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負着盛名,從小到大的這樣長大,真的太累太累了……”穆澤宸呢喃道。
“怪不得穆王爺對他的兄弟這麼不留情面,竟然一個也沒留……”沈思思道:“……原來還有你母妃的命,還有你的小半生在裡面,這筆帳,確實是算不清……”
帝王家的兄弟,就是情薄,雜着利益的感情,的確經不起耗。
“父王自那以後得到了很多他想要的恩寵,他也很努力,勢力漸增,但我的盛名卻像是橫在皇祖父心頭的一根刺,是恩寵,卻也是橫在脖子上的劍……”穆澤宸道:“……這些年,我看着父王越來越勢大,而他也越來越如履薄冰,在劍尖上跳舞,離刀光劍影也差不多,甚至更可怕,因爲都是暗劍傷人,後來隨着皇祖父老去,叔伯堂兄弟們年紀越來越大,這些爭鬥也漸漸的移到明面上來了……”
“所以說,這樣的結局雖然慘烈了一些,但也是最好的結束了……”沈思思道:“……到了你這一代,反正只有你一個,也就沒有爭鬥了……”
穆澤宸嘆了一口氣,道:“……雖沒有兄弟,只是君王的心一向難測,皇祖父對我父王明寵暗忌,雖是父子,可是……”
“不是的,穆王爺本就對你和你母妃有愧,也許能有例外也難說……”沈思思勸道,其實心裡也並不樂觀,父子,兄弟,有了權勢爭欲,其實很難純粹。
穆澤宸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呢,只是,這麼多年,別人忌着我的命格,父王又何嘗不是如此,即使以前沒有,以後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也很難說……”
沈思思無語,其實他擔心的又何嘗沒有錯。
“母妃去後,父王他還是繼續着他想要做的事情,根本沒有停止,以後……”穆澤宸笑了笑,道:“……他坐到了那個位置,誰知道會不會更冷情冷心呢,雖是唯一的兒子,卻也是比他命格還要重的人,怎麼能不猜忌,雖然不至於要我死,可是……”
“你是怕你們之間僅剩不多的父子感情也被這些事給弄沒了?!”沈思思道。
穆澤宸點了點頭,道:“……嗯,這就是我想說的,父王雖然對母妃和我做的事,自責,愧疚,但並不一定有多後悔,我對他也有些怨,有些恨,這本來就剩的不怎麼多的父子感情,也許再耗一耗就什麼也沒了……”
“帝王之家,也純屬無奈……”沈思思無奈的道:“……順其自然吧,有些事情,特別是感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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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穆澤宸道:“……罷了,不多想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只是我想,也許這只是一個新的開始,新開始的孽債……”
沈思思皺了一下眉頭,總覺得穆澤宸的念頭有點悲觀。身處他的位置也難怪他會悲觀。
因爲他已經沒有不能失去的了,甚至是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份父子感情,能維持多長,其實要看穆王爺坐了那個位置以後的表現了……
不存妄想,反而是好事,所以沈思思也就沒有再傻乎乎的勸和。有些事,能早些認清現實,做好心理準備是好事。
穆澤宸從小經歷這麼多,其實並不算單純,他現在說,也只不過是與她傾訴一番罷了,相信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不管以後會不會有遺憾,該做的還是要做,該反擊的依然還是會反擊……
他與她經歷這麼多,其實都不算是單純的人,只是,在面對彼此的時候,用的都是最真實的一面和心態,這就足夠了。
“……至少你這樣也已經很好了,頂多以後避避嫌吧,你父王還年輕呢,你別觸他逆鱗就好,只是我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沈思思道:“至少你沒有兄弟相爭,情況會簡單的多……”
“這倒是,只是,我娶了大禹的公主,他以後猜忌心上來,難免不會怕我與大禹有勾連去奪他的位置,他大概以爲人人都稀罕吧,那位置再重要,也抵不上我母妃的命……”穆澤宸淡淡的道,“……他其實也很關心我,但是,我們僅剩的父子情,也許以後,就真的不剩多少了,在這位置上耗一耗,多少的東西也會耗沒了……不過對他來說,那個位置纔是最重要的……只是可憐了母妃,才活不到二十歲就沒了……還這麼年輕……”
沈思思坐在他旁邊,看着靈堂方向,這個院落有些偏僻,卻也收拾的十分清淨,與其它院落不大相同,卻又說不出來的一股感覺。
她扭過頭笑着道:“……放心,我會幫你的。不管對手是誰,是你的父王也好,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這個人最是護短……”
穆澤宸掃過眸中的澀意,又紅着臉輕笑起來,自己人啊,被她歸類爲自己人的感覺,真的很棒,說不清的有一種歸屬感。
兩人氣氛正好,只是卻有人打斷了這一切。
“哥哥……”穆郡主紅着眼睛衝進了院子裡來,道:“……聽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我打聽了很多人才打聽到你在這裡的……”
“……我沒事。”穆澤宸笑看着她急的一頭汗的樣子,道:“……還不快向公主行禮。”
穆郡主有點彆扭,但還是向沈思思行了一個禮。沈思思笑着道:“……你們兄妹聊,我去旁邊的園子裡逛一逛……”
她又幫他掩好了披風道:“……彆着涼,一會兒趁太陽沒下去之前,我們得回去了。”
穆澤宸紅着臉應了,看着她走了,眸中還透出不捨。
穆郡主還有點呆滯,隨即也有點臉紅,現在她也知道公主已經是她的嫂子了,她還有點適應不過來。
說實話,她哪裡見過這樣類似的男女之間的相處,所以看的有點呆呆的,也忘了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話了。
原來公主對哥哥這麼關心呢……
“婉雲,你也有點郡主的樣子……”穆澤宸無奈的道:“……這樣跑來跑去像什麼樣……”
穆婉雲從沈思思身上收回目光,這纔想起來話頭,道:“……我不是着急嘛,哥哥,你受傷了怎麼也不通知我,我到現在才知道,一直矇在鼓裡,你成親那天我又被父王勒令不準出來參加婚禮,氣死我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你們都太過份了,哥哥,你沒事吧?!父王呢,怎麼都不在王府裡?!”
“我沒事,傻丫頭,別怨父王和哥哥,他這麼做也是爲了護着你,你若是衝撞出來,哪裡還有命在,思思的丫頭還傷着起不來呢,差點連命也沒了……”穆澤宸道。
穆婉雲紅着眼睛道:“你不也是差點連命也沒了?!你怎麼就這麼奮不顧身呢……”
“你太小,還不懂,大了你就明白了……”穆澤宸善意的笑笑道。
“反正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受傷,差點沒了命,真的嚇死我了……”穆婉雲道:“……思思?!是公主的小名嗎?!”
“……嗯。”穆澤宸笑着道:“……以後要叫公主嫂嫂,知道嗎?!”
穆婉雲嘟了脣,卻沒有反駁,一面與穆澤宸說話,關心着他,一面又偷偷去看沈思思的背影,她暗暗的想,公主真的越來越有氣度了。
舉手投足間全是大家風範。她這樣的反倒像是個野孩子了。與她相比,自己的確是……
穆婉雲咬了咬脣,經過那天她說過的話,她已經悟出了很多道理,並且已經在做出改變。
她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寶嘉公主那樣決定自己的命運。
沈思思看着這個院落,這裡很小,靈堂後面也只有一片竹林,不過十分清淨。
管家一直候在他們旁邊,看着小王爺與王妃感覺甚篤,心中欣慰,也不敢打擾。
直到沈思思走過來時,管家纔跟在了身後。
沈思思疑惑的道:“……這裡怎麼沒有一張老王妃的畫像?!”
管家動了動脣,嘆了一口氣,道:“有是有,只是沒掛,王爺怕小王爺看了更加傷心,所以沒掛起來,王爺一直收在書房裡呢,偶爾會拿出來看一眼……”
沈思思沉默,沒有說話,這的確是個沉重的話題,對穆澤宸幼小失恃的疼,只怕穆王爺失妻的疼與之比起來太輕太輕,因爲他有更重要的想要得到的東西,但是,他能對穆澤宸關懷入微,這種小事也能記掛着,可見他對穆澤宸這個兒子,也是真心的了,況且穆澤宸是他唯一的兒子,又是嫡子,自是不同。
穆澤宸以前是他的手中劍,因爲他的命格,從利益上來說,他不能失去,而且若是失去繼承人,他本人也就喪失了繼承大統的可能,從感情上來說,他就更不能失去了……
而今以後,穆澤宸又是他唯一的成年的兒子,是他的唯一繼承人,他更不能失去了,不管以後有沒有旁的兒子,穆王爺即使對他又忌又喜,卻也是不至於動他的,所以穆澤宸性命應當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