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虎子指揮游擊隊員們從容迎敵,充分利用有利地勢,將三挺輕機槍和迫擊炮的火力發揮到最大,不斷重創鬼子,終於打退了他們的新一輪攻勢。
聽到山嶺上槍炮聲異常激烈,夏少校知道虎子正在全力阻擊鬼子,立刻將指揮難民翻越麻石嶺突圍的任務交給了一個姓李的八路軍參謀,自己則帶着另一組游擊隊員去支援虎子。李參謀有一定的實戰經驗,而且也有組織領導能力,指揮起來有條不紊。
夏少校帶人爬上麻石嶺,正好趕上鬼子的第三輪攻擊,全體出動,誓要一舉攻佔麻石嶺。夏少校和虎子帶人奮力抗擊鬼子的進攻,一連打退他們三次衝鋒,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游擊隊員犧牲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有一半帶傷,情況不容樂觀。
這時,李參謀已經指揮難民們陸續翻過麻石嶺,順着東側的一條大山溝向外突圍。鬼子們發現了轉移的難民,馬上實施炮火打擊,不斷又難民被炮彈炸死炸傷。但是難民都知道,此此時不逃就沒機會了,所以人人奮勇前行,冒着猛烈的炮火朝東突圍。
看到夏少校和虎子他們打得異常艱苦,趙山不顧柳素娥的竭力反對,親自帶着幾十名沒有武器的八路軍趕過來支援。沒有武器,幾十名八路軍就搬起石塊砸向鬼子,用血肉之軀掩護老百姓轉移。
鬼子的飛機又飛來了,這次多了一架轟炸機,照直對夏少校等人狂轟亂炸,支援嶺下的鬼子進攻。看到有飛機來支援了,鬼子們士氣大振,再次瘋狂的衝殺上來。夏少校知道不能任由鬼子飛機掃射轟炸,必須實施反衝鋒了,衝下去和鬼子們混在一起,讓他們的飛機不敢輕易轟炸。
夏少校大喊一聲衝鋒,率先挺身撲向衝上來的鬼子,其它人也隨後跟進,瞬間就和鬼子們碰撞在一起。夏少校手持雙槍頭前開路,輪番速射,當者立斃,立馬就把鬼子驕狂的氣焰給壓制了下去。虎子出現在他身側,鬼頭大刀舞上下翻飛,見光不見影,十蕩十決,氣勢如虹。
兩人一刀一槍配合的十分默契,優勢互補,殺得鬼子們心驚肉跳,儼然成爲了戰場的中心。其它游擊隊員和八路軍也被夏少校和虎子的勇武所感染,怒吼着和鬼子展開白刃戰,沒有槍就用石塊和木棍,受傷倒地就用牙齒撕咬,死死纏住鬼子,至死方休。
鬼子的飛機派不上用場,只能不停在空中盤旋,尋找轟炸的機會。
一名鬼子趁夏少校不備,突然躥過來,挺着刺刀猛然扎向他的後腰。趙山這時就在夏少校身側,看到鬼子偷襲時已來不及開槍了。他奮力向前一縱身,拼盡全力爲夏少校擋住了刺刀。 狹長的刺刀照直捅入趙山的腹部,那鬼子兵狠毒地轉動刺刀,絞斷了趙山的大腸,手段極爲殘忍。
夏少校聽到了趙山的慘呼聲,一回頭,發現他被鬼子刺中了,當即擡手一槍打爆了那名鬼子的腦袋,腦漿四濺。夏少校抱緊趙山,欲哭無淚,因爲他已看出趙山不行了。趙山說不出話來,只是衝他微微一笑,然後頭一垂,氣絕身亡。
趙山的死激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當然並不包括鬼子。所謂哀兵必勝,接下來的戰鬥完全一邊倒的局面,戰場的主動權徹底由夏少校一干人牢牢掌控。儘管鬼子人數佔優,但他們面對雙眼充血,勢如瘋虎的對手,也不禁起了畏懼之心,開始紛紛後撤,無心戀戰。
此時,遠處的李參謀也發出了難民已全部轉移完的信號,示意夏少校他們可以撤退了。夏少校立刻下令停止追趕已逃下山嶺的鬼子,所有人迅速離開戰場,返回山嶺向東轉移。
就在此時,一直在高空盤旋的鬼子飛機,看到自己人已經和八路軍脫離了接觸,馬上又俯衝而下,兇猛地對夏少校等人展開攻擊。夏少校立即帶領大家分散隱蔽,利用鬼子飛機攻擊的間隔,快速朝山頂衝去。
夏少校剛跑出十幾米,突然想起忘了帶出趙山的遺體,他是爲了救自己而死,絕不能讓他暴屍荒野。他即刻命虎子先帶人轉移,隨後轉身跑回戰場尋找趙山的遺體。他很快就找到了趙山的遺體,剛背上跑了幾步,鬼子的飛機再度俯衝而至,大口徑機炮對準夏少校猛烈掃射。
他立刻揹着趙山的遺體跑起“之”子型線路規避子彈,片刻後便閃身躲在一塊巨大的山岩後。大口徑機槍射中山岩,激起無數碎石塊,和流彈一起從夏少校頭頂飛掠而過,驚險萬分。
零式戰機升空飛遠,夏少校揹着趙山的遺體從山岩後走出,繼續朝山頂跑去。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鬼子的零式戰機飛走了,可轟炸機卻不知又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呼嘯着俯衝而下,瞬間投下一顆重磅炸彈。
夏少校剛想臥倒掩蔽,那可重磅炸彈就在離他十幾米出爆炸了,強大的衝擊波將他連同背上的趙山遺體一同震飛出二十米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趙山的遺體飛的稍遠一些,撞到山岩後反墜地面,背上佈滿炸彈的破片。
夏少校渾身血污地躺在地上,看其身體所擺出的姿勢,已然全無生命跡象可尋。
“老夏!”虎子臉色大變,高喊着衝向夏少校。在他身後,十幾名游擊隊員也不約而同地跟了上來。
彤因爲擔心夏少校的安危,並沒有和大隊難民轉移,而是留下來等夏少校。她看到鬼子撤退了,便興奮地跑過來迎接夏少校,不料卻看到了他被炸彈炸飛的景象。
彤沒有跑過去,感覺雙腿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虎子第一時間跑到夏少校身邊,抱着他大聲呼喊,但夏少校毫無反應,呼吸微弱,似乎已處於彌留之際。虎子心知不能在此地久留,擔心鬼子的飛機會再次飛回來。他命令其他人擡起趙山的遺體先走,自己則親自背起夏少校朝山頂跑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山風,急速地掠過麻石嶺,那尖利呼嘯的風聲在衆人耳中迴響不絕,聲如嗚咽……
午後,清漳河水在陽光下靜靜地流淌,波瀾不驚,彷彿已經忘記了那段烽火激盪的日子。
河岸不遠處的小樹林中起了一座新墳,墳前擺放着瓜果點心一類的祭品,紙錢還沒有燃盡,顯然是剛有人祭拜過。彤默默地蹲在墳前,手握一根樹枝,挑動還未燃盡的紙錢,直到它們全部化爲灰燼。
稍後,彤起身走到夏少校身邊,攙扶着拄着單拐他,慢慢地朝不遠處的清漳河走去。夏少校在八路軍的醫院裡昏迷了三天三夜,總算大難不死給搶救過來了。醫生說是有什麼東西爲他抵消大部分的炸彈衝擊力,不然就算是神仙也就不活他,他知道醫生所說的那“東西”,其實就是趙山的遺體。他又救了自己一次,而自己卻再也沒有機會報答了。
因此,他剛能下牀行走,便強烈要求彤帶他到趙山的墓前祭拜。
彤攙着夏少校走到清漳河邊,找了一塊乾淨的長條石幫他坐下。夏少校還很虛弱,才走了幾十米便開始喘息了。彤坐在他身邊,心疼地說道:“醫生不讓你亂動,你偏不聽,現在難受了吧!”
夏少校苦笑着搖搖頭說:“不來看看趙山我會更難受。”
彤不願再引起夏少校的哀傷,隨即轉移話題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素娥姐懷孕了,虎子要當爹了!”
夏少校立刻高興地說道:“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虎子知道了嗎?”
彤說道:“虎子現在是八路軍的連長了,天天忙着訓練,素娥姐說先不急着告訴他,等到時候給他個驚喜。”
夏少校扭頭看看彤,似笑非笑地說道:“這肯定又是你出的主意吧!”
彤沒有回答,但眼中早已充滿了笑意。
過了一會,彤輕聲問夏少校:“你今後打算怎麼辦,還繼續當‘太行神槍’嗎?”
夏少校搖搖頭道:“‘太行神槍’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只有死裡逃生的夏少校。”
彤面露喜色道:“你決定留下來了?是爲了趙山嗎?”
夏少校不假思索地說道:“不全是。也爲愛我和我愛的人。”
說完,夏少校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似乎是在回憶什麼痛苦的往事。
彤很小心地問道:“又在想敏姐了?”
她已經知道了夏少校和敏的故事,全是夏少校親口告訴她的,說這樣做對生者和死者都是一種尊重。
彤挽着夏少校的胳膊說道:“有空帶我去看看敏姐吧!”
夏少校沒有馬上回答。他知道彤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但恐怕她也不想成爲別人的影子,尤其是在愛人的心裡。
夏少校扭頭看着彤,深情地說道:“彤,在我心裡,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明白嗎?”
彤沒有說話,歪頭靠在夏少校的肩膀上,醉人的笑容無聲綻放。
遠方,羣山蒼翠,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