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大院修建在兩片低矮山頭之間,紅磚碧瓦,在一片綠意蔥蔥中,很是打眼。
三人在旁邊的山頭上烤了紅薯吃了,才慢悠悠的晃回了大院裡。
大院前的草坪上,堆滿了剛收回來的莊稼,旁邊一角,則是顧欣悅拿出來的香料絲綢等物。
袁子蘇正坐在輪椅上,指揮着幾人將那些貨物分門別類的放置好,再標上標籤。
這些東西覈對好價格後,便會直接運往冀州。
京東路在幾百年前,亦是經濟發達人口稠密之地。
廣垠的平原上物產豐富,是爲中原糧倉。
可連番戰事,這裡卻逐漸凋零,到的楚國開國之時,人口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
原來那些豐茂的田地更是一片荒蕪。
當時那些開國功勳們,便在這裡圈了大片大片的田地,又從中原移民而來,百年間,這裡已經恢復了當年的氣象。
那冀州城雖然被京城稱爲鄉下之地,卻也有了幾十萬人口,富戶甚多。
去年這裡便開始榨油,本是說有一半往京城送,可不過兩月,便已經沒有多餘的往京城供應。
全部被冀州消化掉了。
而且還供不應求。
這勢頭這麼好,顧欣悅帶的的那些東西,正好也可以對這裡銷售。
見三人回來,袁子蘇推動輪椅往門口走,顧欣悅趕緊的上前幾步,扶住了他,道:“你好生休息就是,這外頭這麼熱,爲何又出來?”
袁子蘇淡淡一笑,道:“做這些不累的,姑娘,冀州的香料價格問回來了,比杭州那邊足足多了三倍,還有這些綢緞等物,都比京城的價格要高上三成。”
秦齊跟在顧欣悅身後,聽得他這麼說,不動聲色的看了整理貨物中的自己手下。
第一眼那手下還沒反應,自顧自的將貨物捆綁起來。
第二眼,那手下便麻溜的蹭的一下竄到了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這個,真不是我去找紫蘇姑娘的,那不是,他們去探了消息回來,咱們正說着,被她給聽到了,說我們要做的法子不對,這東西不該這麼放,這便……便……”
手下搓着手訕訕而笑。
這他們執行能力是可以,但是論到做生意,這貨物怎麼賣,甚至說怎麼分配,還是紫蘇姑娘厲害啊!
她就坐那,讓他們把東西重新分配了一下,再告訴他們什麼往什麼地方走,什麼東西怎麼賣,賣多少,怎麼和人說話。
合計着,就能多賣出一倍的錢來……
秦齊瞪了他一眼,低聲道:“那便多學着點。”
袁子蘇的能力他自然是知道,原來他還是隱身在顧欣悅背後,大多是按照顧欣悅的指示去做,下面的鋪子雖然打理得好,但是他手下把鋪子也打理得不錯。
倒是沒有覺得有多大特別。
(當然,他後來也沒有在京城,不知道聚寶齋其實是袁子蘇弄起來的,顧欣悅就出了個概念。)
可是在揚州那半個月,這傢伙從醒來後便不再裝了,而是直接開始插手商事。
從那些田地,繡莊,鋪子,到聚寶齋的規劃,販鹽的路線,都有非常明確和高效高利的提議,甚至直接提出了控制油鹽醬醋的銷售,和從甘州漠北到江南荊州的整個商網體系。
不光是他和秦陌寒聽得一愣一愣的,便是顧欣悅也呆住了。
(可想而知這混蛋以前連顧欣悅都藏着私呢)
而隨後說出來的,針對漠北和甘州,比顧欣悅的計劃都詳細明確的發展細則,讓他和秦陌寒想勸說顧欣悅送他回京城療養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且這傢伙明明已經露了形(在他們兩人面前),卻依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還是穿着女裝如同以前一樣……
當時他們那個心情啊……
複雜得都趕上顧欣悅折騰出來的那什麼麻辣燙了。
“哎,我說,你們哪來的?快走開,要不不客氣了。”大院外頭傳來了守衛的呵斥聲。
“不是,不是壞人。”外頭有人焦急的叫道:“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有事,想求求莊頭。”
秦齊一揮手,那手下便帶了幾人往門口走去。
裡面的人則是手腳麻利的將所有貨物都蓋上。
手按在了袁子蘇的輪椅上,顧欣悅的眼珠轉悠了兩圈。
“我無事,姑娘想去看便去看吧。”袁子蘇手輕覆了一下她的手背,帶了輕笑道。
“也沒什麼,我不想的。”顧欣悅哼哼的說着,眼睛卻是不斷的往門口溜。
袁子蘇脣角微翹了起來,將她對着秦齊那邊推了一下。
這人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性子,自從出了海上那事後,她都沉默了許多,現在好不容易起了看熱鬧的心……
“那我去看看啊。”手被秦齊握住帶着往門口走,顧欣悅還回頭道。
袁子蘇不覺莞爾,揮揮手。
“小子哎。”青蓮子踱到了袁子蘇身旁,手摸索着扶上了輪椅的扶手,輕聲在他耳邊道:“要裝到什麼時候?”
這傢伙,兩年了,愣是連他都沒看出來居然是個男人!
要不是這次幫他摸脈,還有顧欣悅衝口問出來男人那地方受傷了怎麼辦。
他還被矇在鼓裡。
實在是丟臉丟大發了。
袁子蘇淡淡一笑道:“青爺,我並非裝,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對姑娘有益,我不在乎。”
青蓮子一愣,隨後便勾了脣角,笑了一下。
是啊,這小子本就是天閹,又受了那重創,那玩意根本沒用。
其實,在意是男是女也沒有什麼用處。
反而要是真的恢復成了男兒身,那麼外人怎麼看顧欣悅就難說了。
爲了顧欣悅的清譽,還是現在這樣好。
只要袁子蘇自己願意,願意將他那絕世才華都隱藏在顧欣悅之後,放棄以後的榮華富貴,就這麼,做一個隱形的謀士。
牽着顧欣悅往門口走,秦齊不覺回頭看了一眼。
陽光從山包後面照了過來,將那兩人身上都籠上了一層金色光圈,陰影投射在地上。
雖是身殘,卻屹立威嚴如同那頂天泰山一般。
秦齊心頭一動,轉眼又被門口吸引去了注意力。
外面聚集了幾十人,都是青壯漢子,薄薄的衣襟敞開着,帶了一身的汗,面上帶了哀求之色的道:“我們都能做事的,讓我們佃點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