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黃沙和小藝的交談慢慢變少,很久纔會說一句,最後小藝靠在黃沙的肩膀上睡了下去,黃沙沒有睡意,轉頭看了看,小馬早已經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小龍也從遼闊的天空中飛回,躺在小馬的肚皮上睡下,整個天地間又恢復了寧靜,唯一沒睡的,只有亙古不變的明月。
黃沙輕輕將小藝挪開,讓她靠在樹幹上,隨後下線了。
現實裡也正值深夜,小嘴正趴在黃沙的腳邊熟睡,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窗外朦朧的月光照進來,黑暗中只有黃沙一個人的心跳聲,整個死寂的城市都在夜色的籠罩之下。
在這夜深人靜的一刻,黃沙從未像現在這般孤獨,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裡等待着她的甦醒,他們之間隔着一段無法企及的距離,也隔着一段無法跨越的時空,過去的畫面電影般地浮現在心頭,那時整個世界還很熱鬧,他還能去學校上課,在某個路口擡頭看看,尋找她的身影。
那是七年以前的事了,冷藏已經走過了如此漫長的時光,過去的一切恍如夢境,黃沙忽然想道,如果當初自己也被冷藏了,那會怎麼樣?也許自己現在正躺在黑暗的冷藏庫裡,意識漂浮在奧羅亞斯,也許,自己和黃曉雨依舊是陌生人,在很大程度上來說,黃沙能與黃曉雨有現在這樣的關係,正是因爲他沒有進入冷藏庫,也許進入了,黃沙就不會表白了,依舊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繼續暗戀下去,永遠都沒有勇氣開口。
冷藏結束後,自己該如何面對黃曉雨?
這時,黃沙又想到了這個一直以來都刻意迴避的問題,但他也不知道,那是更爲久遠的事,也是白駒過隙,一晃就能到來的事,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只能刻意延遲。
黃沙微微嘆了口氣,眼睛無意中一瞟,看見了桌子上的一本語文書,那是七年之前的課本,似乎曾經有那麼一天,他在上語文課的時候,黃曉雨曾無意中從他的窗前路過,他轉頭一直看着窗外她遠去的背影,直至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他當然回答不出來,結果被罰站了一節課。
黃沙回想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趴在桌面上,接着月光,拿起那本語文書輕輕翻了起來,就像曾經上課時那樣,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降臨,他一頁一頁地翻着,就像翻着歲月的頁碼,翻向那遙遠的過去。
這時,黃沙的手停在了其中的一頁上,那是一篇文言文,在標題旁的空白處有一幅鉛筆的繪畫,拙劣的線條畫着一個美麗的少女,她在月光的照耀下淺淺地笑着。
那是曾經上課開小差時他無意中畫下的,他早已不記得那節課是星期幾,是什麼天氣,相關的一些信息都已經遺失,只有這幅歪歪斜斜的畫保留了下來,展現在多年之後的現在。
黃沙盯着那幅畫,突然強烈地思念起黃曉雨,那些思念徜徉開來,從窗戶逸散出去,飄往那城市的深處,飄往每一個種滿玫瑰的路口,從鮮豔的花瓣縫隙中穿過,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城市裡,越飄越遠。
曾經,我只能用鉛筆畫下你,
連說話都不可以,
現在,我已經能夠擁抱你,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虛擬,
當你醒來以後,
你將再也找不到我,
你能找到的,
只有遍地的玫瑰,
可你找不到,
種下這些玫瑰的,是誰。
……
終於,黃沙再也無法抑制,重新戴上了眼鏡,回到了奧羅亞斯。
此時,小龍小馬和小藝依舊在沉睡,沒有醒來,黃沙看了她們一眼,輕輕地走到懸崖邊,對着裂縫上方的明月,撥打了黃曉雨的傳呼。
“喂?沙沙!”傳呼那頭傳來黃曉雨開心的聲音。
聽見她的聲音,黃沙心裡頓時安靜下來,無論發生什麼,只要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會平靜,無論滄海桑田,斗轉星移。
“怎麼啦?怎不說話?”黃曉雨見黃沙許久也沒說話,不由疑惑地問道。
黃沙抿了抿嘴,卻沒說話,就像回到了當初暗戀她的時光,所有的話語不敢開口,只是一個膽怯的男孩,遠遠地注視着那個美麗的少女,開不了口。
“沙沙,我命令你說話!”黃曉雨又開口了,還帶上了嬌蠻的語氣。
“嗯,沒什麼。”黃沙終於開口了,輕聲說道。
“那你怎麼撥打我的傳呼呢?剛好我做夢夢見你了,剛剛你在夢裡好笨啊!我夢見冷藏結束了,我去找你,你傻乎乎的,連說話都不敢說,笨死了。”黃曉雨的聲音在空氣裡盪漾着,傳向黑暗中的地下世界,黃沙在月光下靜靜地聽着,心中一片溫暖,無論這個傳呼有多長,他都願意一直聽下去,聽她說的每一個故事。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就在他的背後的那棵樹下,那原本熟睡的小藝,眼角已經留下了兩行淚水,那晶瑩的淚珠倒影着兩輪明月,刺痛了誰的雙眼。
黃沙和黃曉雨的傳呼,一字不差地傳到了她的耳中。
血歌,
該怎麼讓你相信,
我對你說的那些話,
你總以爲我們才見面不到一天,
你總說我還小,
你總以爲我只是玩鬧,
哪有什麼愛戀,
可你從未看見我的從前,
曾經有無數個日夜,
我都在收集你的消息,
你的每一聲公告,
我都會爲你歡呼,
你的每一篇報道,
我都會保留相關的魔法報紙,
你從來都不知道,
在大陸的某個角落,
會有這樣一個女孩滿懷期待,
期待與你最終想見,
我知道我還小,
甚至連中文都說不好,
每一句話都會帶上貓女的口音,
可請你相信,
我的真心。
……
“沙沙,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好想你。”聊了一陣之後,黃曉雨打了個哈欠,撒嬌地問道。
黃沙微微一笑,柔聲道:“等惡魔部落完事了,我還要去卓爾部落,處理完那裡的事,我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好!這是你說的哦!”黃曉雨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期待。
“嗯,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除了,”
“除了什麼?”
“嗯,也沒什麼,你早點睡覺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