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預料的沒錯,這個時間,皇甫昊辰確實沒有去未央宮,可是,她不曾想到的是,自己到的時候,另一個男人卻剛剛從未央宮裡出來。瞥見她的一剎那,男人原本冷冽的眸子除了之前的清冷,還多了一絲憤怒與恨意。
“臣邢珉見過賢妃娘娘!”
儘管討厭眼前的女子,邢珉還是不得不維持着該有的禮節。只是,那一聲“賢妃娘娘”,叫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將眼前的女子碎屍萬段!
“刑將軍請起。”
無霜自是沒有錯過他眼裡的憎恨,她不生氣,不過是覺得有些好笑,人又不是她害得小產的,怎麼各個都怪起她來了?
“賢妃娘娘,元貴妃已經睡下了,還請您不要打擾她休息!”邢珉面無表情道。
無霜沒有被他近似無禮的態度惹怒,也能體諒他爲“妹妹”心疼的難受。然而,這並不代表,她一定會縱容邢珉對自己繼續無禮。
“嫣兒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過來探望她,刑大人放心,我不會逗留太久的。”
這地方也不是她能夠久待的地方,若是被那個男人看見了,指不定又是一頓夾槍帶棍的諷刺,她還是避開點兒的好。
邢珉自知無權阻撓無霜,只得跟着她進去。正靠在牀頭休息的嫣兒見到他又轉回來,美眸一陣詫異。
“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
邢珉還沒開口,無霜就微笑着搶了聲。
“想必刑大人是不放心你,所以又轉回來看看。”
她何嘗不知邢珉對自己的防範就像防賊,其緊張程度一點兒都不亞於那個男人。
“姐姐來啦!小玫,快去端茶來。”
嫣兒見到她很高興,原本還想去隱玥軒探望的,現在卻只能休息等着別人來看她了。她正欲下牀,卻叫無霜攔了回去。
“別動,靠着就好。”她微笑道。
無霜坐在牀邊,見她的氣色還不錯,也放心了一些。
“你的臉色還好,看來是有好好休息的。”無霜笑道。
嫣兒想和無霜說會兒體己話,但是,邢珉站在這裡,反而讓她有一絲不自在。她知道他關心她,但是,沒必要弄得自己如臨大敵似的吧?
“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和姐姐單獨聊聊。”
“可是……”
邢珉還是不大放心,就怕無霜會因爲自己不順的遭遇而遷怒嫣兒。
“沒什麼可是的,姐姐不會傷害我的!”
嫣兒難得對他板起了俏顏,對於無霜,她心裡有愧。
看着他堅定的樣子,邢珉縱使無奈,也只得遵命離開了未央宮。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無霜拉回了視線。
“刑大人也是關心你。”她淡淡的說着,一點兒也不怪罪邢珉的大膽。
“我知道。”
嫣兒戀戀的收回了自己不捨的目光。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受害者,但是,她反倒覺得,無霜比她更像受害者。若不是自己,辰哥哥又怎會不顧及與毓傑之間的父子之情,下了那樣的旨意?
“怎麼了?”
嫣兒臉上突然浮現的自責讓無霜有些奇怪,她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倏地,嫣兒緊緊的握住無霜的手,美眸裡閃爍着淚光,把無霜給嚇到了。
“姐姐,對不起!”
她的道歉讓無霜恍然明白了她心中的煩惱,原來,她也知道那些事了呀……
“你不用道歉,發生那些事,並不是你的錯。”
事到如今,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就算再怨再恨,她也會歸咎於那個狠心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爲我的不小心,辰哥哥又怎會遷怒於你和傑兒呢?”她自責道。
“不是這樣的,你的身子還沒好全,可千萬別胡思亂想!”無霜安慰着,就算沒有嫣兒小產的事情,皇甫昊辰還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折磨他們母子!因爲人心一旦懷疑了,信任就會跟着分崩離析。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成爲點燃炸藥桶的導火索。
“可是……可是……”
嫣兒哽咽的說不上話來,無霜往前坐了一點兒,輕輕的摟住她,拍了拍她的肩。
“傻瓜,別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放鬆點兒,嗯?”
她微笑的安撫嫣兒心中的不安,她不希望讓嫣兒更加難受。皇甫昊辰在她心底的形象太好了,以至於她無法將他那些惡劣的行跡說出來給她聽。
“姐姐,傑兒現在進不了學堂,隱玥軒的月俸又被減半,這可怎麼好?”趴在她肩頭的嫣兒抽噎着。“要不,我這裡還有些銀子,反正也花不完,不如姐姐拿去吧?”她眨巴着美眸,問道。
“呵呵!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啦,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你只要好好休養身子就好。”
她感謝嫣兒的掛心,對於懷裡這個純真的人兒,她始終恨不起來,也怪不了她。罷了,就當是秦無霜欠她的,她洛無情來還吧!
嫣兒自她懷中擡頭,一雙泛着秋水的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以前她只是覺得無霜姐姐膽小內向,現在看來,是她看錯了姐姐,她是一個善良、聰慧和大膽的女子,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辰哥哥。如果辰哥哥能得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那麼她的內疚也能減輕一些……
“無霜姐姐,你愛辰哥哥,對麼?”
她望着她,眼神裡雖然有着期待,卻也隱藏了些許的肯定,無霜不明白她爲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她沒有說話,只是別開頭,眼神迷離的望着別處。
“姐姐,我說對了,是嗎?”
無霜仍舊不答話,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然後微笑的望着她。
“你累了吧?要不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着,她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卻被嫣兒拉住了衣袖,還用一臉渴求的神情望着她。
“姐姐,我想吃你做的蜂蜜桂花酥……”
嫣兒撒嬌的樣子讓無霜“噗嗤”笑出聲來,都多大的人了,還用這種愛嬌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呀!再說了,那蜂蜜桂花酥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值得她饞成那樣?
“呵呵!既然你喜歡,我就天天給你做了送過來。”無霜笑着回答。
“真的嗎?姐姐該不會是逗着我玩吧?”
嫣兒的小臉還有一點兒懷疑,深怕無霜只是爲了安撫自己而隨口說的。
“只要你是真的想吃,我就會真的做了給你送過來。不過,你現在的身子還是少吃點兒吧,多吃點兒清淡的食物,進補比較好。”
嫣兒急忙點頭,這時,另外幾道身影走了進來。
“哎呀!原來賢妃妹妹也在這裡啊!”
如此尖銳的聲音惹得無霜微蹙細眉,即使不轉頭,她也能猜出來者的身份,原想休息的嫣兒更是眼裡閃過一抹不耐。只見德妃和張美人走到牀前,張美人還特意給無霜行禮,只是,她脣邊的笑意讓無霜怎麼看都覺得礙眼。
“沒想到德妃娘娘和張美人也會來探病呀!”
無霜的臉上露出一抹虛僞的笑意,真要是做表面功夫,她未必會輸給這兩人。
“呵呵!貴妃妹妹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本宮和張美人也很難過啊!”
說着,她還用手絹輕輕拭了拭眼角,好像真的有眼淚流出來似的,看得無霜和嫣兒都覺得噁心。偏偏張美人還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嫣兒的雙手,嫣兒整個人頓時僵硬了。
“貴妃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我派人送來了乳鴿枸杞湯給娘娘進補。”
說着,她還讓冰夏將食盒放在了桌上,順便盛了一碗遞給嫣兒,嫣兒知道張美人看自己不順眼,怎麼可能會好心給自己送補湯?可別在裡面下毒纔好!
想到這裡,她以湯水太燙爲由,讓小玫先放在一邊,等涼了再喝。張美人也不在意她的做法,依舊維持着臉上的微笑。
“哦,對了,本宮也做了糖餞蜜棗來着,貴妃妹妹嚐嚐看。”
德妃朝身後的宮女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將甜點遞給小玫,小玫又呈給主子,嫣兒抿着脣,爲難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吃。德妃看到她眼底的猶豫,輕笑了一聲,走上前,優雅的拿起一顆蜜棗放入口中。
“妹妹現在可以放心食用了吧?”
未料,嫣兒還沒伸手,無霜搶先一步拿了一顆吃了,然後漾着淺笑望着略顯錯愕的德妃與張美人。
“素聞德妃娘娘是後宮做甜點的高手,就連御廚都未必能做出你的味道,今天有幸嚐到娘娘的手藝,果然一絕!無霜佩服!”
看着無霜吃了以後沒什麼反應,嫣兒才伸手吃了一顆蜜棗。味道果然不錯,但是,和無霜的手藝比起來,似乎差了一大截呢!
“德妃娘娘,張美人,我想休息了,不好意思。”
這話的潛臺詞很明顯就是下了逐客令,德妃和張美人也不笨,自然明白嫣兒的心思,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麼,立即說了告辭。無霜本來也想走,但被嫣兒給叫住了。
“姐姐,謝謝你。”
“嗯?”
無霜看着她,莫非嫣兒察覺到了什麼?
“方纔謝謝你幫我試吃。”
她是單純沒錯,但那並不意味着她蠢。如果德妃真的在蜜棗裡面下了藥,即使她吃了一顆沒事,也很難說她是否事先服過解藥。然而無霜吃就不同了,可信度也會高一些,只是這麼危險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發生一次。
“呵呵!傻瓜!沒事的,你休息吧。”
叮囑完這句話後,無霜走出了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