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現在自己眼前面目全非的父母,毓傑黑色的眸子瞪得老大,就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但是,這般驚愕的表情只維持了一小會兒,接着就是一陣爆笑聲。
“哈哈!哈哈……”
毓傑笑不可遏,幾乎是前仰後倒,他一手捧着肚子,一手覆在胸口,明明胸腔裡傳來劇烈的疼痛,就連穿在身上的白衫都隱約看得見血水的滲透,他還是停止不了大笑的衝動。
老實說,無情臉上的紅斑他倒是不怎麼介意,因爲當初她還是賢妃時就已經有過了,那時他都沒有覺得母親很醜,現在就更不可能了。但是,讓他無法置信的是,平時很注意自身形象的昊辰居然願意把自己的俊顏給抹黑成那樣,雖說有些可怖,但還是有些許搞笑。
站在牀邊的昊明也難以想象兄長爲了帶無情出宮,居然願意把自己給醜化成這樣,他的嘴角也輕揚起來。然而,爲了顧全兄長的顏面,他不敢笑得太明顯。而站在他身邊的芸萱看到他們的妝容,始終是不敢笑出來,只有肩膀在一抽一抽的,顯示她忍得很辛苦。
“皇甫毓傑,不許你再笑了!聽見沒?”昊辰火大的吼道,他的一世英名算是在今晚毀於一旦了。
無情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兒子的小手。瞥見他身上的血水時,心疼的蹙緊了柳眉。
“傑兒,乖,別笑了。”
果然,她一說話,毓傑就是再想笑,也都忍了回去。有時候,他可以不理會父皇的氣悶,唯獨捨不得的,是母親擔憂的美顏。
父皇說得沒錯,他的母親如此的美麗,不適合用憂鬱和憤怒來妝點。
看到兒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無情擡頭看向昊明。
“昊明,麻煩你去把紗布和乾淨的衣服拿來,我要給傑兒換藥。”
昊明點頭,知道這時她肯定不會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婢女去做,好在紗布就在衣櫃裡,取出來就可以換了。
“你們先出去吧,我給他換藥。”
昊辰等人頷首,正好他也有事要找昊明商量,遂一同走了出去。
無情從藥箱裡取出紗布和藥膏放在新的衣服旁邊,然後脫去了毓傑身上的衣服,纏在他胸前的紗布已經被血水浸溼了,就像盛開的火焰薔薇,刺目得令她的眼裡瞬間蒙上一層薄霧。
“媽咪,我沒事的。”
雖然真的很疼,但是,毓傑還是伸出小手,撫摸無情白皙的面容,好似想借此安慰她。
無情沒有說話,動作輕柔的解開那一層層的紗布,看到傷口還在汩汩流血,肉混着血紅褐一片,周圍也是一片紅,這樣的情景對於身爲母親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剜心之痛!
她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就小心翼翼的爲兒子處理傷口,纖手一直輕顫着。
真不敢相信,若是那一刀命中了要害,她豈不是要和兒子天人永訣?
思及此,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正好點中了毓傑的傷口,小傢伙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嘶”的一聲,嚇得無情回過身來,她滿臉歉然的看着兒子。
“傑兒,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
看着母親微微慌亂的樣子,毓傑忍着疼,笑着搖搖頭。
“媽咪,我沒事的,您繼續吧。”
兒子的堅強讓無情眼眶一熱,懸在眼眶裡多時的淚水忍不住流下,好不容易給兒子處理好傷口,換了一身衣裳,她才小心的避開兒子的傷口,把他摟入懷中。
“傑兒,你知不知道媽咪有多擔心你!”她哽咽着。
毓傑乖乖的呆在她懷裡,眼裡有着不捨,也有着隱約的陰冷。
該死的殺手!居然害得他最愛的媽咪流了這麼多淚水,要是被他逮到了人,他一定會叫對方好看!
“媽咪,我真的沒事了,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呆在您身邊麼?”他笑着說。
聞言,無情鬆開他,摸了摸兒子的小臉,比起之前的慘白,現在算是有了一點兒紅潤,至於他胸前的那道傷口……
“傑兒,你別擔心,我會讓你舅舅用最好的藥把你的傷口治癒,保證不會留有疤痕的!”她信誓旦旦的對兒子保證着。
“媽咪,就算我身上有疤也沒關係啊,難道我變醜了,您就不愛我啦?”他俏皮的眨眼問道,試圖緩和這緊繃的氛圍。
“呵呵!小傻瓜!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永遠是媽咪愛的寶貝!”
“那不就成了!所以呢,您就不要擔心我啦,倒是您,我不在您身邊,怎麼就看到您瘦了呢?是不是父皇和婉容姑姑他們沒把您照顧好?”毓傑板起小臉,問道。
無情急忙搖頭,說:“沒有的事兒,你也知道,媽咪一向吃得不多,所以就胖不起來囉!”
毓傑疑惑的看着她,想了想,問:“該不是因爲擔心我,您才吃不好,睡不好吧?”
被人說中了心事,無情不自然的笑了笑,這小子,觀察力就和他的父親一樣敏銳!
“乖兒子,你好好休養,媽咪保證,一定爲你胖起來,好麼?”
毓傑點頭,這纔想起自己只顧着撒嬌,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說。
“對了媽咪,你去把父皇叫進來吧,我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一改方纔嬉皮笑臉的神色,毓傑換上了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
“有什麼事情不能等你的傷好了再慢慢說麼?”無情溫柔的問道。
兒子需要多休息,他們在宮外也不能久留,她不想打擾兒子的休養。
“不行的啦!這件事情很緊急的,媽咪,好不好嘛——”毓傑索性拉着無情的纖手,撒嬌的哀求着。
看着兒子乞求的眼神,即使明知道他泰半都是裝的,無情還是狠不下心來拒絕。
“好好好,媽咪去叫你父皇,你乖乖的靠在後面休息,嗯?”
毓傑忙不迭的點頭,望着無情的倩影走到門外,將昊辰叫了進來。
“傑兒,怎麼樣?傷口好些沒?”昊辰大步走到牀前,關心的問道。
毓傑點頭,心裡因爲他的關懷而暖暖的。
“你們都坐下,我想和你們說說關於我這次受傷的事情,還有我的一些懷疑。”
此刻的毓傑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小大人。無情驚訝的發現,他們父子嚴肅認真時的樣子,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都是板着俊顏,氣勢森然。
接着,毓傑把他收到羅菱郡主的“戰帖”,再到他後來的遇襲簡單說了一遍,聽得昊辰和無情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他們半晌沒有說話,毓傑還以爲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說辭,一下子急得沒喘上氣,咳嗽起來。
見狀,無情急忙輕拍他的後背,昊辰則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父皇,媽咪,我說的都是真的!咳咳……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咳咳……”
“傑兒,你先別激動,我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無情立即安撫着,然後看向昊辰,“你怎麼看這事?”
昊辰思考了一下,回答說:“這明顯的就是一場預謀,有人假借毓傑和羅菱會面一事,蓄意挑起兩國爭端。傑兒,你和羅菱說話時,可有第三者在場?”
毓傑皺眉想了想,他記得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啊……
“沒有呢,只有我和羅菱郡主。”
“這麼說,應該是有人躲在暗處,聽到了你倆的對話,然後就在太子別院預先埋伏。羅菱郡主是先到的,所以對方敲昏了她,然後換成樓蘭人的打扮,刺傷了你,把兇器放在了羅菱郡主的手裡,想要嫁禍給樓蘭,逼你父皇對樓蘭出兵!”無情猜測的說着。
“情兒,你只說對了一半。”昊辰淡淡的說道。
“哦?怎麼說?”
無情一副但求賜教的樣子望着昊辰,只是,解答的不是昊辰,而是毓傑。
“第一,我的別院和皇叔的別院捱得很近,如果說兇手只有一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殺掉那十個奴僕,因爲他們可以大聲呼救啊;第二,從沒有人會對一個外來訪客刻意說自己皇朝的太子有別院的事情,她又怎麼會知道我有?而且,羅菱郡主根本就沒有去過我的別院,她怎麼可能知道路徑?所以我覺得,她的先到或許也是別人設計的陰謀之一,而且這個設計她的人,很可能是除了我們以外,與她有私下來往的。”
“傑兒說的沒錯,換句話說,皇宮裡躲着一個我們都沒抓到的‘藏鏡人’!”昊辰肯定的下了結論。
“哦,對了,還有一點,早前我去找過大皇兄,看到羅菱郡主也在他那裡,好像是希望用太子之位換來大皇兄幫她登上皇后之位的支持,不過大皇兄沒答應。試問,一個初來京城的人,怎麼可能對於我朝內部的政治關係也有所瞭解呢?一定是有人暗中慫恿!”毓傑嚴肅的說道。
毓傑敏銳的觀察力和推斷能力令無情和昊辰大爲讚賞,尤其是昊辰,雖然他嘴上不說,但從他的眼神傳遞出來的信息卻是以擁有這個兒子爲傲!
爲了更好的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變化,昊辰也簡單的說了一些關於蘭將軍調動兵馬以及撤換皇城守衛的動向,還有宮裡最近發生的事情,聽得毓傑也有些擔憂。
看着兒子攏起的眉頭,無情握緊了兒子的手,瞪了昊辰一眼,暗自責怪他不該對兒子說這些。
“父皇,聽你的口氣,一點兒也不着急目前事態的變化呢!是否你已有了應敵之策?”毓傑問道。
“哈哈!真不愧是朕的兒子!雖然目前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你別擔心,要應付那老傢伙,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朕聽你的語氣,似乎也對某個人有所懷疑?”昊辰挑眉以對。
“那個……”
無情試探性的舉起了手,引來了父子二人的注意。
“情兒,怎麼了?”昊辰笑問。
“呃……老實說,我的心中也有一個懷疑的人選,不如咱們都把各自懷疑的人寫在一張紙上,然後同時拿出來看看?”她提議道。
“這是個好主意,傑兒覺得呢?”他含笑的徵詢兒子的意見。
聞言,毓傑也點頭,表示同意。接着,無情拿來紙和筆,三人同時在紙上寫了一個字,然後互相遞了個眼色。他們同時伸出手,攤開掌心,只見大家的紙上都赫然寫下了一個“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