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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早春二月,再過不久,便又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雖然萬物都已凋零,尚未復甦,但人們依舊會沉浸在節日即將到來的喜慶中。
一處兩旁紅牆高聳得只能擡頭看到一線天的長廊上,陰暗且壓抑。那幽暗得幾乎看不到頭的長廊盡頭,卻是一座空曠的庭院。
院中的植物極爲稀少,只有那麼零零落落的幾株稀鬆平常的花草,生長在院中唯一的一株高大的海棠木下。
零星枯黃的樹葉搖搖欲墜的嵌在枝幹邊緣。有風輕拂而過,那微蜷的葉子便隨風顫動幾許,緩緩的飄蕩着靜落於地。
樹下,輕暖的陽光耀至芙映身上,她正微繃着臉訓斥一名喚爲春桃的宮女,只因她曾頂撞過清淺,雖說清淺當時並未在意,但芙映卻默默的記下了。同樣也是在這樣的寒冷天氣,儘管地上的落葉都已掃淨,但芙映卻要她一直守在此處。隨時將掉落的枯葉掃清。
春桃自是不服,二人爭辯中,芙映不着痕跡的在手中扣了一枚飛鏢,射向了樹幹。頃刻間,那枯葉紛紛而落。芙映脣角微揚,輕轉小臉,看向了趴伏在窗臺上,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的清淺。二人相視而望,淺淡一笑。
樹下,已然沒有了芙映與宮女的身影,只剩那薑黃的落葉,卷卷層層的盪漾出一襲淺波之動。
冷涼的風捲着泥土的氣息,緩緩撩至她臉頰。清淺輕眯了眼眸,任額際的髮絲隨風肆意翻飛。涼意席捲至全身,她拉回思緒,眸色黯淡了幾許,伸手輕掩上了窗櫺。
直到後來,她才從宿冷離的口中得知,原來那日在未崖縣,他就沒打算真正放過芙映。
爲了防止她拼死脫逃,他特意重傷了她的雙腿,以至於芙映根本就無法甩開追殺她的人。
之後,據宿冷離派去追殺芙映的死士回報。那女子重傷後,一大羣人將她逼至了崖邊。最後她選擇了跳下懸崖,按那崖邊的高度與陡峭之勢來看,絕無生還的可能。
緩緩行至軟榻旁,清淺側躺而下,拉了薄被蓋住肚腹。自有孕肚子開始隆起後,她便十分辛苦。
每夜,除了孩子的動靜讓她極難入眠外,那壓在心上的紛亂思緒,亦如沉重的大石般,讓她窒息得幾乎喘不過氣。
幾乎每*,宿冷離都會來陪她。但二人間,甚至是一整夜,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萬般無奈下,在某一天的夜裡,宿冷離在臨走前告訴她。說他已派人在燕露州一帶進行搜尋,卻並未發現芙映的屍體。
但即便是連澈尋到了芙映,只要自己還活着,便不會放她離去。
輕闔上雙眸,清淺將小手放上肚腹,輕緩的撫慰着。那日所發生的一切,讓她至今仍心有餘悸。
在囚車進入帝都的前一日,如同這一個多月一樣,押解囚車的軍士,將食物與水遞給了靜默着靠坐在車上的女子後,幾人便尋了一處地方坐下來。
微風輕拂而過,那栓在馬車上的馬兒似乎有些隱隱流淚。
清淺伸手將荷葉裹着的米飯糰剝開,一陣香盈的暖霧緩緩升騰而起。隱約中,她聽到不遠處席地而坐的幾名軍士在議論着什麼。
“你們說皇上會怎樣對她?”
負責清淺膳食的軍士眉間一擰,朝說話的人渡了記眼色,“你不要命了嗎?關於她的一切最好不要提及,想也不行。”
那人聽得此言,立刻噤了聲,不再多言。片刻後,幾人便圍坐在一起開始用午膳,
其中一人看了眼一直守在囚車旁的軍士,忙伸手招呼道:“你也過來吃點東西吧。”
守在囚車旁的軍士搖了搖頭,“不行,職責所在。”
“這都快到帝都了,不會再出什麼事了,你不過來吃,可不要想我們留好吃的給你。”
守在囚車旁的軍士思慮了一陣,猶豫片刻後,便朝幾人走了過去。正待幾人吃得熱火朝天之時,那隱隱流淚的馬兒忽的驚了,它猛地嘶鳴一聲,開始朝着無人之地狂奔。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清淺大驚,顧不得手中飯糰,她小手一伸,死死的抓住了囚車的欄柵。
而一旁幾人見得此情景,忙丟下手中的碗筷,急急的朝馬車追去。
好在如今已接近帝都,這馬兒跑的雖急,但道路還算平整,馬車並未太過顛簸。
受驚的馬兒兀自拉着囚車奔到了一處岔路口,這一路上的顛簸,似讓清淺動了胎氣,她緊緊抓住欄柵之餘,另一隻小手下意識的護上了肚腹。
猛然間,身着一襲深藍錦袍的男子忽的提氣一躍,坐上了馬背。他敏銳的伸手拉住繮繩,將狂奔的馬兒控制住。
帶馬兒緩緩停下,清淺纔看清騎在馬上男人的容貌,竟是溫玉。
正待她狐疑之際,原本停下的馬車竟再度的動了起來。且馬車所去的方向並不是方纔停駐的那裡,而是另一個方向。
與此同時,隱秘的樹林中,竟出現了一輛一模一樣的囚車,那囚車上也有一名女子,甚至與她所穿的衣裙都是不盡相同。
而那輛馬車,則是朝着岔路的另一條小道而去。
片刻後,溫玉駕着清淺所在的馬車來到一處隱秘的空曠之地,停了下來。
透過囚車,清淺將四周的環境打量了一番,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濃密的樹木,環抱成林。
隨着一聲劇烈的利器磕碰聲響傳來,囚車的鎖鏈被溫玉手中的長劍斬斷。從他的眉眼中,她看到了暗藏的殺意。
心中一凜,清淺用腳尖蹬開了囚車的木門。緩緩移至囚車邊緣,她小心翼翼的下到了地面上。
小腿因長時間的蜷坐,已是一陣痠麻,爲了讓自己穩住身形,她輕輕一靠,倚在了囚車旁。
她瞥了眼這空曠之地的唯一入口,這空地與方纔的囚車,必然是溫玉已事先備好,看來這一切早就在他的計劃之中。轉而看向背對於自己的溫玉,清淺淡淡開口,“溫大人,別來無恙。”
待溫玉轉過身之際,他手中的長劍已直指清淺的咽喉處。沉了眉眼,他冷冷道:“我只是後悔沒有早些動手將你除掉,如今纔會讓你有機會禍害皇上。”
一席語畢,他目光落向了眼前女子隆起的肚腹上。
清淺一怔,看着溫玉眸中再度燃起的濃烈殺意,她心中竟是顫怕了幾分。稍稍朝後退了一步,她神色冷然的開口,“溫大人可不要忘了,只要皇上一日未下詔,蘇清淺都是瑞景帝的瑾妃。”
“縱使溫大人戰功卓越,但刺殺皇妃可是等同謀逆的死罪。”
溫玉看着眼前一臉無懼的女子,心中的狂戾瞬間爆發。他脣角一揚,嗤笑道:“好一個巧言善辯的女子,若是溫玉膽怯承擔這後果,此刻也不會出現在此。”
見他一步步逼近自己,清淺咬牙,再度後退了幾步。這愚忠的溫玉,爲了取她的性命,竟是連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
一時間,她竟也沒了主意,眸光飛快的一閃,她忽的揚聲喊道:“連澈,快來救救我!”
聽得她的叫喊聲,溫玉竟是渾身一顫,他快速的將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上了她的當。
男人瞬間惱羞成怒,喝斥道:“你這個狡猾的女人,你背叛了皇上,甚至還懷上了宿冷離的孽種,這是衆人親眼所見。”
清淺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咬了咬牙。溫玉是一個極爲固執的人,並且認定的事便很難再被說動。
今日他既已做了決定,甚至是抱有必死的決心,那麼即便是求他放過自己,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緊緊的握了握小手,她忽的捧住肚子,小臉皺成一團,微微傾下了身子。
溫玉莫名,上前了幾步。而此時,清淺忽然拋出了方纔趁他環顧四周之際,從懷中掏出的錦盒,那是之前宿冷離贈與她防身之用的元香粉。
盒中的粉末頃刻間飛散而出,帶着一襲清涼之感落向了溫玉。頓時,他便教這突如而來的粉末刺得睜不開眼。
見此情景,清淺迅速轉身,朝空曠之地的入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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