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夢妤斜靠在軟榻上,想起哥哥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他說:“邵峰,可不是看重外貌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當時轉瞬即忘。
不知承康哥哥如何?會不會生她的氣?
三月份的揚州,些許有點涼意,但心裡卻是暖洋洋的重逢喜悅,自然是一夜安眠。
“惜筠,想我沒?我可是起了個大早,就爲見你呢。”夢妤前往楚家,卻見楚惜筠依舊病懨懨的甚爲擔憂。
楚惜筠和她一道坐在涼亭裡,“上次見你已是去年,當然會想你了,說說看在外的趣事。”
京中之事有些自然不變透露,夢妤撿了些能說的樂事,總算把她逗笑。“惜筠,我給你帶了很多禮物。”
楚惜筠半怪她,說是她老是喜歡破費。“我很喜歡,謝謝大小姐。”
將藥方交給她:“惜筠,這是最新的藥方,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康復的。”夢妤疑惑着,爲何好友的身體不見好。
“夢妤,無須再替我費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楚惜筠雖然體弱,但不像林黛玉那般的傷春悲秋,骨子裡透着剛毅。
“小姐,表小姐回家了。”和晚月一起的便是她的表妹,姚落汐。
“姐姐,你每次都神出鬼沒的。”姚落汐寄居在高家,卻也深的高家夫婦的喜愛。經年未見,也已出落成揚州城有名的美女。
姚落汐,楚惜筠,秦漪瀾是揚州城齊名的三位美人。這個話聽到晚月耳朵裡她就不高興的私下抱怨:“格格比她們美多了呢。”
夢妤扯着她的手腕:“晚月,你再多話,我把你許配給承康哥哥的跟班。”
晚月頓時就不敢說話了,自顧自的坐在馬車裡轉手帕。因爲承康貝勒爺的跟班是一位公公。她纔不要嫁給公公。
許久之後,夢妤閉目養神耳邊飄過一句話:“總之小姐比她們都好看。”
夢妤只當她無聊了,她纔沒有閒工夫斟酌這些沒用的。
其實,“高夢妤”也美,但是揚州城見過她的人並不多,再加上高家大小姐常年在外,她的聲名自是沒有其他幾位響亮。咱們夢妤格格又是淡泊之人,外界的閒言碎語也是不比理會的。
“格格,我好像看到一個熟人。”晚月趕緊放下簾子:“蘇大人。”
夢妤被她稱呼的眉頭一皺,晚月立即改口。“說什麼呢,師兄怎麼會來?”莫不是要抓她回去找額駙的吧。
當即命車伕調轉車頭,馬車尚未停穩,夢妤便跳下車,急急的往內走。,“哥哥,哥哥。”連腳步也有些混亂,硬生生的撞上了人。當即眼花繚亂,扶着額頭,好不容易看清了:“子安,你怎麼在?” 徐子安扶住她:“走路小心點,後面有人追你嗎?”
晚月立即回答:“沒有沒有,小姐只是走路心不在焉而已。”徐子安一心撲在夢妤身上,也並未聽出晚月的語氣好生奇怪。
“夢妤,好久沒見了。”徐子安是高家世交的兒子,和他們兩兄妹也是自幼相識。
高凌宏從內堂走出:“妹子,您真有空啊,居然來看我,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晚月暗暗在一旁暗暗得想:還有心情吃,後面有老虎在追呢。“哥哥餓了嗎?回家我親自下廚,做幾道菜給你們吃。”夢妤一左一右的拉着他們往外走。
這張臉還是很樸素的,師兄也認不出,夢妤在
心裡安慰自己。
晚月先一步出門,急忙縮回腳,探頭張望了一番,深呼一口氣,希望是她眼花,一路上還在提心吊膽的,生怕半路上遇見蘇景墨。
高凌宏看着她行爲怪異,和夢妤對視一眼,夢妤微微搖頭,高凌宏鬆開她的手,說有急事,讓他們先行,實際上是跑去找晚月,詢問。
徐子安和她並肩而行:“夢妤,這次準備待多久?”
“不會太久,但是起碼要等爹的壽宴結束。”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以後她就只能是夢妤格格。
最終那頓飯還是沒有吃成,徐子安臨時被下人叫走,只得連聲抱歉。恰好此時晚月上前:“小姐。”
回到高家避開衆人,高父將他們二人叫進書房,神色也是難得的慌張,“夢妤,王爺飛鴿傳書命你即刻回京,說是恭親王府內賜婚的聖旨已經到達。”
高母有些於心不忍,“都說皇上寵愛夢妤,這次怎麼會如此焦急的賜婚?”
“所以說,我要嫁給承康哥哥。”夢妤一時癱倒在椅子上。怎麼可以?她一直把承康當成哥哥那般。
書房內氣氛壓抑,一時無聲,個個面色凝重。高父高母挨着嘆氣,高凌宏站在門邊沉思,至於晚月糾結的在原地轉圈。
“我出去看看。”夢妤疾步往外,晚月在後面叫喊都被命令不得跟隨。
揚州城著名的酒樓,蘇景墨果然等到了他要等的人。無視四周的喧鬧,他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
不就正是這張臉,引得四方求娶,京城的世家公子,王公貴族的子弟,還有外來的使臣,清朝的邦交。
“回京城,嫁給承康,安定的過完一輩子。”蘇景墨狠心說出錐心之語。
夢妤沉着臉,冷冷的吐出幾個字:“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嗎?一道聖旨就決定了我的未來,嫁給一個我一直把她當做哥哥的人,皇家的子孫,是不是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我難道不能找一個我真心喜歡的人嗎?”
“夢妤,不要任性。回京吧。這是你一出生就揹負的。”遲早有一天,還是要面對的。蘇景墨背對着她,“卸了臉上的易容,那張臉不是你的。”他其實很想問一句:“你不願意嫁給承康,那可願意嫁給我?”
可是蘇景墨清楚明白,她真心愛的人還沒有出現,而以她的執拗,會爲了愛,傾盡所有。所有人都不忍心,這才逼她回京。
蘇景墨師承玄機老人,善命理推算,星宿占卜,以及醫術。半個月前,他推演她的星宿,發現她命中有此一劫,嚴重之極,幾欲喪命,當即商議對策。
雖然沒有把握,但還是一試。今時今日的夢妤格格,更甚當年的瑞儀公主。又豈是會聽他們的勸阻。
蘇景墨從懷裡抽出兩封信,“一封是你阿瑪寫的,一封是承康。我今日此行,也沒有幾分勝算。”他握住她的手:“切記,玩累了就回京城。”可惜他太點到即止了,夢妤並未察覺其中深意。
“皇家的女兒,無情更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蘇景墨臨走時告訴她:“沒有人希望你成爲第二個瑞儀公主。”哪怕是有違天命,他們也會護她一世周全。更有甚者,她的命數,自那一劫以後便是無法推算的,令人恐慌無比。
夢妤拆開第一封信,明顯是阿瑪的筆記:“不願意嫁給承康,就暫時不要回來。阿瑪會對外宣稱你染病,對外求醫。別怪阿瑪,女兒的美貌
引得無數人垂涎,更有不少外邦,有意讓你和親……”
第二封信:“夢妤,我早就知道你不願意嫁給我,太失承康哥哥的面子咯,本來我是要來看看你素雅的模樣,但是有事牽絆住。景墨代我一行,可有代我問好?等我忙完這一陣就來揚州看你。”
高家夫婦在家裡急的團團轉,見她回來愁容滿面,暗道不好,張望着不敢開口。還是高凌宏按耐不住性子:“夢妤,怎了?要動身回京嗎?”
“不用了,阿瑪讓我在揚州多留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夢妤隨手把兩封信放在桌上,隨後把事情告訴他們。
那張臉,真是害人不淺。求娶,遠嫁,此時的京城是否是喧鬧不已,到處議論着夢妤格格呢?
“爹孃。”夢妤想讓他們見見她的真面目,依舊被高母攔住:“夢妤,娘希望你一直是這副模樣。那樣省掉不少事端。”
高父看完老友的書信,沉聲道:“先在揚州呆着吧,稱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萬事,有你阿瑪額娘,還有爲父和你娘。”
高凌宏叮囑道:“臉上的易容千萬別摘,否則揚州就要變成第二個京城。”
夢妤苦笑着點頭,比起那張國色傾城,“高夢妤”的臉真的是安全多了。
真好,在她無計可施的時候,身旁陪着很多人,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承受。
九曲長廊,夢妤立在中心,她在想,她可以稱病躲過一時,那以後呢?同樣的未來,又該如何面對。
水裡的魚兒是自由自在的,天空中的飛燕是隨心所欲的,萬花叢中的蜂蝶是上下飛舞的。
姑姑,我會是第二個瑞儀公主嗎?你曾經後悔過嗎?
“小姐,秦家小姐到了。少爺要你去見見她。”晚月見主子愁容滿面,溫聲寬慰:“小姐一定可以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小姐的額駙。”
這句話聽着挺變扭的,夢妤怡然微笑:“晚月,雖說我心情不太好,但是還是去見見秦家姐姐,不能讓人說我不識禮數。”
秦漪瀾不負她,揚州美女的稱號,一襲明黃色衣裙,只是比當年多了幾分溫嫺。“夢妤,聽說你回家了,過來看看你。”
“謝謝漪瀾姐。”夢妤將此前挑出的翡翠項鍊贈給了未來的嫂嫂。“這是一點小意思,希望你喜歡。”
秦漪瀾得知那隻金釵是她送的,已經感動不已,細細打量起她,“是我應該謝謝你纔對,凌宏說金釵出自你之手,我很中意。謝謝。”
夢妤很快便與她熟識起來,兩個人言談甚歡。
“漪瀾,我這妹妹什麼都會。尤其擅長廚藝,做的東西可好吃的。”高凌宏打定主意一定要讓妹妹做一頓飯,極力吹噓。“還有啊,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秦漪瀾的眼中多了幾分敬佩,畢竟能夠才色雙全是極爲不易的。
揚州城齊名的三大美女,楚惜筠精於棋,而她和姚落汐屬於泛泛之輩,空有一張臉又有何用?
飯後晚月小聲說:“小姐,做人要低調,咱們還得在揚州城住些時候。”
夢妤無奈之際,她們不過湊在一起,她和惜筠下了盤棋,以及做了頓飯……恰好得到讚美而已,沒那麼誇張吧。
“小姐,您對少爺真好,還特地趕過來送午飯。”高家的老管家看着豐富的菜餚也是十分羨慕。高家酒莊一時之間飯香撲鼻,路人紛紛以驚異的目光投向其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