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一向勤政的皇帝不再上朝,滿朝譁然,可是,皇帝從乾清宮搬到了養心殿,外面有重兵把守,御史諫官想要勸諫都見不到皇帝一面。
劉太后帶着后妃們去了報恩寺禮佛,羣臣們就算想請太后出面都不行了,羣情洶涌之下,差點踏斷了徐首輔家的門檻。
“溫柔鄉英雄冢,唉,蕭和嬪在養心殿......”
瘦了一圈差點脫了形的徐首輔,攙着兒子的胳膊顫顫巍巍的從牀上下來,長嘆一聲,話裡意味深長。
“蕭和嬪,就是那位......”有人驚呼:“勳貴們滅門夷族的妖......咳,娘娘......”
“這不可能吧,皇上雖然在女色上性子放縱了些,可從不會懈怠朝政啊。”有剛直不阿的御史堅決不相信。
“楊貴妃入宮前,唐玄宗也是位盛世明君呢,後來又如何?”
“徐首輔,我等爲人臣子,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皇上毀了一世英名?”
徐首輔晃動着花白的頭髮,幽幽一聲嘆息,“明兒六部尚書和我一塊兒入宮,親自去養心殿跪求陛下。”
衆臣再商討不出更好的辦法,三三兩兩表情各異的離開了徐府,卻沒有人發現徐首輔熬得通紅的眼眸裡深深的憂懼。
......
養心殿比之乾清宮要小了一半,和乾清宮的雍容肅穆相比,這裡更適宜家居。
“都佈置好了嗎?”
“娘娘都好了。”
處理好了事務,蕭青蕤走到裡間,明黃帳子裡,楊衍靜靜的臥在牀上,帳子的陰影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上深重的陰影。
她已將動作極力的放輕,卻還是驚動了他,帳子一拉開,就對上了那雙如暗夜寒星似的眸子。
“朕的名聲要全毀在你手上了。”
這些日子他喝過藥後,總是昏昏沉沉,蕭青蕤就坐在牀沿上,不管他昏着還是醒着,絮絮叨叨的說着她要做的事情,好幾次他迷迷糊糊的聽到,想要斥責她大膽放肆,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在朝臣們眼裡臣妾就是妲己再世。”蕭青蕤扭身坐在牀上,手託着腮趴在他身前,一雙水眸盈盈的望着他,“臣妾是妖妃,六郎,你說,寵幸妖妃的皇帝是什麼?”
“你......”瞧着她輕鬆憊賴的樣子,彷彿妖妃昏君是多麼得意的事情,一口血卡在喉嚨,楊衍這輩子自十二歲上了戰場,惦記上了
這把帝王寶座開始,想得就是做一代盛世明君,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名字和昏君牽扯上什麼關係。
“彆氣,等你好了,這事兒至多成爲野史上的軼事,不會損害您英明神武的形象的。”蕭青蕤見他真氣着了,連忙給他揉胸,柔聲勸慰。
楊衍猛烈的咳嗽,臉色潮紅,呼哧呼哧的喘着氣,過了許久才平息下來,瞳孔裡明亮的光彩漸漸暗淡,“朕......若過不去這一劫......”說着又是一陣猛咳,捂着的帕子上濺上朵朵猩紅,“朕已安排好,定會護住你性命,福慧還小......你要護着她長大......”
雪白的手掌突然覆在他脣上,殷紅的紅滴在雪似的手心上,這顏色說不出的哀豔,蕭青蕤打斷了他的話,長長的眉一挑,清豔無雙的臉上帶上了抹逼人的英氣,“六郎,我衣帶裡藏着牽機之毒,你若是閉了眼,我馬上喝了那毒,做不了六郎你的託孤之人了。”
對上楊衍刀刃般鋒利的眼神,她眼波一轉,又盈盈一笑,“六郎,別這麼看我,誰讓你亂說話呢,這病會好起來的,你今日不就有生氣的力氣了嗎?”
“朕的藥方又換了?”
墨染似的濃眉一擰,楊衍確實覺得今天好了些,比之昨天的虛弱乏力,今天體內多了些力氣。
“換了,林侯從民間帶了位大夫過來,他用了副偏方。”蕭青蕤給他掖了掖被角,支着上臂就要起身離開,她不想多說這個事情。
在她起身時,楊衍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緊窄袖口上的玉扣被他拉掉了,袖子一鬆滑到了手肘處。
“好看嗎?這是臣妾想出的新樣式呢。”
袖子滑落,她手腕上寬寬的一條珍珠手鍊便露了出來,蕭青蕤眼中有一瞬的慌亂,另一隻手急忙覆在珠鏈上,卻俏皮的對着楊衍說:“臣妾命人纏了好幾層,才做出來的呢,六郎,好看吧。”
她手上的珍珠手鍊寬寬平平的,竟然是用五排珍珠聚攏在一起做成的,覆住了大半手腕,樣式怪異極了,幸好她生得確實好,纔不顯的醜陋。
但這種樣子,楊衍還是沒辦法說好看,深蹙着眉頭,“何必糟踐物件呢。”
儀態萬方的將袖子理好,聽到外面有拉拉雜雜的喧譁聲,她起身說:“人都要到了,臣妾要登場了。”
走動時,小心的託着戴着珍珠手鍊的手腕,不小心震到,眉心便一跳。
養心殿外。
聽着裡面鶯聲燕語,嬌笑嚦嚦,來勸諫
皇帝的一衆官員臉色漲成了豬肝色,“皇上不上朝不處置政事,竟在裡面作樂,這成何體統。”
“徐閣老,閣老?”
連連喚了幾聲,徐首輔才恍然回過頭,對着親自把守宮門的林政拱了拱手,“林侯,我等心憂皇上,要面見皇上,還請通傳一聲。”
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片刻後,林政揮手命侍衛退下,“徐閣老請進,莫要擾了皇上。”
跨進殿門,饒是徐首輔有準備,也經不住瞪大了眼睛,更遑論其他的臣子了。
裡面,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酒池肉林,而是......太監們、宮女們裝扮成各色攤販的模樣,像模像樣的擺着攤販,彼此爭相吵嚷着、討價還價着,這場面簡直混亂不堪。
“這是做什麼?”
“混賬。”
突然的爆喝,嚇到了正玩得起興的太監宮女,目光便都放在了突然出現的大臣們身上,停下了手上的活兒。
“怎麼停了?本宮正看得有趣。”
殿內一道紗簾後,隱隱約約能看到曼妙的身姿,軟糯的嗓音夾着絲沙啞淡淡一響,院子裡的聲音又喧囂起來。
“那就是蕭和嬪?”
恨不得在這妖妃身上瞪出道口子,最講究禮儀的禮部尚書氣得鬍子亂顫。
“皇上,老臣有話要說。”
輕輕一聲笑,“這位大人聲音輕點,莫要吵醒了陛下。”
禮部尚書臉色青黑,難看極了。
“妖妃禍國。”
始終沒能見到皇帝的面,最後被請出了養心殿,徐首輔面容沉重,其他大臣則恨聲咒罵,從林侯處打聽到原來出身民間的蕭和嬪想念起民間的廟會,皇帝爲了博和嬪一笑,面太監宮女扮作廟會上的攤販,讓和嬪在養心殿逛起了廟會。
“定要求太后處置了這妖妃。”
......
“汪錦,讓他們都停了。”
演了一場恃寵猖狂的戲碼,蕭青蕤耗了大半心神,疲憊的靠在椅背上。
“娘娘,藥端上來了,是溫的。”
接過藥碗,蕭青蕤揮退侍候的人,從腰帶裡抽出一柄小巧雪亮的匕首,解開手腕上的珍珠手鍊,白皙的肌膚上,有一道暗紅的傷疤。
鋒利的刀刃輕輕一劃,血液汩汩流出,流進了褐色的藥汁裡。
按壓了片刻,纏上珍珠手鍊,蕭青蕤端着加了她血的藥進了裡間。
“六郎,喝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