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特意找司苑局的花匠打聽了,精心照料着,不敢旱着,更不敢澇着了,不可能,這不可能。”半夏以爲自己沒照料好這株趙粉,不敢相信中又有十分的愧疚,都要急哭了。
“不是你的錯。”蕭青蕤撥弄着枯死的花根,“如果是沒養好,也是一點一點的枯死,不會一下子全部根鬚都死掉,可是你看這些根,分明是同時枯死的。”
半夏趴近了看,果然是同時枯死的,她駭然說道:“主兒,這是有人動了手腳。”
根都死了,花葉雖然鮮亮着,可內裡卻沒多大生命力了,那花苞當然遲遲不開,碰一下就凋落了。
“可是這怎麼做到的?”
譚小滿哎呦了聲,“奴才以前當差時聽人說過,用滾水澆在花根上,這根立時就被燙死了,可枝枝葉葉還能活段日子,不到徹底枯死了,是看不出來的。”
“滾水燙......”半夏腦子飛快的回想着,“紅茶......麗嬪身邊的大宮女,那日麗嬪來時,她去過後殿,都是奴婢的錯,沒有盯牢她,讓她得了手。”
半夏懊悔極了,娘娘待底下人好,心疼她們大冷天還要做事,茶水房裡燃着好幾個爐子,時時刻刻都有熱水用,可沒想到娘娘一片好心,卻被麗嬪利用。
“韋麗嬪。”
想到那個害着人還能笑容親熱的豔麗女人,蕭青蕤掩下睫毛,遮住眼中的怒氣。
“沒有證據,不要聲張。小滿把這花再種上,既然還能活幾日,那就湊合着過了正旦。”
......
乾清宮裡,浴桶裡的水漸漸涼了,楊衍卻還在裡面泡着,身體的燥熱已平復了下來,但劍眉還深深蹙着。
“公主殿下。”汪錦彎腰行禮,表情肅穆,在鹹福宮的時候,他竟然忘了今天的日子,忍不住擦了擦汗,難怪皇上沒幸了和嬪。
“殿下怎麼過來的,冷不冷?快到榻上暖暖。”
福慧搖了搖頭,“我坐轎子過來的,不冷。父皇呢?”
她穿得素淨,發上的首飾換成了一水兒的銀飾,神色哀慼,沒看到
父皇,嘴角一瞥,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
“殿下......”汪錦暗暗叫苦,心說小祖宗你可別在老奴面前哭了,待會兒讓皇上瞧見,少不得要捱上一記窩心腳,“皇上在沐浴,殿下要不到東配殿瞧瞧,將軍可想殿下了。”
他口裡的將軍是那隻兇猛的海東青,楊衍的愛物兒,好吃好喝的養在東配殿,日子比他們舒坦多了。
福慧悶悶的應了聲,每年她做怕的日子就是過年、生辰,這兩個本該歡聲笑語的日子,因爲母后的離開,都是淒涼哀傷的,尤其是看着別人毫無負擔的歡喜,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團,這種日子她不該歡喜,也不配歡喜。
可是明明是喜慶的日子啊,太后祖母每每看到她,都厭惡的轉臉,暗中罵一句“帶喪的小蹄子。”
太后不知道她聽到了,而且記住了,幼年時不懂這話的意思,只覺得是不好聽的話,是不喜歡她的意思,長大了點,明白了,更悲涼,她沒了母后,她更想安安靜靜的在重華宮裡傷心難過,她不稀罕她們的喜慶。
“殿下,將軍喜歡您呢。”汪錦覷着她的面色,樂呵呵的說道:“之前同昌公主瞧見了將軍,搖搖擺擺的撲了上去,將軍可不給她摸,翅膀一扇,飛到了天上。同昌公主咧嘴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德妃娘娘哄了半日,才勸住了。”
福慧知道同昌公主是德妃生的,她的三妹,還是個小孩子,她沒怎麼見過她,明兒應該能見到了,只是她有母妃......
“祖宗啊,怎麼又難受上了?”
汪錦快要技窮了,撓了撓手心,想到那個雪糰子,小女孩兒應該會喜歡那小東西的,給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很快,雪糰子被抱了過來,它長大了些,不甘心被人捧着,嗷嗚嗷嗚的叫着。
福慧聽到了聲音,順眼看到了呲着小牙,扭着小身子張牙舞爪的雪糰子,這副兇狠的小模樣和鏘鏘小時候好像。
眼中不由露出懷念的神色,對這個小犬也有了好感。
“公主,這是皇上從鹹福宮抱來的白犬,還是番邦進貢的名犬呢,雪白的皮
毛,漂亮又溫順。”汪錦一喜,長樂公主喜歡就成。
福慧脣瓣彎了彎,這番兇悍的小模樣,哪裡看出的溫順,可她就喜歡它不溫順的樣子。
“你剛纔說是從鹹福宮抱來的。”福慧轉眸問身邊大宮女,“我記得林舅舅送了一隻進宮,讓蕭姨抱走了,是這一隻嗎?”
“奴婢瞧着像是同一只。”宮女辨認了一番,肯定的說道。
福慧摸了摸小犬背脊上的白毛,很神奇的,正發脾氣的小犬,被她一摸,叫聲就停了,動了動身子,粉粉肉肉的鼻頭聳了聳,舒服的眯了眼睛,發出愉悅的呼嚕聲。
“殿下,這小東西在您面前真乖。”
福慧對它的喜歡更多了幾分,之前因爲鏘鏘她不願養,現在鏘鏘在上林苑過得很好,又再見到了這個小犬,看來和她有緣,有些想把它抱回宮裡養了。
“殿下,陛下喚您過去。”福慧動作一頓,面上的笑頓時沒了,眼中又霧濛濛了起來,“給你。”
楊衍一身白袍,上面一點兒紋飾都沒有,發上還冒着溼氣,只用一根木簪綰了,眉心深深蹙着,幾條深刻的紋路縱橫交錯,如懸心利劍。
宮裡的人都知道,每年正旦前夜,宮裡沒有筵席,沒有樂聲,皇帝誰都不見,只和長樂公主一起待在坤寧宮,守着江皇后的牌位,一家三口過個團圓夜。
“父皇,你的手好涼,是不是冷了?”
福慧牽着父皇的手,走在暗夜的甬道上,擔心的問道。
“父皇......不冷,待會兒在母后那兒......別亂說,別惹她擔憂。”楊衍眉心皺得更深。
......
一夜寂靜,翌日正旦,蕭青蕤凌晨就被半夏喚了起來,一邊拿熱帕子敷眼,一邊任她在頭上插上滿頭珠翠,戴上鳳冠,身上穿了一層又一層,最後穿上吉服,後襬長長的拖在地上,手臂挽上披帛,胸前垂掛霞帔。
“娘娘,今兒內外命婦要給太后行禮,公主郡主,誥命夫人都要進宮,要忙一天呢。”
蕭青蕤不得不打疊起精神,應付這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