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儈子手,哪裡藏?!
在這一刻,陳葉青真他孃的跪到老趙家的列祖列宗前,好好的問一問這幫只要一死就再也不管後代的老混蛋們,趙禮這孫子突然玩弄了這麼一出,他小子是他孃的傻掉了?還是壞掉了?
許是陳葉青的臉色實在是他嚇人,連跪在地上的黃梨都看不下去了,忙膝行到陳葉青面前,出口安慰:“娘娘,您別亂想,萬一真的是皇上最近太忙,不小心弄丟了扳指也忘記了。
陳葉青瞥了眼黃梨:“你哪隻眼睛見過趙禮丟過如此重要的東西還能穩坐朝堂的?他孃的要是依照他的那個小脾氣,一不小心把自己親孃留給他的遺物給搞丟了,他還不把整個皇宮給反過來呀。”
黃梨聽見皇后娘娘這麼說,也無從反駁的慢慢垂下頭來;是啊!自家主子們究竟是個什麼秉性,也許親生父母不瞭解,可他們這幫專門伺候主子們的奴才那可是相當瞭解的;皇上雖然看上去清冷寡淡,可內心時有多重情他們不是不清楚;柔妃娘娘當年早早的走了,當時還是皇子的皇上是有多傷心他們不會不知道,對母親如此依戀尊敬的皇上怎麼可能會弄丟柔妃的遺物後還能坐在龍案後批改奏摺呢?
看來,娘娘臉色這般不好真的是有原因的,娘娘比他們這些奴才看的更加透徹、更加清楚,皇上這是,出問題了。
陳葉青又捏着掌心的碧玉扳指來回的打量,玉面溫潤冰涼,一看就是被人常年隨身攜帶這才能養成這樣的成色,碧玉本身便有幾分水色,再加上玉內那獨一無二的紋路,隨着手指的晃動就像是也能遊動一樣,看來當年柔妃娘娘真的是給趙禮一個好東西,也難怪他會在那麼多思念母親的物件之中,最最鍾情於這枚扳指。
只是,越是顯示這枚扳指的特殊性和美觀性,越是能凸顯出趙禮此次舉動的不合理性。
正如陳葉青經常唸叨嫺貴妃那樣,那丫頭就算是表現的再淡漠冷靜、聰慧陰詐,也遮蓋不住她內心深處本是一頭豬的本性;同理可得,趙禮也是這樣,一個人就算是再忙,也不會因爲繁忙而捨棄多年的隨身之物而不知自,可一旦事情有所轉變,甚至是一個人變得太多,那隻能說明:事出反常必爲妖。
陳葉青捏緊了手中的玉版紙,扳指冰硬的邊緣硌的他掌心嫩肉一陣鈍痛,可就是這份疼痛,讓他慢慢的冷靜下來。
看向黃梨,開口詢問:“那兩個灑掃的小奴你怎麼處理了?”
黃梨看了眼陳葉青,據實已告道:“依照奴才所見,那兩名奴才真是因爲不知道這枚扳指究竟是誰的,這纔在突然獲得這樣的寶貝之後才途生貪心;要不讓奴才下去警告他們一頓,將今日之事忘記不許再向他們提起,娘娘以爲如何?”
陳葉青淡淡的瞥了一眼黃梨,其實按照他剛纔的內心想法,根本就沒必要留下這兩個小奴的小命,直接拉到暴室裡弄死算了;畢竟通過這爭搶扳指而發生爭執這件事就不難看出,這倆小奴絕對是貪心好財之輩,這種人最是心底醜陋、貪得無厭,你剛剛警告過他不許將事情敗露出去,可萬一等過幾天有人拿了好處來誘惑他們,他們受不住蠱惑,忽然貪心膽大一下就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去,屆時引來無數可怕的後果,那豈不是逼得他陳葉青連哭都沒地方哭嗎?
只是,又聽見黃梨這麼說了,陳葉青還是有一番猶豫,畢竟這倆小奴雖然並非是什麼好貨色,但終歸還是兩條人命,在宮中當職也從未犯過什麼過錯,如果草草找個罪名將兩人殺害,反而會引起他人注目和讓不少宮人寒心,以爲他這個皇后娘娘是個兇殘之人。
既然這樣……
陳葉青對黃梨說道:“過兩天靖王就會送一名小奴進宮,屆時就讓那名小奴去頂替這兩個灑掃奴才的工作,給宗親府的人講一聲,畢竟是靖王開口進來的人,讓他們都長點眼色,該照顧的時候也多照顧幾分;至於這倆灑掃奴才,直接送到靖王府中吧,反正靖王剛給咱們送來了一個小奴,投桃報李,再送給他倆也算不錯;黃梨你長點心,給這倆奴才好好的教訓一番,讓他們把嘴都給本宮閉緊了,誰要是在出去後說了不該說的話,本宮就讓他們去伺候先帝。”
黃梨一聽這話的意思,就知道皇后娘娘這是不許這倆小奴再留在宮中的,他甚至還悄悄地猜到了更深一層的意思,興許皇后娘娘從剛開始就沒想過要留他們的小命,是他自己一不小心說了那樣的話,這才讓娘娘消除了殺心。
既然已經看透了這一點,黃梨也知道該怎麼辦,敲打是絕對不能少的,最關鍵的還是要讓這倆奴才徹底閉嘴纔是。
黃梨應了陳葉青的差事之後就忙出了芙蓉宮,爭取把事情辦的漂亮一點,讓娘娘能夠多放心一些。
黃梨前腳剛走,陳葉青就回頭淡淡的瞥了眼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碧瑩,這小丫頭片子不是趙禮身邊的間諜嗎?她的真正主子有可能出事了,怎麼還能如此冷靜呢?
“想什麼呢碧瑩?”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碧瑩聽見娘娘開口問自己,忙哆嗦了一下,來到陳葉青面前回話:“娘娘,奴婢在想,皇上好像不光僅僅只是丟下扳指這麼簡單,奴婢想,會不會是他……”
“是他故意丟下的扳指,對不對?”陳葉青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碧瑩,瞧這小丫頭一下子就睜大的眼睛,就淡淡的笑了笑,繼續道:“你能想到的,本宮怎麼可能會想不到?可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趙禮爲什麼會故意丟下扳指?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假如他不是故意丟掉的,哪又怎麼解釋如今他這樣的態度?”
“娘娘……”
看着自家主子這明顯就要抓狂的模樣,碧瑩有些擔心的喊出口。
至於陳葉青,真的是快要把自己的腦殼給撓破了,就是死活想不明白趙禮這是在玩什麼把戲?心底深處甚至還有一個接着一個的聲音在提醒着他,千萬不能去主動問趙禮,要不然,真會有大事發生。
爲今之法,也只有儘快抽個時間將趙澈叫來身邊好好的問一問,但是還要小心提防着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傢伙,小東西敏感而多智的天性絕對是遺傳上了趙禮,小小年紀就有着過人的辨別能力,要不然也不會在什麼情況都懵懵懂懂的情況下便跑到他身邊說了那樣一番話,甚至還嚷嚷着‘父皇很奇怪’。
小傢伙現在年紀還太小,固然聰明有餘可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如果前路真的是兇險連連,陳葉青是絕對不會讓小東西深陷危險之境的,唯一保護這個孩子的方法就是將他矇在鼓裡,讓小東西儘量保持着這種懵懵懂懂的狀況,這樣纔不會被兇險盯上。
前方棋路好似就是一個被人刻意打成的死結,環環相扣、線線相串,尤其是在他現在連什麼情況都沒有辦法弄清楚的時候,更是要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留意觀察,切莫忽略了一丁點至關重要的線索。
計劃好這一切後,陳葉青就覺得滿身的疲憊。
由着碧瑩扶着她回到內殿的牀榻上歇息一會兒,但在柔軟清香的牀榻上陳葉青卻是輾轉難測;曾經,他也是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人,就算是穿越來到大周,由男人變成女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他都一點一點的挺過來了;可如今在攤上趙禮的這件事情上時,他居然有股難以言說的惴惴不安和提心吊膽。
也許,在過往的漫漫歲月中,他已經打心底裡默認了趙禮對他的保護;當初跟着趙煜和凌洛天胡鬧時,他固然是想着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的下場,可那時他就像是個赤腳的乞丐,身邊什麼在乎的人都沒有,大有一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的無賴耍混精神;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自己在乎的親人,有了想要保護的子女,甚至還在趙禮的保護下嘗過無數的甜頭。
已經知道了蜂蜜的香甜,怎還會留戀黃連的苦澀?
在水滴石穿的漫漫日子裡,趙禮就像是空氣一樣隨時存在在身邊的空氣中,可忽然有一天當自己發現無法像以前那樣將他看的清楚明瞭的時候,陳葉青發現,自己居然連靜下心休息一會兒的精力都沒有;他有些恐慌,甚至有些害怕,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出了什麼事,在趙澈還只有兩三歲的年紀,在他還沒有真正扎穩根基的時候,他真的能撐起一片天,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又能保護心底在意的親人們嗎?
想到這裡,陳葉青一下就扎進柔軟的錦被之中,心裡有責怪自己爲什麼會在時間的沉澱中悄悄的默認了趙禮偶爾對他的施以援手?更是自責自己怎麼不在什麼情況都利於自己的時候多多的培養勢力,也不會落得如今一遇狀況,他就發現他有些離不開那孫子的感覺,飄忽的思緒總是會想起當初在薊州的那個大雪之夜,他從山坡上滾下去的那一刻,趙禮朝着他飛來的身影,還有他甦醒時緊抱着他的淡淡溫度;陳葉青懊惱的踢騰着兩條腿,一直死死捏在掌心中的扳指更是在他的掌心留下一圈圓圓的痕跡。
相較於此刻陳葉青的心慌意亂和迷糊不解,趙靖卻是將前方之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回到府中,他就將杜離叫來琅琊閣的書房之中,看着那站在眼前穿着一身白衣的小東西,趙靖放下手中的一冊書,緩緩說道:“本王已經安排好宮中一切,等你下去收拾幾件簡單的衣物,整理妥當,隨時就能入宮。”
其實,在杜離的內心深處還是很抗拒皇宮的,因爲他總是覺得那股暗中追查他的人一定會順藤摸瓜在皇宮找到他;可是又想到靖王對他的看重和委託,也實在不忍拒絕他,故而這才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如今,聽他說起已經安排好一切就等着將她送走,不知怎麼地,心底深處卻又生出幾分戀戀不捨;只要一想到離開了這裡,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與他隨時相見,更沒有辦法像這段時間相處的這樣她能時刻追隨他的身影,心底深處就忽然感覺有一處空落下來,那股空洞感讓她不覺間就苦了臉色,眉宇間更是多了幾分愁緒。
趙靖一下就看出杜離略有異樣的神色,還以爲他是又在害怕,便從書桌後面的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杜離面前時,見這小小的傢伙卻是耷拉着腦袋,連看自己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想到當初在聽見吳越彙報時,形容他身着襤褸、面目蒼白,一看就是受了很大苦的模樣,趙靖不禁有些心疼,心想,一個人該是在以前受過多大的折磨和煎熬,這才能在長大後形成這樣膽小懦弱的性格,尤其是那雙總是飽受着委屈和恐慌的大眼睛,簡直就是像極了一隻被獵人追捕的到處躲藏的小兔子,只能藏匿在荊棘叢中瑟瑟發抖。
“杜離,你擡起頭看着本王。”
杜離知道靖王已經走到他面前,他身上清淡的花草香味兒早已傳到他的鼻息間,可是,就算是王爺讓他擡起頭看他,他還是不敢啊!
他害怕,害怕自己擡起頭時會脫口而出說出什麼妄念邪祟的話,他更害怕這個永遠都對他溫溫和和的人會對他露出失望的目光;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他還不如當初就在薊州被那幫人抓住殺了算了。
趙靖不知道此刻杜離心底深處的那些小心思,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小東西好像又把自己逼到了死角,明明是渾身上下都表現出了那股可憐勁兒,但依然倔強執拗的不肯放過自己。
看到這裡,趙靖也唯有長嘆一聲,就看這個對什麼人都是一副客氣有禮的王爺,第一次用一種悲憫憐愛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東西,在杜離的訝異中,趙靖伸出手,輕輕地捧起他的臉,因是讓自己的擡起頭的同時一下就撞進了他沉靜溫柔的目光之中。
“王、爺!”杜離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溫文爾雅的男子會對自己做出這麼親熱的舉動,眼睛在駭然睜大的同時白淨的臉頰也瞬間被一片嫣紅佔據。
趙靖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眼前這小東西,洗乾淨了的小黑貓果真變成了清秀漂亮的小白貓,也難怪連皇后都在私底下一口一個小白貓的喊他,的確是相貌清麗,氣質乾淨;看到這裡,趙靖的目光不禁更加柔和了幾分,連聲音都輕軟的像是讓人踩在棉花上。
“杜離,別怕!本王不會讓你身處危險之中的。”
杜離依然有些渾渾噩噩,總是覺得靖王輕捧着他臉頰的雙手就像是一盆炭火,燒的他整張臉,甚至死整個身子都快着了。
“王爺,等小臣入了宮,你還會進宮看小臣嗎?”
猶豫了很久之後,杜離才喃喃開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尤其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傢伙雙目溼漉漉的看着趙靖,儼然一隻很害怕被拋棄的小鹿,略略帶着不捨,淺淺的帶着撒嬌,輕輕地蹭着眼前男子給予他的溫柔之中。
趙靖淺笑,看着眼前這對溼漉漉的眼睛,肯定的回答:“本王當然會進宮看你,你忘了,本王還需要你的幫忙呢。”
本來,還處於有些飄飄然的杜離在聽見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口猛地一緊,那股又酸又漲的感覺瞬間就充滿了他整個胸腔;想要說出口的話被他憋在了喉管裡,想要落下來的淚被他藏在了眼角里,然後在看着趙靖關心的目光下,他又慢慢的低下了頭。
翌日,傍晚。
當天邊的彩霞變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火雲時,靖王爺後院的小腳門處,一個小小的人兒身着青色內宮長侍的青褂衣衫,懷中抱着一個白色的小布包,三步一回頭的悄然一人走出靖王府邸。
這一幕,本是最常見的,尤其是在像皇親國戚這樣的豪門大戶之間,來來往往的人又那麼多,有一兩個身着深宮內侍衣着的小宮侍來回之間走動卻也是最普通的。
可就是這樣普通的一幕,堪堪落在不遠處身坐一輛低調奢華馬車之中的男子眼裡,夏鳳輕一身低調簡單的打扮,一改往日的騷包與鮮亮之色,永遠都不離手的玉骨折扇在看見那個被他守株待兔了許久之人的小東西走出來之後,猛地一收,摺扇發出‘啪’的一聲沉響。
“哼!就知道你這儈子手會躲在這裡;小東西,這次看你往哪裡藏!”
暗暗說了這樣一番話之後,夏鳳輕就輕輕地挑起車簾看向那個隻身一人朝着皇宮方向走去的小小背影,飛揚的美顏漸漸露出笑意,永遠都邪魅帶着痞氣的上揚嘴角更是勾出一個使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