貼近掙扎不已的梅霜的同時,在她的耳邊帶着蠱惑的氣息低低說道,“你覺得是陪本王睡一覺划算還是今晚在睡夢中被人給這個了划算?”
說話的同時南宮諾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梅霜明白過來後身子一僵,頓時不敢動了。
“開玩笑吧?”她面部僵硬,硬擠出個難看的表情來。
“不信?那本王今晚走了,反正宮裡有許多如花似玉……”南宮諾作勢要走。
在南宮諾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的梅霜終於開口,“等等……好吧,我這個人有個特點,寧信其有不信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