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方寸已亂、誘敵深入
看着都虛弱成這樣但卻油嘴滑舌的趙禮,陳葉青簡直都要懷疑眼前的男子是不是趙禮本尊了;眼前這個二皮臉還是當初那個動不動就霸氣側漏的天子趙禮嗎?還是那個只用一個眼神都能將老子嚇得屁滾尿流的趙禮嗎?
在這世上,有一種人是行動快于思想的,很顯然,陳葉青就是這種人。
就在他的腦子還在打轉趙禮是不是以前那個趙禮時,手卻爬上趙禮的臉頰,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忽然朝着他的臉皮狠狠地一扯!
“啊——!疼!”
趙禮呼痛的聲音瞬間讓陳葉青清醒過來,只覺得手指下的那片肌膚甚是柔膩,細細滑滑的,摸上去甭提有多舒服。
這是趙禮的皮膚,是真正的趙禮。
趙禮看着無緣無故就掐自己臉又在聽見自己的呼痛聲後悻悻的收回手的陳葉青,眼帶埋怨的說道:“媚兒不扶我直接說便是,何必要趁着我身體不好的時機欺負人。”
陳葉青一聽這話,剎那間睜大了眼睛。
我的那個老天爺,趙禮這孫子何時變的這般有小受氣質了,瞧瞧這埋怨的眼神,真真是三分勾魂,七分帶情;看的陳葉青心口一陣瘋狂亂跳,差點拜倒在他孱弱病氣的氣質之下。
陳葉青穩了穩自己的心神,一遍又一遍的在內心警告自己,千萬不要被男色所惑,趙禮這孫子其實就是一匹披着兔子皮的狼,現在他虛弱,不過是因爲生病所致,等他身體慢慢轉好,到時候依然會變成那個一個眼神都能讓老子跪在地上抱他大腿的狗腿子。
穩住了些許心神,陳葉青慢慢的站起來,右手提着的紅纓槍被他威風八面的杵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仰起頭對着他露出溫柔笑意的趙禮:“你爲何要故意攔着我收拾蕭意?”
趙禮溫溫和和的笑着,當然,如果這個時候他不是跌坐在地上,不是揉着被陳葉青掐紅的臉頰,這個笑容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媚兒想怎麼收拾蕭意?”
陳葉青一揚眉:“你果然知道那個賤人在背後搞的鬼?”想到自己無緣無故蒙受那麼大的冤屈,趙禮這個傢伙居然冷眼旁觀,陳葉青就氣得渾身直哆嗦:“皇上,您待臣妾,可真是真心吶。”
趙禮像是聽不見陳葉青那句含諷帶刺的話,剛纔面對蕭意時還是一副鐵黑臉的他此刻卻能笑得如此如沐春風:“以前我是懷疑過她,只是那時還不肯定,我也是今天才徹底確定下來,媚兒要信我。”
信你纔怪呢!陳葉青憤恨的瞪着趙禮,生生覺得這小子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狡猾和鬼壞。
“臣妾現在要對付皇上心尖尖上的德貴妃,皇上卻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要臣妾疑惑頗多。”
陳葉青依然杵着他的那支紅纓槍,眼神淡淡冷冷的颳着坐在地上的趙禮,完全不被他表現出的和善所收買。
趙禮知道指望陳葉青將自己扶起來看來是不可能的了,他又完全拉不下臉面像個孩子似得哭鬧求着讓陳葉青幫自己;雖說現在到了夏季,可這大理石地面卻是依然冰涼,杜遷說過,他身上的餘毒最忌諱冰涼之物,本來身體已經漸漸起色,他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再落下什麼麻煩;所以,只能強撐着地面和牆壁慢慢的站起身,酥麻的身體雖然沒有力量,但好在還有知覺,雖然行動起來有些笨拙,但畢竟這殿裡沒有外人,被心愛之人看見自己的糗樣雖說有些落了男兒臉面,可趙禮自知,恐怕此刻在陳葉青的心目中,他早就沒什麼臉面可言了。
陳葉青看着趙禮悶不吭聲的慢慢站起來,他似乎使了很大的力氣,額頭上都滲出細細密密的薄汗,嘴脣也因爲暗暗用力而緊緊地抿着;看見他這樣,陳葉青好幾次都有伸出手的意思,想着趙禮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他也沒有折磨病人的嗜好;但是又念起趙禮這傢伙身體健全的時候將自己羞辱成那般,陳葉青就又咽不下那口氣,乾脆別過眼,裝作沒看見。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站起來的趙禮稍稍顯得有些搖搖晃晃,就看他一邊扶着牆壁一邊慢慢騰騰的往龍牀方向挪,嘴巴,還不停的說道:“看來媚兒還是誤會了,爲君者,當以天下蒼生爲第一要務,朕的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是大周的江山,第二是……”趙禮偷偷的看了眼別過頭不看着他的陳葉青,嘴角苦笑一下,又說道:“總之,她蕭意還沒那個資格鑽進朕的心裡。”
陳葉青一聽這話,很是不信道:“沒資格還能讓你這樣袒護,皇上你明明知道是她在搞鬼,你卻當着臣妾的面放了她。”
趙禮好不容易挪到了龍牀邊緣,待他坐下去的那一刻,後背上的內襯都溼透了:“媚兒怎麼就知道朕這麼做,是放了她?”
陳葉青一愣,終於轉過頭去看趙禮:“你這話和解?”
趙禮擦了下額頭上的薄汗,感覺有些渴了,可是茶杯在遠處的桌面上,他看了看臉色不好的陳葉青,想要張嘴讓他給自己倒杯水喝,但是又想到現在他正在氣惱自己,若是自己又指使他那麼做,恐怕這火爆的傢伙真的會拿紅纓槍來捅自己;念及此處,趙禮唯有做出幾個吞嚥的動作來緩解口中的乾渴,不禁,還有些自嘲,想他趙禮自出生以來,何時被一個人這樣壓過,更何況,還是一個女人。
陳葉青看趙禮低着頭不語,還以爲他又在想什麼鬼主意,心裡有些着急,不免催道:“你倒是說呀。”
趙禮擡起頭,眼底的笑意一片,哪裡還有一點剛纔低頭時的眼神蕭索之色:“朕先問媚兒,你是聽何人說了這一切。”
陳葉青懷疑的看着趙禮:“楊氏那裡聽來的。”
“楊氏嗎?”趙禮笑了:“果然是從她那裡得來的消息,媚兒你可曾想過,如果讓楊氏站出來指證蕭意,蕭意矢口否認也就罷了,甚至會倒打一耙又該如何?”
陳葉青頓時拔高嗓門,狠狠的一跺手中的紅纓槍,怒聲厲色道:“她敢,老子宰了她!”
“媚兒!”趙禮無奈的喊了聲陳葉青:“怎麼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改不了自己毛躁的習慣呢?你想,當初是楊氏拿着血書去了宗親府污了你的清名,這件事鬧騰的有多大你應該知道,如果不是半路上你受了傷,朕又在朝堂上發了火硬是將此事按壓不發,現在這廢后聲波恐怕還會滋擾着你;由此可見,此事正是由楊氏而出,如果在這種時候你又讓楊氏站出來指證蕭意,若是蕭意拿楊氏這左右搖擺的性格爲由,反而說是你在蠱惑亦或者是要挾楊氏爲自己洗清污名,你又該怎麼辦?”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葉青看着趙禮眉目舒展的模樣,徹底愣在原地。
是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楊氏的名聲本就已經不好,如今他拿一個名聲不好的人來爲自己清洗,這不是遭人話柄嗎?到時候就算是按住蕭意,恐怕也只是讓她不痛不癢的過去,哪裡能起到除害的目的?!
看着眼前這傻呆呆的女人,趙禮似乎又看見了當初那個在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擡一下的司馬媚,一股回憶的甜蜜縈繞在心頭:“所以媚兒,朕剛纔那麼做,不是幫她,朕只是在顧着你;俗話說,蛇打七寸,若是沒有萬分的把握將對手一招致命,該隱忍的時候就要隱忍,該犧牲的時候便要犧牲;現在受到的委屈有多大,將來的成就就會有多大。”
陳葉青看着跟他細細講明這些的趙禮,忽然,神不知鬼不覺的開口道:“那你一直以來,是不是在犧牲?在隱忍?”
趙禮看着陳葉青,忽然有些無法直視他明亮的眼睛,唯有轉頭看向一旁窗欄上擺放的一株修建的蒼勁挺拔的盆景:“朕是天下之主,朕在坐在龍椅上的那一刻,就不能自私的爲了自己而活,朕的隱忍,爲了天下,朕的犧牲,也是爲了天下,這一切,都是朕該做的;正所謂,在其位謀其職,朕只有肩負了這天下,當了善待百姓、廣安四海的明君,朕才能給自己的家人一個盛世太平,讓他們無憂、無慮。”
陳葉青看着這樣的趙禮,攥着紅纓槍的手在不知不覺間,用力的攥了攥。
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的。
男人寬闊的肩膀,不僅僅是爲了給自己的女人一個依靠,更多的,是承擔,是責任。
因爲敢於承擔,纔有面對狂風急流的勇氣,因爲肩負責任,纔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親人安全。
一個盛世太平的天下嗎?這就是趙禮的承諾嗎?!
只有在盛世,纔能有命有福,只有在盛世,才能實現攜手白頭的願望,是不是這樣,趙禮?
一個動盪不安的天下,一個朝不保夕的天下,一個災情四起、怨聲道載的天下。若是生活在這樣一個天下,連命都保不住,何談美滿?何談家園?何談情意綿綿、攜手一生。
陳葉青似乎有些明白趙禮的那個怪異的心思了,爲什麼在他的心目中,大周的天下永遠是第一位;因爲,在這片天下中,有他保護的子民,有他愛戴的長輩,有他深愛的親人、愛人和子女。
他就像一個大家族中的大家長,只要支撐起家族中最高的那個脊樑,他的家人,就能在他的保護中幸福的生活,在他的保護範圍內,快樂無憂。
趙禮等了半天都不見陳葉青說話,等他看過去時,卻是撞進了陳葉青閃爍着晶亮光芒的眼睛裡。
“媚、媚兒,你、你怎麼……”趙禮被陳葉青這亮閃閃的眼睛嚇了一跳,一時間都有些口吃起來。
陳葉青抓緊手裡的紅纓槍,抿着嘴脣看着趙禮,沉悶了許久之後,突然拔聲說道:“趙禮,你真是個白癡!比趙煜還白癡!”
“……”趙禮愣住。
陳葉青又低下頭:“我也是個白癡,大白癡!”
“媚兒!你沒事吧?”這樣的司馬媚,着實有些怪異,很是讓人擔心。
陳葉青依然低着頭,跟着,又搖了搖頭:“我沒事。”然後又聲音小小的嘟囔:“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會有事。”
“什麼?……”趙禮探了下身子想要聽清楚些。
陳葉青猛地擡起頭,看着趙禮,說:“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會放過蕭意,這個女人,我一定會收拾的。”
趙禮笑了:“放心,你會有機會的。”
陳葉青從關雎宮走出來的時候,早就等在外面的黃梨和碧瑩齊齊圍了上來。
碧瑩:“娘娘,您沒衝動吧,皇上那身子骨,可是經不起你折騰啊!”
聽聽這話,搞得老子跟趙禮幹了什麼似得;不過碧瑩這話說的也沒錯,趙禮現在這身子骨,軟綿的就像一團花絮,不用他幹什麼,都能柔弱的隨時夭折。
陳葉青想想着趙禮那孫子一邊咬着被角一面對着自己喊着不要的模樣,瞬間,爽了!
陳葉青這個爽壞的表情瞬間讓碧瑩的臉色發白,聲音都顫抖起來:“娘娘,您不會真不是人,獸性大發吧!”
“你丫纔不是人,你才獸性大發呢!”陳葉青賞了碧瑩一個爆裡,接着說道:“放心,你家娘娘我雖然已經變態到了極點,但還沒變態到喜歡玩弄病弱美男子的地步;一不小心把他給弄死了,當了寡婦是小事,萬一被人傳出去,趙禮是死在我襠下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是禽獸呢。”
黃梨閉着嘴,生怕自己會隨了碧瑩說話不經腦子,因爲就在剛纔那一瞬間,他真想告訴自家主子一句話:娘娘啊,您剛纔那架勢,就跟禽獸差不多。
站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小貝子孃的翹着蘭花指,一邊拿着帕子給自己拭淚,一邊還湊上前來到陳葉青面前:“皇后娘娘,您出來了,皇上可有讓奴才進去的話?”
陳葉青想了一下,答:“他沒說!”
嚶!
小貝子哭的更娘了:“我的皇上啊,您何苦這樣硬撐着,讓奴才進去伺候你該多好啊!”
看着哭的抑揚頓挫的小貝子,陳葉青面部僵硬的抖動嘴角。
這一主一僕的,一個爺們的要死,一個娘炮的要死;他真想告訴小貝子,你丫不過是被疝了寶貝,又不是變成女人;瞧瞧這蘭花指,看看這梨花帶雨的哭啼,真虧趙禮能忍得下你!
三天之後
京城官道外發生血案,而這血案的對象,正是司馬府的人。
話說當時的案發現場真是血肉模糊、悽慘無比,司馬府上下數十人皆無一人生寰;只因司馬府乃是皇后娘娘的孃家,就算是與皇后關係不睦,但關係依然無法扯斷;所以,這件事很快就上達天聽,震驚了整個京城。
華清宮裡
蕭意心緒不安的原地打轉,看着急急忙忙走進來的虎妹,忙開口問道:“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虎妹搖頭,同樣心急道:“沒有,老爺傳信進來,已經讓家裡的人全部出動去尋找,但是到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那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蕭意啪地一聲就給虎妹來了一巴掌,看着虎妹給自己打偏的臉,一臉的掙扎與扭曲:“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殺個人都不會,找個人更是不行;司馬家上下全部都死絕了,偏偏讓司馬澤跑了,本宮若是在這件事情上有所差池,你知道本宮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嗎?”
虎妹忙跪在地上,叩頭:“是奴婢辦事不利,求小姐責罰!”
“責罰有用的話,本宮不用你說,早就將那幫看不慣的人全部殺了!”蕭意兇狠道:“給父親傳消息,讓他務必找到司馬澤,如果找不到,就別怪我這個當女兒的無情了!”
說完這句話,蕭意便怒聲而去;張揚飛起的衣角似乎在昭示着她此刻無法平息的內心。
關雎宮裡
趙禮在喝下一碗湯藥後,張口含了小貝子遞上來的話梅,待口中滿是清甜之味後,這才慢慢說道:“人現在在哪裡?”
站在小貝子身後的秦戰跪在地上回道:“屬下擔心司馬澤會被賊人再次盯上,所以就將人安置在府中;諒蕭家怎麼也想不到,人會藏在秦府。”
趙禮點了下頭,道:“放在秦府的確是一個法子,但也會給秦府招來隱患;媚兒的表妹嫁給你,朕若是給秦家招來麻煩,媚兒一定會怪朕的;這樣,將人送進宮,安置在一個較遠的偏殿中,要人小心看顧,不容有失。”
秦戰猶豫了一下:“皇上,讓一個外男進宮,恐怕不好吧!”
趙禮知道秦戰在擔心什麼,後宮裡,除了太監能夠肆意走動之外,就剩下紀律嚴明的禁衛軍;讓一個正是年輕力壯的男人住進後宮,萬一鬧出什麼醜聞,他的臉面,皇室的臉面可就掛不住了。
可是,後宮的那些女人,他會放在心上嗎?
陳葉青淡笑一下,道:“無礙,就照朕吩咐的去做;朕答應過皇后,會讓她有親自動手機會;司馬澤這個人證,絕對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