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親自去看了,蕭賤婢半邊臉都腫了。”韋麗嬪站在隱蔽處,對着來人說:“爲了娘娘,我可是把一大半宮裡的人都摺進去了......”
“麗嬪娘娘放心,主子答應您的事兒,定會辦妥。韋府老爺太顯眼,盯着的人多,且先放一放,韋府六少爺雖然年少,可聰明能幹,在禮部做個從六品的小官兒太屈才了,不如先調到江南尋一處富庶的州府,歷練歷練,三年期滿,考覈上佳,再調回京城,必得重用,麗嬪娘娘意下如何?”
韋麗嬪大喜,韋府六少爺可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只因是庶出,又差了點運氣,死活考不中進士,還是她拿出歷年賞賜的銀兩,爲他捐了個小官兒,可只是個閒職,沒什麼前途,哪裡比得上江南富庶州府的實差,當下喜不自勝。
“麗嬪娘娘,我家主子從不會委屈爲她做事的人。”
韋麗嬪連聲奉承,送走了來人,一直帶笑的嘴角耷拉下來,她瀕臨失寵,孃家又惹了事,她是庶女,除了這具身子和這張嬌媚的臉,再沒有什麼籌碼,她見過失寵之人過的什麼日子,她絕不能讓自己落入那般境地。
“本宮討好不了陛下,還可以討好女人,只要能過得好,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分別。”雖然這麼開解着自己,但是韋麗嬪染着鮮紅丹寇的指甲,還是狠狠的劃在團扇上,將這筆不得不卑躬屈膝的賬算在了蕭青蕤頭上。
......
不得不說,滿宮裡能稱得上長袖善舞的只有韋麗嬪,皇上淋雨回宮後,一門心思撲到了朝政上,連風頭最盛的蕭和嬪都頻頻受到斥責,其他的宮妃更是小心翼翼,生恐惹禍上身,而韋麗嬪偏不,如翩翩飛舞的蝴蝶似的,今兒到這宮裡坐坐,明兒到那宮裡瞧瞧,忙得不亦樂乎。
最後,也不知她怎麼說動了劉太后,竟然將皇帝膝下三位公主同時請到了壽康宮,又親自將皇帝請了過去,看着底下一水兒三個小公主,劉太后擺出慈祥的祖母面孔,摸摸這個,抱抱那個,連福慧抗拒的躲開時,都沒生氣,反而憐愛的說福慧長高了,就是有些瘦,要多吃點補補。
“榮昌別怕,那是你父皇。”
“同昌快叫父皇。”
二公主、三公主兩人一年難得見父皇,乍見楊衍面無表情,怕生又害怕,榮昌低垂着頭,看人時都偷偷的用眼
皮撩,同昌公主癟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到處尋着德妃。
福慧經過上次的事情,看到榮昌公主就想到了母后,心情抑鬱,便也沉着臉不出聲兒。
“皇帝,宮裡就三個女孩兒,哀家聽說越是嬌貴的孩子越是七災八難的,看看哀家這三個孫女兒,唉,小小年紀吃得藥比飯都多。”劉太后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裝作沒看到皇帝研判的眼神,慈藹而又無奈的說道:“哀家老了,精力不濟,怕拘着了她們。民間的女孩兒都養在嫡母膝下,咱們宮裡......她們沒福氣。”
瞧見皇帝臉色乍然一僵,劉太后心裡狠狠咒罵死了都不讓人省心的江令姝,但面上勉強忍着,“德妃吧,雖然懂事,太木訥了些,你瞧瞧同昌才幾歲,就被她逼着背了千字文,女孩兒家又不考狀元,這麼點小就成了書呆子,這像個什麼事兒?”
劉太后拉拉雜雜的說了一通,“皇帝,朝堂政事要緊,也不能累壞了身子,宮裡頭的人不得你的心,就讓她們三個常常陪陪你,也沾沾你的貴氣,去去身上的病氣兒。”
楊衍濃眉深皺,劉太后不待他開口,使了個眼色,早得到提點的榮昌公主和同昌公主忍着怕,怯生生的走到他身邊,揚起稚嫩的小臉,怯怯的喚父皇。
話都嘴邊心一軟嚥了下去,“每日午間福慧帶着她們來乾清宮,父皇那時有空。”
......
“娘娘,上林苑進獻了簍蜜瓜進來,請娘娘嚐嚐鮮。”
轉眼已過了六七日,蕭青蕤這些天就待在鹹福宮,楊衍不召她,她也不湊上去,臉上的紅腫消了,心裡的傷疤卻還在。
半夏切了一個瓜,切成小小方塊放在水晶碗裡,橙黃的果肉十分誘人,淡淡的果香縈繞,蕭青蕤卻沒有食慾,眼都沒擡一下,“拿下去你們分吃了吧。”
她的目光全在書案上那盆含苞待放,雪白的花瓣含羞露怯、將開欲開的蘭花上,“娘娘,這盆蘭花真漂亮。”
王醫女走進來爲蕭青蕤請脈,將這盆蘭花花瓣又開得大了些,湊近辨認了一番,“娘娘,這盆蘭花看着像是稀世珍品——銀輪寒仙。”
“銀輪寒仙。”默默唸了遍,蕭青蕤一笑,“這個名字倒是確切。”
診了脈,王醫女心裡嘆氣,娘娘宮寒之疾毫無好轉的跡象,這宮裡
沒有子嗣的寵愛,就像鏡中花水中月般,遠的不說,就說近前,三位公主這些日子常常出入乾清宮,皇上本來對二公主、三公主都淡淡的,可到底是父女血緣,親近了幾日,皇上對二公主、三公主疼愛了,連帶着德妃娘娘和謝安嬪都得了臉。
“娘娘,奴婢將藥方再改一改,填一味肉蓯蓉進去。”
蕭青蕤擺手,“王姑姑不用了,那藥怪苦的,以後不要熬了。”
“娘娘,是奴婢醫術不精,才讓娘娘久服無用,若是奴婢恩師在,定能醫好娘娘的。”王醫女怕和嬪自暴自棄,連忙解勸。
楊衍愛屋及烏,常常召見德妃的事情,蕭青蕤自然知道,淡淡笑了笑,那日大雨,讓她冷靜了很多。
......
乾清宮。
德妃坐在涼榻前,手裡搖着柄蒲扇,給榻上熟睡的楊衍扇風,她脣角含笑,看着極爲滿足,只覺的能爲他扇風就知足了。
突然,楊衍雙拳緊握,喃喃出聲:“姝娘,姝娘,你好狠心,爲何不來見朕。”
啪嗒,德妃手一鬆,扇子墜地。
楊衍睜開眼睛,短暫的迷茫後,看清德妃,面沉如水,深邃的黑眸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萬歲爺,上林苑的蜜瓜送到了鹹福宮,和嬪娘娘極喜歡,謝萬歲爺聖恩。”戴勝感念和嬪仁善,雖然他遣去送瓜的太監說沒看到和嬪娘娘,他還是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
“下去。”
楊衍看似不耐的揮手,德妃卻從他臉上看到了抹輕鬆之色,她面上笑意加深,探身遞上了塊帕子,“陛下,剛剛做了噩夢麼,出了一頭一臉的汗呢。”
德妃給他擦着額頭的汗水,察覺到他臉色漠然,語氣越發溫柔,“陛下,臣妾好像還聽到您說夢話了。”
楊衍臉色越發難看,“朕說了什麼?”
“陛下,您......您喚了江姐姐的名字。”
刮在身上的眼神刀子似的凌厲,德妃眼圈也泛了紅,“這些年臣妾也想念江姐姐,總想起臣妾剛入王府時,什麼都不懂,都是江姐姐一手的教臣妾的。”
德妃語聲柔柔,幽幽的講着那些年的往事,她身上佩戴的香囊,散發着嫋嫋的香氣,飄渺而魅惑,楊衍失神的蹙緊了眉,往昔多麼美好,現實就越加殘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