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侍女們焦急地搓着手,見我回來,忙一齊跑來喊:“娘娘。”
衆侍女中,跑在最前頭的正是心蓮與心夢。
“娘娘,怎的臉色這般難看?沒事吧?”心蓮握住我冰涼的手心,關切問。
“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那平晉侯,莫不是冒犯了您?”心夢緊接着又是一句,一面小心翼翼地偷覷着我的神色。
此刻的我已斂盡方纔的悲傷,神色如常,許是面色蒼白,教心蓮她們起了憂心。
可心夢不合時宜的話不由教我蹙眉沉下臉來,不想還沒待我開口教訓,後頭的營帳猛地被人掀開,女子清冽的聲音傳來:“心夢,你是淚妃身邊的人,該是懂得規矩分寸的,怎的說話這般口無遮攔!誰給你這樣的膽子,污衊平晉侯,壞了你家娘娘的清譽,這罪名也是你一個小小侍女能擔當得起的麼?”
說話的正是慕容貴嬪。不曾想,她竟還沒有走,等在這兒,可是有話要與我說麼?
心夢被她一頓訓斥,不由縮縮脖子,望一眼我,見我面無表情,忙不迭跪下認錯:“貴嬪娘娘息怒,奴婢一時心急,說錯了話,還請娘娘恕罪。”
我淡淡掃她一眼,這纔開口,“罷了,下去自領十大板子,也好叫你記住這教訓。”
心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娘娘,娘娘……”
我已揮一揮手,示意人把她拉下去。回頭展露笑顏,“姐姐既然也在,不若就陪妹妹進去坐一會子吧。”
慕容貴嬪亦點頭笑,“左右無事,本宮自是依着妹妹的。”
坐下後,心蓮率人奉茶,而後得我示意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妹妹故意遣退了諸侍女,莫不是有話要與本宮說?方纔妹妹與平晉侯……”慕容貴嬪欲言又止。
我輕笑一聲,玩轉着茶具,忽而道:“姐姐,似乎對平晉侯特別關心?”
這一望過去,正喝茶的慕容貴嬪忽然面色漲紅,彎腰一陣咳嗽起來。
如此,越發教我生疑,伸手替她撫着後背,溫言道:“姐姐,嗆着了麼?慢些來,莫急。”
慕容貴嬪擺擺手,起身勉強一笑,“不礙事,就是方纔不小心給嗆着了。”
我淡淡“嗯”一聲,心裡已明白了幾分,沒有說話。
“妹妹。”慕容貴嬪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正色道:“姐姐,這宮裡,最難堵住的,便是悠悠衆口。麗妃雖暫時失勢,並不意味着從此就永無翻身之日。咱們,還是得小心些,以免前功盡棄。”
慕容貴嬪眼中現出一絲詫異,那染染的淚意卻不曾消退,“妹妹不是說,南宮家功高震主,爲皇上所不容麼?”
嫣然一笑,我用銀棒挑着香爐裡的灰,徑自道:“不容歸不容,可咱們這位皇上,卻最是精明。一旦麗妃有了新的利用價值,他就會重新捧她,給她更甚從前的寵愛和地位。而我,絕不允許南宮麗容有復位翻身的機會!”
語罷,手中那根纖細的銀棒在我的手下扭曲得不成樣子,“叮”的一聲落到地上,很是悅耳。
“妹妹……”慕容貴嬪張口欲說些什麼。
那一瞬,我與慕容貴嬪極快交換一個默契的眼神,相視而笑。
方纔沉重的表情和談話彷佛不曾存在,我與慕容貴嬪一人手執白字,一人手執黑子,正笑吟吟地對弈,不時交談幾句閒話。
很快,男子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簾帳被掀開一角,男子夾帶着爽朗的笑聲隨風飄進來:“愛妃,窩在裡面做什麼呢?朕來了,你也不出來迎一迎?看來是朕慣壞了你,竟脾氣見長了。”
我清閒落下一子,側首一笑,正對上慕容瑜那雙黑亮得近乎冷酷的瞳孔,嬌嗔道:“皇上好沒意思,竟這般錯怪臣妾。臣妾可不是聽從您的囑咐,這才乖乖待在營帳裡不出去的麼?若臣妾出去相迎,沒準會被皇上治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呢。這一不出去,又被您怪責是脾氣見長,臣妾真是冤枉得緊。臣妾便想,左右是要治罪,那還不如就安心坐着等皇上前來責罰好了。”
如此語氣神情,儼然就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兒姿態,倒是合乎慕容瑜故意給衆人留下的寵妃形象。
這一番話,倒是逗得慕容瑜哈哈大
笑。看來他今日心情不錯。
“妹妹,你可輸了呢。”慕容貴嬪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頓時苦着一張臉,起身望着慕容瑜,嗔道:“皇上前一刻才責怪了臣妾,下一刻臣妾就分心輸了棋。這可得怪您,這一局,原是臣妾佔了上風的。不想這一步錯,就滿盤皆輸了。不行,姐姐,這一局不算,咱們重來。”
“怎的不算?妹妹,落子無悔。莫非妹妹想悔棋不成?皇上,這您可得主持公道啊。”
慕容瑜笑吟吟地望着我和慕容貴嬪,倒是沒有說話。大抵,手心手背皆是肉,他也不好過於偏袒誰罷。
我卻撅着嘴,悶聲道:“太過分了,方纔心蓮幾個丫頭進來端茶奉水就害得臣妾分心輸了幾局。好不容易打發了她們出去,皇上卻又來了,如今又害臣妾輸棋。今日只輸未贏,臣妾可不依。”
方纔我和慕容貴嬪屏退衆人在營帳裡談話許久,慕容瑜生性多疑,定然會在我的身邊安插耳目,難免不會懷疑我們有所圖謀。我二人自是得通力演一齣戲,打消他的疑慮。
慕容瑜眼中的審視這才淡去,過去執了我的手,笑道:“好好好,都怪朕,這總成了吧。既然朕害你輸了棋,那便免了你方纔的未迎之罪,如此你可滿意?”
我懸着的心緩緩放下,得寸進尺道:“這可不成。皇上方纔便不該怪罪臣妾,若要臣妾消氣,那皇上可得依臣妾一件事。”
慕容瑜眸色不驚,笑問:“哦,你要朕允你何事?”
“臣妾明天,也要和皇上一同去狩獵。其實這一趟出門,臣妾身上的傷早已無大礙了,這總悶在營帳裡總是無趣,沒病也會悶出病來的。皇上便依了臣妾罷。”
我原以爲會破費一番波折,不想慕容瑜立時點頭答應,“好,朕答應你便是。”
一旁的慕容貴嬪忙湊趣笑:“喲,皇上可是真疼雲妹妹,那臣妾也要去。”
慕容瑜一手擁着一個,笑得很是快意,滿口應承:“好好好,都去。”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些什麼,揚臉對着門口道:“夜帝,你怎的不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