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和姬贏在查木府上住了兩天,通過查木,對昌國朝廷上的形勢做了更多的瞭解。
查木捱了一頓教訓,在阿玖和姬贏面前老實的跟鵪鶉似得,有問必答。
姬贏轉動着手中的茶杯,神情淡然的瞅着查木,“所以說,烈帝派阿古達木攻打夏朝,是太子一系一力主張的?”
查木縮縮脖子,看到姬贏的目光就雙腿發軟,脊背發涼,忙不迭的點頭,“我在家時聽大哥和祖父說過,想趁着這次打仗的機會,把族裡我的幾個兄弟放進軍營裡面,具體怎麼做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偶然間聽他們提了一句。”
想問的都問了出來,姬贏揮手,“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查木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了。
阿玖道,“這個衛國公野心倒是不小,他們家族的子弟已經把控了襄州地界的軍政大權,現在又想往涼州那邊伸手。他就不怕招烈帝忌諱?”
涼州是昌國和夏朝西北接壤的地方。
姬贏涼涼的道,“就是因爲招惹了烈帝的忌諱,所以衛國公才肆無忌憚的擴張勢力。當年烈帝生母出身不高,上面有嫡出的大皇子和受寵的三皇子。論才能,烈帝又比不上文武雙全的五皇子。烈帝排行第四,在衆皇子中並不出衆,外家也沒有多少勢力。不管是論出身,還是論皇寵,還是論才能,抑或是論實力,烈帝都不可能登上帝位。烈帝之所以能登基,完全是因爲妻族給力。衛國公一族在昌國傳承百年,姻親故舊遍佈朝堂,因爲烈帝成了衛國公的女婿,所以纔有一爭皇位之力。衛國公府實權在握,烈帝初登基,皇位不穩,這種情況下,不但不能動衛國公府,還得大力拉攏。所以,烈帝登基後不久,就封了衛國公之女所生的皇長子爲太子。在太子的冊封禮上,查皇后和衛國公的人聯合設計了二皇子三皇子,烈帝知道不妥,也不敢追究,只能委屈了其餘的皇子,將那些皇子都封了郡王。”
這些事情阿玖之前已經知道,聽姬贏這麼一描述,才更加明白衛國公府的勢力之大。大概,衛國公府就相當於曾經的蘭陵侯府吧。
“這麼些年來,太子一直很親近衛國公府。烈帝未必沒有除去衛國公府的意思,但是烈帝皇位坐穩了,衛國公府勢力也更加強大,想動衛國公府沒那麼容易。現在衛國公府急着插手涼州的軍隊,可見,衛國公府和烈帝之間的矛盾衝突已經更加激烈,且烈帝應該是有什麼打算被衛國公府察覺了,所以衛國公纔會急迫的收攏權利,增加手中的籌碼。”
皇室君臣之間的這種爭鬥姬贏早就經歷過,故此,一眼就能看透。
阿玖有些不解,“照你這麼說的,烈帝當年既然沒有勢力,也沒有寵愛,衛國公府身爲百年世家,爲何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要是嫁給別的皇子,比如說那個文武雙全的五皇子,上位不是更簡單一些嗎?”
正常人和皇家聯姻,第一選擇都是挑那些有實力的皇子,就賭徒賭博一樣,誰都喜歡挑一個籌碼大的,這樣一來,贏的牌面才大。
姬贏眼裡帶了一點欽佩,“這纔是衛國公的魄力。若是選擇其餘的有實力的皇子,扶持那些皇子登基,衛國公府頂多是國舅府。這國舅府聽起來算是皇親國戚,但位子一點都不穩固,因爲他們沒有掌控皇上的手段和實力,一旦皇上翻臉,百年世家瞬間就能被抄家滅族。皇位不能變,皇后的位置卻是可以換人來做的。尤其是涉及下一任皇子皇位之爭時,嫡皇后的孃家最容易受到牽連。所以,把籌碼壓在有能力有前途的皇子身上,贏得局面雖然大,但贏了之後照樣要戰戰兢兢的,甚至爲了不引起新帝忌憚,還要收斂鋒芒,夾着尾巴做人。”
“可選擇一個沒權沒勢的皇子就不一樣了。沒權沒勢的皇子沒有依靠,想要奪嫡,只能聽他們擺佈。這個皇子大部分的外援都來自衛國公府,即便這個皇子登基,也擺脫不了衛國公府的挾制。這樣的局勢,在奪嫡成功之前雖然艱難,但一旦成功,則是數不盡的好處。看現在的衛國公府就知道了。”
阿玖聽完姬贏的分析,也不得不感嘆衛國公的膽大,“衛國公纔是這世間第一大賭徒!”這完全是拿着全族人的身家性命去賭啊,賭贏了還好,若是賭輸了……看看那些奪嫡失敗,或被圈禁或被殺,勢力被全部清洗的皇子們,就能知道衛國公府的下場了。
姬贏也讚一句,“年輕的衛國公確實很有膽識和魄力。”
阿玖,“啊?”
姬贏捏一下阿玖的小臉,笑道,“烈帝今年五十二歲,登基二十年了,太子今年三十五歲。據說,烈帝身體康健,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一點問題沒有。等十幾二十年之後,太子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衛國公差不多也該過世了,下一任衛國公可不一定有現任衛國公的心智和手段。烈帝早存了對付衛國公的心思,只等現任衛國公一死,就是烈帝動手清繳衛國公府的時候。衛國公府被清繳,太子之位必然被廢,衛國公這麼多年的籌謀付之東流。我要是衛國公,面臨着這樣的必死之局,定然會趁現在身子骨還硬朗,逼迫皇上退位,迎太子登基。”衛國公一死,下面的子弟可都是要丁憂的,任憑衛國公現在籌謀多少,到時候烈帝一道聖旨下去,讓衛國公府的子孫們都丁憂,合情合理,他們還能抗旨?
當然,依着衛國公的才智,未必沒想到這個,只是,逼宮畢竟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去做。世人都愛好名聲,即便逼宮成功了,也會留下污點,這些想名垂青史的大臣們,沒有人會樂意看到這個結果。
阿玖吸一口氣,眼睛瞪圓你,雙眼放光的瞅着姬贏,“你不會是想鼓搗着太子逼宮吧?”屋子裡外面守着的都是他們的人,不用擔心談話會被旁人聽到。想着昌國也要亂上一亂,阿玖就止不住的興奮。這幫孫子們淨想着趁火打劫,等在他們內部也放一把火,看他們還會不會趁機攻打西北了!
姬贏勾脣一笑,輕輕點頭,“是有這個打算。”
阿玖眉開眼笑的湊過去,“你有什麼主意,快點跟我說說。”
姬贏挑眉,“想知道?”
“別兜彎子了,快點說。”
姬贏擡手在嘴巴上點點,笑看阿玖,“我告訴你了,有什麼好處沒?”
阿玖氣笑,伸手去揪姬贏的耳朵,“都老夫老妻了,你還給我玩這個,丟不丟人?”
姬贏眼疾手快的躲過阿玖的魔爪,順勢在阿玖臉上偷個香,向來清冷的眸子裡噙滿笑意,“我稀罕自家的媳婦,有什麼好丟人的?”伸手一帶,把阿玖抱到腿上,一邊佔便宜,一邊道,“咱們湊近一點,我悄悄的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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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木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臉色就陰沉下來。
他雖然是衛國公府不受寵的庶子,但衛國公府家大業大,就是那些皇子們也得給他幾分臉面,他在外面向來是橫着走的。這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點頭哈腰,伏低做小,其中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偏他的性命捏在對方手裡,他就是想發火都不能,甚至不能有任何報復的動作。
別看他臉上帶着笑,其實心裡早就憋了一團火,再這樣下去,他能把自己給憋死。
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悄悄擡頭打量一下他的臉色,小心的落後一些。張童等人被杖斃之後,他們就這些新提拔上來的,當差時就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六爺,也被杖斃。
查木扭頭,察覺到小廝的動作,擡腿踹過去,“離爺那麼遠做什麼?爺能吃了你?!不想在爺身邊當差就趕緊滾!”
小廝被一腳踹倒在地,爬起來哆哆嗦嗦的磕頭,“六爺饒命,奴才對六爺一片忠心,不敢有別的想法……”
查木心裡煩躁,趕上去又是一腳,“閉嘴!再聒噪爺把你的舌頭割了!”
管家拿着一封信從外面匆匆走進來,“六爺,京城裡來信了。”
查木接過信打開,眉頭擰起來,“皇長孫選妃,父親叫我回京。”他是犯了錯被攆過來的,這邊雖然沒有京城繁華,但在這邊沒有人敢管束他,逍遙自在,他一點都不想回去。
管家覷着查木的臉色,斟酌問道,“六爺打算何時啓程,奴才好讓人去準備。”三老爺的命令不能違背,不管六爺樂意不樂意,都得回去。他其實也不樂意這個主子離開。這個主子雖然行事放誕不羈,貪花好色,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衛國公府的六少爺。自從他來了之後,恭城裡上到知州,下到豪紳,挨着個的求見,各種各樣的禮物流水一樣送進府裡。作爲府邸的管事,有不少人送禮送到了他那,只要六爺一直在這,他就一直能收到外面人的孝敬。
想想這尊財神要走,管家就捨不得。
查木一時沒想好,擺手,“等我想好了再通知你,你先下去吧。”府裡有那兩個煞星在,他得先過去跟他們商量商量。想起阿玖和姬贏,查木心裡又憋氣起來。自己回屋子裡悶坐一會兒,起身去找阿玖和姬贏。
“皇長孫選妃?”聽了查木的話,姬贏來了興趣,“據我所知,皇長孫已經有了一個正妃了吧?怎麼又開始選妃?”
查木道,“鳳先生有所不知,皇長孫的正妃原本是永寧侯公的嫡女,年前永寧公犯了事,一家子被查抄,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永寧公也死在了大牢裡面。皇長孫正妃受此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就病逝了。所以,現在正妃的位子是空出來的。皇長孫正妃沒有留下子嗣,太子和太子妃想要讓皇長孫膝下早日誕下嫡子,故此,這才奏請皇上爲皇長孫選妃。皇上心疼皇長孫,允准了太子的請求,選妃的日子定在了下個月。我們衛國公府作爲皇長孫的外家,不能坐視不理,故此,父親叫我回去一起幫着理事。”理事是假,趁着這個機會叫他回京是真。他雖然紈絝頂不了大事,關鍵時候幫點小忙也行。
姬贏更感興趣皇長孫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消息,“永寧公犯了什麼事兒?又是誰揭發出來的?”他猜測着烈帝和太子的矛盾日益尖銳,卻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太子是皇后嫡出,背後靠着衛國公府,太子的未來就是衛國公府的未來。衛國公府的強悍連烈帝都要避其鋒芒,這種情況下,誰敢去動皇長孫?雖然動的是皇長孫正妃的孃家,但這無疑是對太子一系的挑釁,並且還挑釁成功,把永寧公府拉下馬,斷了皇長孫的一條臂膀。能有這樣大手筆的,除了烈帝,不作二選。
查木納悶姬贏的關注點,也沒有隱瞞,“具體裡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是永寧公府的三公子當街強搶民女,那女人是個烈性的,直接在大街上撞了牆。那女人撞牆時,身邊正好帶着一個小兒子,小兒子哭鬧惹怒了三公子,被三公子的奴才當街殺死。那女人的家人聽到消息後,一家子跑到京兆尹伸冤,被京兆尹的衙役打了出來。當天晚上,那一家人就在永寧公府大門口上了吊。”
“這件事情犯了衆怒,第二天就有三四個御史上書彈劾永寧公和京兆尹。反正事情鬧得挺大的,後來皇上讓人去查,又查出永寧公貪贓枉法,販賣私鹽的罪行。皇上就下旨抄了永寧公府。”
話說完了,查木又感嘆一句,“要說這個永寧公也夠倒黴,他們家那個老三我知道,搶個把女人回府是常有的事,一直平安無事的,誰知道就碰上那麼一個烈性的,不但那女的性子烈,那一家子也都是蠢的。好死不如賴活着,不就是一個女人麼,哪比得上一家子的性命重要……”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因爲看中兩個小白臉,使手段把人搶回府,結果把自己陷了進去。這麼一想,他和永寧公府的老三還挺同病相憐的,頓時沒了談論旁人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