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戰事終起
雖是夏日炎炎,但位處大周的大西北卻是北風獵獵,涼爽宜人。
因現在大周和大宛的局勢緊張,所以處於西北邊陲的軍務防線呈現前所未有的緊繃狀態。
西北戰場,一直都是大周邊陲戰線的第一道防線,而戰場上的虎頭關,更是佔有重中之重的位置;大周自建國以來,甚是重武輕文,幾乎從未放棄對武將的栽培和對軍務的優待,尤其是傳到趙禮的這一代,更是將軍務提爲第一要務,從未有過絲毫懈怠。
被趙禮委於重任的蕭騰大將軍,更是當年在趙禮只是皇子時就相熟已久,趙禮稱帝后,幾乎是將西北的戰場全權交給蕭騰,蕭騰也是個十分謹慎之人,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的守在邊疆,幾乎從來沒出過任何過錯。
是夜。
涼爽的大西北,一到了晚上還是要蓋上薄被禦寒的;這裡的天氣不比大周腹地,日夜氣溫差距極大,守夜的將士甚至要在夜晚燃起篝火來禦寒才行。
只是,當守夜的梆子剛敲過三聲,一隊行動詭異的人影如夜晚冒着綠光的耗子一樣,蹭蹭蹭的出現在軍營駐紮的東南面。
按理說,東南面有重兵把守,而且層層輪崗,根本無縫可插;這對人影固然行動迅速,但想要直接攻擊東南面,還是十分有困難的。
可是,東南面卻是有着他們不得不攻擊的理由,那就是:那裡是整個西北軍存放糧草之地。
此刻,主帥的營帳中依然燈火通明,蕭騰身穿一身白色的常服,四平八穩的坐在長凳上,一雙幽亮的眼睛囧囧有神的盯着掛在眼前的羊皮地圖。
身爲趙禮的心腹,他知道當今天子的雄圖霸業,更是知道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責任;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了最巔峰的狀態,只要戰爭的號角聲吹響,他就能揮舞長劍,衝鋒陷陣在第一個。
守在蕭騰身邊的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如今被他收在麾下的小乞丐毛頭,這個小毛頭雖年紀幼小,但覺有着驚人的任性,這讓蕭騰又是喜歡又是憐愛,所以,早已將這小子看做可栽培的後起之秀,時常提在身邊諄諄教導。
毛頭手裡端上一碗西北戰場最常見的苦茶,遞到蕭騰身邊後,跟着也看上羊皮卷地圖,道:“將軍,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跟大宛打?”
蕭騰喝了口苦茶,沉默了些許後,回答:“戰爭,對於將士來說是功成名就的跳板,但對於百姓來講,是喪失家園、失去親人的烈獄;毛頭,固然這一仗我們非打不可,但一定要記住,和平比戰爭來的更有意義。”
毛頭雖然年幼,可心智卻非比常人,一聽這話,頓時頓悟:“屬下會記住將軍的教導,只是將軍,皇上他……”說道最後一句話,毛頭開始斟酌字句,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才能讓將軍聽來,他不是對天子不敬。
可蕭騰卻是瞭然的笑了:“身爲上位者,看到的永遠都比我們長遠;大周自先帝在位時,大宛就開始蠢蠢欲動,多次滋擾大周邊陲城鎮,百姓苦不堪言;天子就是爲了永絕後患,這才痛下決心,或許,這場戰爭會讓不少家庭不再圓滿,但是,卻能贏得更多家庭的幸福和百姓的生命;權衡之間,兩者雖有得失,但顯然最後一種是永除毒瘤的最好辦法。”
小乞丐似懂非懂,似明非明,但是因爲蕭騰的話,內心深處愛民如子的種子卻是悄然播下;誰也沒料到,等數年之後,蕭騰將軍卸甲歸田,守護在西北邊陲的大將軍正是當年那個人人看不起的小乞丐,更沒人猜出來,當年的小乞丐搖身一變成爲鎮北王的時候,替大周,替天下百姓贏得了數百年的太平盛世。
只是,這鎮北王偶爾也會有荒唐的時候,數年後的上元佳節,天子爲表皇恩浩蕩,一道聖旨降下,讓守護西北邊陲數年之久的鎮北王奉詔進京,以受皇恩表彰;卻不料,從小在邊陲長大的鎮北王是個荒蠻的性子,初到京城,就被眼前的繁華驚嚇了那顆鋼鐵打造的小心臟;就在心臟撲通撲通狂跳的時候,眼前一花,看見在宛若長河般涌動的燈火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笑的天真爛漫、絕麗無雙,瞬間睜大眼睛,打了快三十年光棍的鎮北王頓時情竇初開。
聽說那年的上元節鬧騰的非常大,不是因爲京城街頭的各色燈籠人羣有多熱鬧,更不是在當今天子的盛世治理下百姓有多歡騰;而是被當今帝后從小捧在手心理的靜惠大公主在帶着宮侍偷溜出皇宮,徘徊在京城街頭看花燈時一不小心被賊人劫持,震驚了天聽,動盪了整座京師。
最後,就在京城上下亂作一團的時候,靜惠大公主忽然出現回宮,跟着,揹負着大周第一大光棍的鎮北王身披戰甲、八面威風的衝到天子的關雎宮裡,跪在地上,向當今天子請求賜婚。
聽說那日,關雎宮上演了全武行,正值壯年的當朝天子手抄長棍,將軍功赫赫的鎮北王打的抱頭鼠竄,讓守在外面的小貝子公公差點翻了白眼暈厥過去。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毛頭神色肅穆的看着眼前的羊皮地圖,瞧着大周幅員遼闊的天下,嘴角微微抿起,保家護國、建功立業的信念再一次在心底深處澎湃而起。
就在主帥營帳燈火通明的時候,東南面忽然傳來一聲爆響!
跟着,蕭騰手裡的茶碗‘啪’的一聲摔到在地,毛頭如離弦之箭,第一個衝出營帳,等他看清楚東南面冒出的火光時,頓時目眥欲裂,罵了聲親爹後,轉身回帳:“將軍,不好了,糧草那邊出問題了!”
已經站起身的蕭騰身影頓時繃直,清俊的面容瞬間冷肅:“立即調令全軍待命,着尤烈將軍親自前去查探。”
說完這句話,蕭騰就撈起掛在木架上的戰甲,拿起重劍,箭步飛快的朝着帳外走去。
西北戰場還沒打響,軍營裡的糧草就被火燒過半,此事剛一傳到京城,就震怒了天子,聽的跪在下面的朝臣各個屏氣凝神,心有慼慼焉。
蕭騰將軍的手段他們不是不知道,敢在蕭騰的眼皮子底下火燒糧草,可見此次行動的指揮絕對是個不要命的;糧草火燒過半,戰事一觸即發,這要西北的戰況十分不容樂觀。
天子高坐龍椅之上,用一雙充血的龍目看着跪在百官之首的戶部尚書:“朕需要糧草,大人是有還有沒有?”
戶部尚書是個鐵公雞,全朝堂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刻,頂着盛怒的天子,鐵公雞也必須服軟:“臣,有!”
天子又望了一眼滿朝的朝臣:“朕要與大宛開戰,諸位愛卿們認爲,可,還是不可?”
滿朝文武全體哆嗦:“可!”
“好!傳朕旨意,西北戰事全權交給遊騎將軍,後方糧草迅速備齊,欽封雲麾將軍秦戰爲押解欽差,點兵數萬,迅速趕往西北,支援西北戰況!”
宣武四年,一直和大周關係不好的大宛終於發難,整合鐵騎十萬朝着兩國邊境進攻。
鎮守西北邊陲的遊擊將軍蕭騰請求出戰,帝應允;一時間戰火蔓延、朝堂沉重。
大宛騎兵來勢洶洶,處於緊張備戰的大周將士艱難抵抗;眼看戰事緊繃,宣武帝趙禮再撥重兵於西北,欽點近身親信禁衛軍總管秦戰爲欽差前去戰場,代帝鎮守;熟知欽差大人帶着重兵還未到邊陲重鎮,軍營中出現敵營細作,重創欽差大人在先,擾亂我朝軍心在後;前線戰事吃緊急等增援軍隊,而後方卻出現如此紕漏;難道,這次真的是連上天都站到了大宛這邊了?
關雎宮中,濃雲密佈;趙禮看着八百里加急文書,怒急摔桌,叱令跪在御前的暗衛親隨:“什麼叫做欽差大人下落不明?他不是被細作重傷,在軍營中養傷嗎?”
影衛軍團直接隸屬於皇帝管轄,最終效命長官就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影二長跪在地,面上黑色的方巾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也能從口氣中聽出沉重緊張的聲色:“當晚秦大人的確是被重傷在營中,只是到了第二天有人發現秦大人不見蹤跡;好在那個發現情況的小兵是個聰明人,立刻封鎖消息悄悄稟告給王副將,王副將不敢聲張,在等到屬下前往之後,這才面稟了屬下。”
說到這裡,影二擡頭看了眼震怒的帝王,小聲揣測:“皇上,您看會不會是秦大人他叛……”
“不可能,秦戰不會背叛朕!”趙禮一口否認。
“可是,至今那名大宛細作還未找出,而這時候傳來傷勢的秦大人卻不見蹤跡,實在是可疑!”
“所以才需要你去查!”趙禮睜大眼睛瞪看着跪在地上的影二:“悄悄進行,不許聲張;再有,讓王副將逗留原地不許擅自前往西北與蕭騰回合。”
“是!”
嗖的一聲!彙報完畢的影二再次消失不見,帶着帝王的重託前往西北。
安靜的大殿上,窗外和煦的陽光都無法把這裡照的溫暖亮堂一些;趙禮坐在斑駁的光影之中,又將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文書上下看了一遍,最後重錘一聲在桌案上,雙目冒火的衝着殿外低吼一聲:“宣兵部尚書進宮!”
此刻,秦府焦香園中
孫芷煙一身飄逸的蝶戲水仙裙衫獨身一人安靜的站在昔日秦戰親手爲她栽種的相思樹下,幽幽美目,脈脈含情的看着已經冒出嫩綠枝芽的樹枝。
嫩玉般細白的手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青嫩色的小枝椏,看那小小的枝頭顫顫的在微風中輕輕地抖動,自從前先傳來秦戰重傷的消息後就再無開口說一句話的她突然凝眸嫣笑,恍若世間最驚豔的一抹麗色,美的近乎羽化登仙。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作相思。夫君,你當初栽下這株相思樹時曾對我說,要爲我種下這滿樹的紅豆,留下你的相思之情;煙兒不怕等待,只願你快快回來,向我證明,我們之間會有奇蹟!”
芙蓉宮內
陳葉青聽着跪在眼前的影一彙報來的情況,長久的陷入沉默。
躲在他懷中的趙澈擡起巴掌大的小臉頰,黑葡萄似得眼睛裡閃爍着智慧的光芒:“母后,父皇要打仗了嗎?”
陳葉青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是啊!”
“太傅說,戰事一起,百姓會受苦的。”
陳葉青笑笑:“所以,等以後澈兒當了皇帝,一定要當一個對百姓好的皇帝。”
趙澈腦袋一歪,天真無邪:“像父皇那樣的?”
陳葉青愣一下,問:“澈兒認爲,皇上是個好皇帝嗎?”
趙澈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當然是,父皇是個好皇帝,他還是個好爹爹;父皇疼愛澈兒,也疼愛妹妹,更……”小傢伙可愛的眨了眨眼睛:“父皇說,他最愛的人,就只有妹妹,澈兒,和母后!前線在打仗,會死人的,可是澈兒這次一點也不怕,因爲父皇會保護澈兒,母后也不要怕,父皇一定也會保護母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