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用另外一隻沒被我握住的手,替我擦了一下眼淚後,調笑道:“小姐沒羞啊,快要做孃的人了,還哭鼻子呢,小心以後會生個愛哭鬼出來哦。對了,我突然想了起來,我偷偷躍進宮牆之時,只是吩咐大師兄在離宮牆遠一點的地方,找個地方藏身,以免被巡邏的侍衛看見他遲遲不走,會起疑心,並沒有讓他先回醫館呢。依照大師兄那種癡癡的個性,儘管天氣這般寒冷,他都十有八九還是會候在宮牆外面,等待着你的消息呢。我得趕緊出去一趟,將這件事情的始末告之大師兄一下呢。剛好也可以找他一起幫忙出出主意。”
我愣了一下,按照大師兄對我的感情,他確實會做出這種傻事來。
只是,若是當他聽見我懷上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之後,心中應當一定也很痛苦吧。
想到這裡,我的心變得有些澀澀的。
不過,我儘快控制住了自己的這種情緒,對杏兒點了點頭道:“那你趕緊出去一趟吧,免得大師兄不知原委,等得心焦。只是,你越出宮牆,可能會遇上巡邏的侍衛,千萬要小心,不要與他們起什麼正面衝突,以免驚呆其他的巡邏侍衛。我昨夜在前往靜心宮之前,爲了突破侍衛的巡邏,特意配製了一瓶粉末,將它吹散在空氣中,可以讓聞見之人眩暈半個時辰左右。在你躍出宮牆之前,先附在牆邊聽一下,下方是否有人在行走,若是有的話,先將這粉末吹出來,這樣就可以順利的突破侍衛的巡邏了。粉末在衣櫥裡,和一套深色的衣服放在一起。等會你出門之前,也要先將這套衣服給換上。不然,你現在身上穿的這副衣服夜裡看起來都比較晃眼。”
說完之後,我用手指了指衣服和粉末所放的方位。
杏兒一聽樂了,笑道:“小姐,沒想到你考慮得這麼周到,準備得這麼齊全呢,看來,你不去做飛賊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不禁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來取笑我。不過,仔細想想也是,這確實像是盜賊行竊時準備的作案工具。
想到這裡,我也忍俊不禁的笑着對她說道:“死丫頭,都什麼時辰了,還記得取笑於我,你要出去的話,就趕緊出去吧。不然,等你再返回冷宮時,天都亮了,到那時候,想再進來就更麻煩了。”
杏兒向我伸了伸舌頭,趕緊換上了衣服,快步向外走了出去。
隨後,過了一刻鐘左右,剪春才帶着桃紅,端着湯藥與銀耳蓮子羹一起走了進來。|
估計剪春已經將所發生的一切都告之桃紅了,所以桃紅看向我的時候,眼光中帶着憐惜和擔憂。
我見着了,不禁在心裡暗自嘆息,沒想到一夜之間,我就變成了被人同情、憐憫的對象了,若是將這些早點告之後宮的那些嬪妃們,或許就沒人會豔羨和嫉妒於我了。我有些苦中作樂的想着。
“小姐,這是我按照杏兒姑娘的吩咐,給您熬好的藥。您是先喝藥,還是先吃過一些銀耳蓮子羹,墊墊肚子後再吃藥呢?”桃紅詢問道。
我看了看桃紅那凍得有些發紫的臉和雙手,帶些歉意的說道:“桃紅,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委屈你在外面凍了那麼久,你先將藥給我吧,藥我馬上就來吃。你先將手放進我的被窩裡,暖和暖和吧。”
說着,我從桃紅手中接過藥,咬着牙,一飲而盡。
然後,再從剪春手中接過銀耳蓮子羹,邊去除嘴中的苦味,邊墊墊肚子。
可是,有些奇怪的是,桃紅並沒有按照我說的來做,而是與剪春一起,一人拿着我遞與她們的碗,站在我的牀前,都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似的。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們,詢問道:“怎麼了?你們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想說就說吧,也沒有外人在這裡。”
桃紅與剪春對視了一眼後,有些遲疑的開口道:“小姐,方纔剪春姐姐將您所遭遇的這些事告之奴婢後,奴婢確實爲小姐難過了一陣子,不明白爲什麼小姐這麼好的人沒有好報。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奴婢還是覺得您還是出宮算了。不然,就算是讓杏兒姑娘扮作您,可是,您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裡,往哪裡藏都不適合啊,我和剪春姐姐剛纔還在冷宮周圍看了一圈,不過,卻沒有發現什麼既適合您藏身又適合您養胎的地方。這樣一來,萬一您懷有身孕這段期間,應該好好吃點東西,進補進補。可是,現在這冷宮之中的飯食全都倚仗趙侍衛給我們從外面集市上買齊,偷偷的送過來,大多是一些易儲藏之物,滋補價值卻不高。況且,等皇上真的一怒撤去侍衛看完的話,只怕趙侍衛再送這些東西的話,都變得非常不方便。杏兒姑娘、剪春姐姐、奴婢三人倒還好辦,至多讓趙侍衛帶上夠吃幾個月的米和鹹菜之類的東西,都可以熬上很多了,但是這對懷有身孕的人來說,肯定不合適啊。奴婢楊,杏兒姑娘既然可以進來,或者也能找着帶您出去的辦法,而且,奴婢曾聽說過,杏兒姑娘的師父功夫非常了得,應該也可以找他幫忙。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可以將實情告之趙侍衛,讓他幫忙一起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將您送出去。冷宮這邊,可以先讓杏兒姑娘假扮您一段時間,等來挑釁的娘娘們,已經失去前來挑釁的興趣後,自然也就不再能想得起您好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合計合計,讓杏兒姑娘裝扮的您也消失好了。”
剪春隨即在一旁附和道:“聽了桃紅妹妹的話,我也覺得確實是這個理呢。”
聽完她們的話後,我苦笑一聲:“偷溜出宮之事,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終究還是有很多顧慮啊。首先,我的身子經過這次這番折騰以後,必須要好好躺在牀上休息一段時間,現在如果多活動一下,都有可能帶來滑胎的可能,所以,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其次,杏兒裝扮雖然一懈有八分神似,但是,湊近點看,或者熟悉一點的人看,還是可以看出破綻的,如果對我很熟悉的人,就更容易瞧出這其中的破綻。這後宮中的嬪妃倒還好一些,我與她們交往不多。但是,皇上就不一樣了,他是我名義上的夫君,肯定是這後宮中,除了你與剪春之外,最熟悉我的人了。聽趙公公的意思,皇帝可能對我還沒有完全死心,還在妄想着我哪天向他低頭認錯。萬一她哪天心血來潮,突然跑進冷宮來,皇帝是那樣精明的一個人,只怕很快就能識別出這件事來。到時候,杏兒應該怎麼辦呢?你們應該怎麼辦呢?還有已經搬離京城、定居到山東的秦府所有人,只怕都會因爲我的事而受到牽連,因爲這畢竟是欺君的大罪啊。只要被逮着一次,只怕就會牽連到一衆人人項上的人頭都不保。雖然杏兒的裝扮會被皇帝識破只是個假設,但是,畢竟還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的。我又怎能爲了自己的一已之私,而拿這麼多我在意的人的性命作賭注呢?”
桃紅聽見我的話後,愣住房了,然後,有些歉意和赧然的說道:“娘娘,奴婢對不住您了,奴婢考慮得不周全,好像是出了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我搖了搖頭,安慰她道:“沒關係的,主要是關心則亂,你可能是太擔心我了,一時沒想到那麼多而已。不用太擔心,總會有解決的方法的。夜已經這麼深了,你與剪春儘快去歇息吧,我昏迷了一天,肯定也將你們累得夠嗆,天亮之前杏兒會趕回來,你們將大堂的門給虛掩上,免得她回來之時會驚醒你們。外面有侍衛把守着,門虛掩着應當也沒什麼事。我剛好也有些乏了。”
“是,那我們不打擾您休息了。”桃紅與剪春聞言,一起微微行了禮出去了。
而我躺在牀上,腦中還在迴響着桃紅方纔的建議。
其實,她的讓我出宮待產的建議真的讓我很心動,她說的那些東西我也都明白。出宮後,我就能也搬到京郊的那幢別墅,與娘、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師父他們待在一起,在他們的關懷、呵護下進行待產,那應當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了。|
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責任感與義務,不能光想着自己,而置別人的安危於不顧,那樣,即便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後,也不會真正覺得幸福的。
雖然有時候我自己希望自己能夠自私一點,灑脫一點,不要顧及太多,能夠由着自己的性子辦事。不過,終究還是沒能做到,仍然被很多俗事所羈絆,身不由己的做着很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唉,不要再想了吧,好好睡一覺,待到明天再來好好想想以後的這段十月懷胎的日子應當怎麼辦吧。
我嘆了口氣,勸慰了一下自己,正準備閉上眼睛,安心入眠。就在眼睛閉上之前的那一剎那,我的眼色的餘光卻發現,通過透過窗臺上的那塊綢布的月光,我能依稀的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我廂房的窗戶外面,我的心不禁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