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花的大嫂早先知先覺的進了屋子裡了,準備馬上去找牛小花出來。顯然是自來熟的很,何阿秀哪裡能應付得來?!想攔也沒攔得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三個一個個的進了屋子……卻無能爲力的很,她又沒有土妞那樣的潑辣。雖然着急,卻也是無用的。
牛小花正在屋子裡做衣服呢,早聽到院子裡的說話聲,便心不在焉了,差點戳破了自己的手指頭,正在心驚膽戰間,牛小花的三個嫂子便先後的打開簾子進來了,個個臉上都帶着虛情的假笑,牛小花一看到她們,心裡就直抽,她以往怕娘,但是也怕這三個嫂子。
嘴皮子一個比一個利索,三個人有時候來說她,她都根本沒有插話的能耐,總是無緣無故的被罵哭,有時候懦弱起來,三個嫂子能出氣般的在她身上掐一把,她也不敢還手,只能委屈的哭,此時看到她們,便嘴巴抿的緊緊的,頭垂的低低的,連招呼也忘了打,心裡心跳如鼓。
牛小花的大嫂牛王氏笑着打招呼道:“小花,在這裡還適應吧?!你看,嫂子還很擔心吶,這不,就帶着一些碎花布來看你來了……”
但三個人同時看到她身上的新衣服和她手邊的衣服時,瞳孔微縮了縮,手便緊了緊,個個手裡摳巴巴挑出來的東西卻拿不出手了。
以往這些碎花布,她是怎麼也捨不得拿出來的,但此時不得不去討好小姑,沒想到拿出來卻是遇到這種境遇,一時臉色有些僵。
二嫂牛李氏手上拎着的幾根編髮的絡子,本來她就是靠打絡子賣錢換換家裡的油鹽錢的,現在用這些拿出來做人情,她還真是捨不得,但看到她身上穿的戴的,她就臉色有點扭曲了,尤其是牛小花的臉色吃的好了很多,比以往在家裡時真是天壤之別,這……還是她們家的小姑嗎?!牛李氏都有些不敢認了,一面又有些羨慕嫉妒。
三嫂牛季氏的臉色也有些僵硬,看到她身上的衣服,頭上的銀飾時,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就是一股狂熱,連手裡拿着的帶來的鞋子也被她緊緊的捏住了,她良久才擠出一抹笑意來,上前道:“喲,小花真的穿了新衣裳了?我還真不知道,倒是聽村子裡人說了,不過現在看到小姑,就覺得氣色好多了……做新衣裳呢?!”
牛小花抿着嘴,卻沒說話。
何阿秀走了進來,看着三個人圍着牛小花,就有些焦急,本想插話呢,還沒開口,就被牛李氏給擠開了,一面還笑着道:“嬸子,你忙你的,我們三個找我們家小姑說說話呢,都是自家人,嬸子這麼進來,還怕我們吃了我們家小姑不成?!”
她笑的有點陰陽怪氣的,可何阿秀畢竟是木訥又講理的人,人家說的又在理,她還真的不能說什麼,本來可以拿小花是買來的來堵她的嘴,但何阿秀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哪能說得出這番話來,頓時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很,擔心的看了一眼牛小花,道:“……那,你們先說說話,我一會兒再進來……”
何阿秀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屋子,心中想着小花也不知能不能應付得來這樣的場面,要是土妞在家就好了,但是她又想……不能什麼事都依賴土妞啊,她還才八歲呢。
何阿秀想着就嘆了一口氣,別人家是父母爲子女遮起一片天,他們家卻是反了過來的。
牛季氏走了近前笑道:“這是嫂子給你做的鞋子,你看喜不喜歡?試試看……”
面上一片討好之意,牛小花有些爲難的道:“……嫂子,不必了,我哪能收你的東西……”
“怎麼不能收,一家人還說這種見外的話作甚?!”牛季氏說着將鞋遞給了牛小花,牛小花無奈,只能接過來,看着牛季氏期盼的眼神,她只好試着往腳上套,頓了頓,道:“嫂子,大了……”
牛季氏頓時有些訕訕的,其實這哪是她真心做的,還不是做給自己的,想着沒法子纔拿了出來,她畢竟是成年人,比牛小花的腳自然大多了,哪能就合腳,不過現在提出來,臉上有點不太好看,乾笑兩聲道:“……是麼?!是嫂子疏忽了,不過你可以等長大些再穿……”
牛小花嘆了一口氣,將鞋子拿了下來,她又不是傻子,哪有不明白的,三個嫂子以往最最摳門小氣了,哪捨得給她送這些東西來,看來還是不安好心的,她們向來與娘一條心,只怕還是爲了鍾家的方子。
牛小花眸光微黯,她對於這些家人的價值,也不過如此了,家裡除了親爹,還能有誰是真正疼她的呢?!
牛李氏走了過來,笑道:“這是嫂子打的絡子,你看好不好看?!”
“嗯。”牛小花如以往一般的沉悶,只應了一聲,低着頭也不說什麼,在家裡,她可親眼看過嫂子打絡子,一根也捨不得給她,當時還防她像防賊似的怕她偷了她的絡子,現在卻……她苦笑,竟然沒有了傷心的感覺,只有失望和好笑。
牛王氏見她還是如往常一樣,笑着將碎花布塞到她的手裡,笑道:“小姑有衣服穿,倒是沒有鞋子配呢,這些花布,小姑拿去做雙鞋子穿就不錯的……”
牛小花點點頭,卻還是沒有吭聲,像根悶葫蘆,三個嫂子頓感無趣,有些不悅她不理睬她們,但也知道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便撇了撇嘴,相互對視一眼,又往向後掃了一眼何阿秀並不在院子裡,便準備說服她了。
牛王氏坐到了她的身邊,笑着親熱的拉住她的手道:“小姑,聽娘說鍾家的滷肉賣的可好了,小花啊,你可得聽孃的話,把鍾家的滷肉方子給弄出來……”
“是啊……”牛季氏和牛李氏擠上來也親熱的道:“你可別忘了,你姓牛呢,我們牛氏的纔是一家人呢,你得了滷肉方子,我們家要是發了家,以後也是你的依靠呢……”
牛小花只不吭聲,悶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手上的針卻真的戳到了手上,只是手上的痛卻不及心裡的痛的萬分之一。
三人對視一眼,見她不說話,就一人一句的開始說話,牛小花始終都不說話,無論她們說什麼,她都不擡頭,漸漸的,三人就生出一股無趣和煩躁出來,沒來由的就怒氣騰騰的很,但還是硬生生的壓住了,正想再哄哄時,何阿秀此時進來了,她笑道:“小花,來廚房燒水,要準備做午飯了,土妞他們也快回來了……”
她就是想來解困的,牛小花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就已經站了起來,飛快的跑出去了,三人想攔都沒來得及攔,頓時恨的咬咬牙,眼睜睜的看着到手的滷肉給飛了,心裡哪能高興的起來。看向何阿秀的眼神都很不善,“嬸子,我們三個來看看小姑,你家有啥活就非得這個時候給小花幹?!”
何阿秀只是裝看不懂她們的神色,只是憨厚的笑道:“……其實小花來咱家也沒啥重活可幹,只是廚房的事和針線是我們的事,只是廚房的事卻是等不得的,所以,你們還是先回家吧,都一個村子裡的人,再想啥時來也行……”
三人撇撇嘴,雖然不滿,可總不能衝進她們家廚房裡去,不甘心的掃了一眼何阿秀,才訕訕的出來了,只是看向自己帶來的東西時依依不捨的很,暗歎這一趟,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沒得到承諾,卻賠了自己手裡的東西,可惡的……
三人一出門,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了,牛王氏道:“這一次倒是便宜這死丫頭了,也不知是不是犟的怎麼就跟牛似的……”
“她本來就姓牛,跟公公一個樣……”牛季氏撇嘴道。
“現在咋辦?!”牛李氏擔心的道:“那何阿秀看上去是個老實的,我看並不老實呢,這個時候衝進去幹啥?不就是防着我們嗎?!”
“得哄,當然得哄……”牛季氏咬牙道:“今天不行就明天,我就不信哄不了她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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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王氏擰眉,道:“你們沒覺得死丫頭現在不怎麼聽話了?!”
牛李氏深以爲然,道:“她現在有鍾家給撐腰呢,翅膀倒是硬了……”
“我只怕她會以被鍾家買去爲藉口來堵我們的嘴呢……”牛季氏擰眉道:“這事得儘快哄到手,不然就怕以後鍾家防着我們不肯讓我們進門呢,昨天娘不就是被他們家一個小丫頭給打出來了?!”
“娘也真是沒用,怎麼就被一個小丫頭嚇成了那樣……”牛王氏擰着眉道。
“娘不是怕這個小丫頭,是怕公公呢……”牛王氏皺着眉頭,道:“走,回去跟娘再商量一下,到底該怎麼辦,要不然,還得是娘出馬,我們在後面跟着,到時候我們勸勸她,再說說爹的事,就不怕那死丫頭不聽話,這麼大的一筆意外之財,不要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