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硬氣地反抗了皇帝之後,心裡也沒舒坦多少,倒是悔恨欲死,覺得自己逞一時英雄,讓自己以後和皇帝都不好相處。
本來只請了三天的病假,由於楚岫的烏龜做法,便將病假又向後續了兩天。
畢竟是年紀輕輕的少年,身體康復能力強,到四五天上身體就全好了。
第四天上,楚岫本來在準備上奏軍隊改革的摺子,裡面將不少現代的軍隊管理和訓練之法寫了進去,就有人來拜訪。
來人是去年考上的舉人,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漢陽鳳家庶出子弟,名鳳毓,字昱陽,漢陽鳳家是承國大族,當今皇后便出自鳳家。
鳳毓是此次考上的唯一一位二十來歲青年,其餘都已過而立。由於年齡相近,楚岫在朝中和鳳毓關係最好,鳳毓現在禮部任職,接受吏部考察。
鳳毓說是來探病,看楚岫身體不錯之後,便邀請楚岫參加明天的春遊會。
仲春已到,二月大地回暖,堤上春草綠,柳枝輕舞風中成煙,野花開遍,馬蹄踩踏生香。
春遊在舞雩灞上,楚岫坐着馬車前往,身邊帶着沉穩的侍女希媛。
舞雩是據‘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而來,此地風景秀美,河岸柳堤,亭臺流觴,是貴族子弟聚友最喜歡的地方。
楚岫出發有些晚,到達時,人都來得差不多,他還算是遲到。
這裡的人,都是十多歲的少年,二十多歲的青年,年紀相當,便組織了這次春遊聚會,人有十來個,楚岫也就認識鳳毓。
鳳毓拉着楚岫,爲大家做了介紹,這些人都是在京中各大世家的貴族子弟,年紀最大的是廉家大公子,廉太師的長子廉湗,字時傑,時年二十八;最小是鳳族嫡出的小公子十一歲的鳳莜。
這次的組織者廉湗算是京中最有名的紈絝子弟之一,已經快到而立,仍然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從看到楚岫後就一直盯着他不放,讓楚岫總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別家少年都是帶着自己的男僕或書童前來,只楚岫一人帶的女眷,這讓楚岫有些不堪,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以前,他忙於工作,根本沒有答應過參加活動,再說,朝中衆僚比起楚岫來都大了很多,大家也不怎麼邀請楚岫這個他們看來還未及冠的孩子。
大家先去灞水遊船,楚岫清清淡淡的,和大家關係不近但也不生疏。
坐在畫舫船艙裡,薰香寥寥,風吹淺粉幔帳飛舞。大家一起談論辭藻文章,楚岫比起正統大師自是差很多,但和這些紈絝子弟比起來,還是好了不是一個層次。
一向冰冰冷冷的小公子鳳莜開始對他不屑一顧,後來也跟在大家後面認真聽他講怎樣用韻成詩,最後所有人來連詩罰酒。
楚岫骨子裡也算半個風雅文人,又受了中華幾千年文化的浸淫,這些做起來手到拈來,到最後都沒有被罰過酒,而此時,沒罰過酒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首家廉大公子不服,微醺了酒說道,“易公子一杯未罰,這怎好交代,你剛剛遲來,爲此也要罰喝三杯!”
這個年代的酒淡,喝上兩斤也不會有多大問題,楚岫什麼也沒說,含笑端酒就喝了,連飲三杯,“方纔遲到本就當罰。”
大家看楚岫這麼豪爽,也就不難爲他,便難爲起同樣沒被罰酒的鳳毓來,鳳毓沒有辦法也喝了三杯。
時近中午,船行到了灞上水坊,這灞上水坊相當於楚岫所知著名的秦淮河,它處在瓊英外圍,處處香風陣陣,有最美的歌姬舞姬和承國最盛名的官妓私妓。
一行人從碼頭上岸,已有人來迎接,想必是早就定好了地方。楚岫看了看情況,覺得大家一起亂搞**的可能性很低,最大可能是在這裡用飯兼觀賞歌舞,本想將希媛留在船上,不過希媛執意要不離左右,楚岫想到這很可能是皇帝的命令,他心裡雖不高興,但也不好難爲希媛,只好讓她跟着。
進了一個名作水月館的地方,裡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梅花陣陣飄香,環境優雅,柔軟若江南水鄉。
大家一陣謙讓,便在一片梅林包圍的閣子二樓坐下了,此喚梅閣,裡面甚爲寬闊,二樓設簾幕雅坐,中間有大的天井,中央正好設了高臺,供歌舞表演之用,坐在二樓雅座裡,觀賞歌舞最好。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一樓幾乎已經坐滿,由於楚岫一行十幾個都是青年俊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還有好些人上前打招呼客套,甚至還有幾個楚岫不認識的上前來通告姓名想結識。
大家坐定不多時,便有絲竹之聲,在一通彈唱之後,熱烈的掌聲響起,一位紅衣佳人上臺表演旋舞。
佳人丹鳳眼傳神,眉目描摹如畫,面容嫵媚婉轉,顧盼之間千嬌百媚,在鼓樂聲中起舞,舞衣輕盈,身姿旋轉,玉臂舒緩,飄飛的舞裙若霞光中朵朵雲彩絢爛。
胡旋之義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傳。
蓬斷霜根羊角醫,竿戴朱盤火輪炫。
驪珠進珥逐龍星,虹量輕巾掣流電。
潛鯨暗嗡笪海波,迴風亂舞當空霰。
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才人觀者相爲言,承奉君恩在圓變。
大家看得入神,楚岫也完全被這美妙和高超的藝術所感染,久久不能回神。
回過頭來的時候,卻聽不遠處的一位趙姓公子道,“雨煙旋舞當爲天下之冠,紅衣能穿出此種風采的,天下也只唯她而已。若不是她不嫁,某便棄了族訓娶她回家。”
旁邊馬上有人笑道,“等着娶她的已經排滿了灞水,何時能輪到你來。再說,爲這等風塵女子違背族訓,還當真不值。”
“要說紅衣如霞,也不唯這傲氣的雨煙,皇上後宮蘭苑的佳人們據說都穿紅衣,哪位不是曼妙如畫。”這位公子說完,發出一陣猥褻輕笑,又道,“呵呵,不過,那些都是男子,除了時傑兄外,誰想將那樣的佳人入懷?”
跟着就有幾人附和輕笑,廉湗也不急,笑道,“你們不知妙處才如是說。”頓了一下,居然看着楚岫說道,“若是易大人穿上雨煙的紅衣,雨煙恐怕也不及他的身姿曼妙。皇上的後宮蘭苑怕也是不及的。”
楚岫今日穿着白色的曲裾深衣,領口袖口下襬都繡着點點墨梅,外罩一件淺藍禪衣,五官精緻,眉目清靈,氣質沉靜,端坐一旁直如神仙中人。
大家聽廉湗這麼意有所指地說,有幾個人附和,更多的人卻是沉默輕笑,楚岫雖美,畢竟是男子,大家看看也就罷了,再說,這些人中挺多聽說關於他和皇帝的閒話的。楚岫在這樣一羣人中算年歲小的了,卻是這一羣裡官位最高的。雖然除了最小的鳳莜沒有官位,大家憑着世家大族公子身份都已在朝中任職,但還都是小官,還等着慢慢熬着升職,可楚岫卻是小小年紀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大家其實也是眼紅的,當真的見了楚岫的面,看他面如冠玉,美麗曼妙,大家只會加深他是靠身體博位的認識。
楚岫本是看在鳳毓面上想着散心纔出門來參加這個春遊聚友,沒想到居然被人明目張膽的調戲了。
“趙大人的妹妹趙昭儀,李兄的妹妹李修容,秦兄的姐姐秦婕妤,小弟在皇上身邊時都還聽皇上提起過,……上次封尚書還送了個叫做青柳的美男子給皇上,聽說這青柳是封兄家中的庶出小弟,不知是否爲真?”楚岫最討厭別人說他是皇帝的臠寵,當下就冷嘲着說道。
你們這裡坐的誰不是靠賣肉給皇帝家呢,自己不賣,賣姐賣妹,賣兄賣弟,賣子賣女,然後自己就在這裡坐享其成,高官厚祿,亂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