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弄不清韓驥的目的和身份,又不能明着問,那樣聰明的人,她若是耍這種小聰明,絕對會被識破,而且還會暴0露自己,沈思思也沒了好主意,一時間心內是說不出的鬱悶和糾結。
不說是她了,鍾根生下了席,回了屋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整個人都有些悶悶的,心更是沉了又沉。
他不是傻子,尤其是在韓驥問土妞有多大的時候,他就心裡警戒了起來。那麼,土妞早有預感麼?!
土妞一向聰明,肯定是感覺到了什麼纔來提醒他,不然他鐘根生當時在席面上也反應不過來。
可現在想一想,卻是越想卻不對勁的很。
韓驥說什麼家裡有幾個小子,想與他結親的話,他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韓將軍既是一方主帥,怎麼可能會與他一介農人結親,無非也是問土妞年紀的藉口罷了。
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鍾根生終於心沉了又沉,臉上笑都笑不出來了,雖喝的多了,卻並沒有醉着,他並沒有忘記土妞是他撿來的孩子。想到什麼就心一痛,難道是……來找孩子的?!
不,他和阿秀親自養大的女兒,他哪裡捨得讓她被帶走,想到心就疼了起來,更何況,他可是親自撿到的,人家又好好的怎麼捨得扔孩子,必然是有緣由的,萬一,萬一……
鍾根生不敢想萬一,只覺得土妞若真是,回去只怕也沒好日子過,想到便鐵了鐵心。
何阿秀收拾好院子裡的活,進來就看到鍾根生正看着燭火發呆呢,推了推他道:“你發什麼愣呢,喝了這許多,還不睡啊?!”
鍾根生見她進來,乾脆坐了起來。
何阿秀有些擔心他,道:“怎麼了?!是不是渴,要不要我給你倒水……”
“何秀……”鍾根生一把拉住轉身欲去倒水的她,道:“我有事跟你說……”
“怎麼了?!”何阿秀年他面色沉重,心裡也是咯噔一聲,待聽他說完,她便臉色變了又變,眼淚就刷的下來了,小聲的道:“……是真的嗎?!”
鍾根生臉色難看的道:“不知道,只是他處處時時的問土妞,我現在想起來他當時來買我們家老屋,進了門就只盯着土妞看呢,那老屋還賣了二百兩,他再有錢,也不至於不問問行情,這般的傻吧,我看他是給咱們送錢呢,好與我們家打好關係,接近土妞,可我並不能確定,可心裡總七上八下的,越想就越不對勁……”
何阿秀臉色也極難看,道:“……萬一真的是,那咋辦?!我們說七歲,他也得相信才行啊……”
鍾根生鐵了鐵心,道:“……反正我們咬死了是七歲,他能怎麼的,又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阿秀,別害怕,我們絕不讓土妞跟他走。”
“嗯。”何阿秀心定了定,道:“不是我狠心不讓土妞回她出生的地方,可若是無事,哪家願意扔孩子的,若不是我們撿了,土妞可得被凍死了……總之,我是不願意的,絕不願意……”
“我也是……”鍾根生安慰了她道:“別擔心,他沒證據,還能搶我們的孩子不成,反正土妞就是我們生的……”
“對……”何阿秀狠了狠心,道:“那個韓將軍,家世肯定顯赫,若真讓他認了土妞,咱們,這一輩子還能再見到她嗎,我一想到,心裡跟被挖空了似的,我可是想要把她留身邊的……”
做爲一個付出了很多的父親母親,他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哪裡就捨得孩子遠嫁了,或是一輩子看不到了?
“不會的,他想搶也搶不走……”鍾根生道:“你只別哭,他要住我們家就住吧,我們也待他客客氣氣的,還跟平時一樣,別弄的很心虛似的,讓人家懷疑……”
“哎……”何阿秀應了一聲,鐵了鐵心,道:“放心吧,我鐵定跟平時一個樣,想來我一介婦人,他們也不會與我接近的。只是你,可得放寬心一些,別想太多,別露出心虛的態來……”
“嗯。”鍾根生應了一聲。兩夫妻商量定了,這下睡下了。
這邊在商量,那邊屋子裡,韓驥和長生也睡在屋子裡聊天。
韓驥道:“上次問那丫頭,那丫頭只說七歲,我還不死心,今天一問鍾根生,他也說七歲……”
他納悶的道:“要麼不是,要麼……就是鍾家人一開始就故意的告訴了土妞說她只有七歲,想來一個孩子是不會撒謊的……”
長生頓了頓,道:“將軍,等我與村子裡的人混熟了,再去問問鍾家的情況,從時間上推一推,就能知道鍾根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哪怕鍾根生說的是假話呢,他也不可能讓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與他說假話吧……”
韓驥微嘆了一口氣,頓了半晌,道:“此事倒不急,等日後混熟了再說……”
“嗯,將軍,我心中有數。”長生應着,又道:“看鐘家對那個孩子倒是真的好,看着跟親生的一個樣,不,我覺得反而是更好一些呢,”
韓驥也有些不解,照理說,若是撿來的,鍾家曾那樣窮,怎麼就那麼的放在心上,與親生孩子一個樣?!哪有這樣無私的人?!
韓驥頓了頓,道:“也許是鍾家人忠厚老實,待人以寬。”
長生笑道:“很多農村裡親生的女孩子都不怎麼受重視,這鐘家可真不一樣,不過,先頭有四個男娃,再有一個女兒,物以稀爲貴嘛,多疼一些也不奇怪了……”
他還並不知道四寶也是撿來的,只以爲是鍾家生的。
“這倒是……”韓驥說着便笑了起來,道:“多年邊境生涯,沒想到住在這村子裡頭,倒還有一片寧靜,以前倒是從沒想過來這種地方,在這裡生活,看來也是挺美的……”
長生一笑,道:“將軍爲國爲民,犧牲了個人時間也實屬無奈。”
“是無奈,呵……”韓驥冷笑一聲,道:“多年都未曾回京,與妻妾也聚少離多,幾個孩子長到這般大,也沒正經見過幾次,每次見面都匆匆而回,匆匆而走,連他們的教養都沒辦法經手,他們長於婦人之手,以後……”
他頓了頓,冷笑一聲道:“那一位可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削弱我們韓家的根本呢,連下一代都考慮到了,哼……”
長生不敢應聲,知道韓驥心中的悲憤很深。
韓家世代爲將,爲那個人征戰萬里江山,如今,卻狡兔死,快要走狗烹了,如今邊界還算安寧,只怕是……不知何時要被賜一杯毒酒了。
“那個孩子,爲何是個女孩?!”韓驥嘆道:“我妹妹在宮中熬了多年,纔在冷宮生了這麼一個孩子,原以爲她是死了,沒想到,多年後查到這麼一個消息,不找到她,如何慰我妹妹的生靈?!若是男孩,該多好……”
長生聽了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只道:“……將軍,慎言。”
“怕什麼?!”韓驥冷笑道:“他派的探子都在軍營呢,還能跟到這裡不成?!”
長生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心想着將軍今晚大概是醉了,想到傷心事,要感慨一番吧?!多年壓抑的心事,悲憤,讓韓驥心中怒火早如火如荼一般了。
韓驥也覺得說的過了,便不再多言語,若是被那些人聽了去,傳到那位耳中,只怕是……韓家要不保了,他會加快動作了。
韓驥翻了個身,卻依然有遺憾,若是男孩多好,找到了他後,他們韓家憑着多年軍功,在軍中的威望,定能扶他上位……
只可惜……他確認過無數次,才知道是個女孩子,心裡不是不失望的,只是總得要找回來,以慰妹妹之靈。
不過,也幸虧是個女孩,那一位才睜隻眼閉隻眼的放過了,不然……還沒出冷宮,那孩子也得去陪黃泉之下陪妹妹去了。
韓驥想的心中發堵,妹妹若不是生在韓家,她定能……嫁一個平常人家,至少能相愛到老,不得已被那一位召入後宮,不過是牽制他們韓家罷了,呵……結果,連命也沒保住。
韓驥想起往事,心中恨的咬牙切齒。
只可惜,他手上沒有相親的皇子,否則他一定……
那幾位皇子與他卻是不親的,生怕與他親近了惹那一位猜疑,他自是也不信任何一位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皇子的。
他們韓家……該何去何從。
韓驥有片刻的茫然,難道真的眼睜睜的要看看屠刀落下嗎?!要是皇子該多好,難道天真要滅他們韓家嗎?!
還是手上血腥太重,要整個韓家來償還?!
憑什麼?!
韓驥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了,他腦子裡全是不甘心,還有被猜忌,被主子辜負的憤恨。
不管如何,那個孩子哪怕不是皇子也罷了,是妹妹的親血脈,他總得要找到了,確認了,好帶回韓家撫養,日後親自送一份厚厚的嫁妝,嫁與平常人家罷了,認祖歸宗,韓驥是想都沒有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