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剛與娘拜別,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我心中有些難受,也懶得去揣測揣測這皇帝生的到底是哪門子的氣。或者說,就算知道他生的是啥氣,我也不想去理會,反正我的失寵不是一回兩回了,都快習慣了。大不了,他這次回去再繼續不理睬這個人就是了,出宮了一趟,我的心境變開闊了很多,也不甚在意這些了。
於是,一路之上,我也很本分的坐在另外一邊,透過轎簾上的紗布,將有點呆愣的目光投向窗外。
皇帝見着了我對他的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變得更加氣憤了,鼻子裡發出幾聲冷哼,不知道是在表達他的憤怒,還是爲了引起我的注意。我索性閉上了眼睛,將頭靠在馬車的車背上,閉目養神,理由也很充分:逢母喪未久,心中傷痛,心情不爽,現在正在獨自療傷。
誰知道,這眼睛一閉,在馬車的顛簸下,竟然還真在路途之中睡着了。直至我的胳膊被人推搡了幾下,我才驚醒過來,睜開睡意朦朧的眼一看,皇帝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就呈現在我的上方,他的臉依然俊美得讓我心動不已,只是,他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善,眼睛似乎也快噴出火似的。
見我醒了,他冷笑着說道:“愛妃,你可真會打擊朕的自信心啊,和朕同乘一輛馬車,就這麼讓你感覺枯燥無味嗎,讓你路上都昏昏入睡了。也是,朕沒有別人那般有情趣,又會舞笛,又會弄簫的。”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提這些幹嗎,而且口氣還酸得快要滴出水來了。但是,普天之下,皇帝老子最大,我也不能太肆無忌憚了,我只得低下頭去,賠禮道:“請皇上恕罪,都是臣妾失禮了。只是,因着這些日子以來,經過母喪之事後,臣妾夜間經常悲痛得不能自己,一直睡得不足,所以,今日在馬車的顛簸之下,便暈暈乎乎的睡着了。”
皇帝聽到這裡,臉色稍霽了一點,施恩似的問道:“原來如此,那朕的玄清宮到了,你是先隨朕到玄清宮歇息一會,還是讓趙德安送你回你的靜心宮歇息啊?”說着,他還用隱隱帶些期盼的眼神看向我。
因着我還沒有完全睡醒過來,精神上還是比較困頓,想早點回靜心宮去小睡一會,所以思索都未思索的說道:“多謝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妾精神有些不濟,想先回靜心宮小憩一會,就不叨擾皇上了,以免掃了皇上的興致。”
皇帝聽見我的話之後,剛剛稍微轉霽的臉又變黑了,又冷哼一聲,沒有再理會我,推開趙公公的手,徑自跳下了馬車,有些生氣的甩了甩衣袖就走了。
待皇帝走過之後,一旁的趙公公善意的提醒道:“娘娘,請恕奴才多嘴幾句,皇上本意是向您示好的,又抹不開面子,就特意吩咐將馬車停在玄清宮的,想讓您自己提出,去玄清宮小坐一會。您不應該這般忤逆他的,宮中嬪妃衆多,願意討好皇上、逢迎皇上的人衆多,您這樣對您自己是很不利的。因爲皇上忘記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趙公公,多謝您的好意。”我微笑着、真心實意的對趙公公說道。我知道趙公公所說的都是大實話,不過我已經無意去趟這攤子渾水了。
現在,孃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按照計劃,半個月後,林府中將相繼傳來外公和外婆的喪訊,辦完形式上的喪事後,外公和外婆也將被舅舅送來京城,安置在舅舅爲娘購置的京郊的那幢大房子中,與娘居住在一起。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林府的產業也將轉移得差不多了。現在在江南,應當有很多人都知道江南林府的鹽莊正在慢慢衰落,產業也被盤出了好多。舅舅設置的這個局已經慢慢有些效果顯現出來了,待林府的事都處理好之後,我也就無所顧忌了。
我現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管好自己的心,將自己丟落在皇帝身上的心,慢慢的收回來。對於這種情況來說,應當是我與皇帝接觸的次數越少,見面的頻率越低,越有利於我的收復城池。否則,我也不是那種不知變通之人,我可以邊與皇帝虛與委蛇,邊繼續等待林府那邊的速度進展。
雖然我不知道皇帝是出於何種用心,突然將我封爲貴妃,但是,這樣還是有個好處的,那就是我目前是宮中嬪妃位份最大之人,象淑妃、卞留雲之類的人物已經是不敢隨便招惹於我,只怕是我不去招惹她們,她們便在心中暗念阿彌陀佛了,這樣能給我省去很多麻煩。
就這樣,在透過窗紗的習習晚風的吹拂下,睡意已經被消除了不少,我一路在沉思中抵達了靜心宮,抵達之時,已經是薄暮時分了。
桃紅、剪夏、剪秋和靜心宮所有的宮人好像早已得知消息似的,已經等待在那裡,等着迎接我,在這些人中,獨獨沒見到剪春。我心中有些猶疑,但是,在趙公公面前,我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好先作別了趙公公,然後帶着衆人一起向院內走去。
到了內室,我單獨留下桃紅和剪夏二人,向她們詢問剪春的去向以及最近宮中的動向。她們依照我的提問,一一向我道來,只是,她們說出的消息讓我不禁震驚起來。
原來。剪春現在是在太后的順寧宮中,幫忙照顧着太后,太后現在的病情似乎加重了,自從十天前開始,太后就經常會出現昏迷狀況,而且,現在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心中不由一緊,雖然說太后的身子虛了點,但是,如果太后一直按照我和杏兒開出的處方和食補來進行服食的話,應當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啊。現在,太后昏迷這等大事,順寧宮的宮人自是會向皇帝稟報,皇帝肯定會指派御醫來給太后瞧病的。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皇帝這次指派的只怕又是那位林御醫了,而太后變成這個模樣了,順寧宮中的宮人們,自是不敢不依照御醫的囑咐來辦了。只怕,我和杏兒開出的處方和依補的單子已經被棄用了。想到這裡,我的心變得有些冷冰冰的。
而在其他嬪妃方面,因着太后的連日昏迷,皇帝以羣妃不可羣龍無首爲由,又恢復了衆嬪妃每日向淑妃請安的慣例,並且由淑妃接管太后手中的權力,代爲管理後宮的事務,黎昭儀和包睛漾輔佐之。並且,就在今日上午,皇帝又下了一道聖旨,說是今日我將回宮,但是,因着我年紀輕,對處理宮中事務沒有經驗,又得幫忙照顧太后,所以,衆嬪妃日後仍需向淑妃請安,宮中事務也仍然由淑妃代理,只是,比淑妃位份要高的我,自然不用去給淑妃請安了。
我明白,這內含的意思就是要讓我成爲一個有名無實的貴妃,成爲了一個空架子而已。不過,我也沒想到去爭權奪勢,能夠讓我每日不去面對淑妃和那些嬪妃們爭風吃醋的臉,我已經感覺很滿足了。
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趕緊去順寧宮,查明一下太后的病因,看看能採取什麼辦法來補救。不管怎樣,我都不能眼睜睜的瞅着太后被這樣謀害掉。於是,我站起身,對桃紅和剪夏說道:“桃紅,你去讓福全和福壽備上馬車,我現在就要馬上趕往順寧宮,剪夏你準備一下,隨我一起過去,按照太后的病情,今天晚上有可能不能回靜心宮安歇了。”
桃紅和剪夏馬上出去依言照辦去了,我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後和剪夏一起,正準備坐上備好的馬車,往順寧宮方向駛去的時候,竟然發現,前方好像有座明黃色的龍鑾正在往這個方向駛來,接着,就傳來太監的傳報聲:“皇上駕到,靜心宮秦貴妃娘娘速出來迎駕!”
我心中一驚,這皇帝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麼,方纔還在如一個孩童般的鬧彆扭,自己氣向乎乎的跳上了馬車,現在不知道又突然跑來靜心宮作甚?若非是發現了我對太后的營救措施,現在來故意拖延我的時間,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