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泊雨和夏天同時愣住,又同時互相看向對方。
“好。”樑泊雨實在是怕趙溪說出點兒什麼來,趕緊痛快地答應了。
“但你得告訴我是什麼人放的火。”夏天補了一句。
趙溪看看他,“您是都御使夏大人?”
“你認得我?”夏天立刻警惕起來。
“我們到真定好多天了,城裡的情況早就摸清了。”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趙溪冷眼看着樑泊雨,“這個樑大人心裡應該有數吧?”
樑泊雨想了想,“是原來被關在都司地牢裡的那些人想殺我吧?”
“你知道自己做過的事就好。”
我倒是真想知道!樑泊雨皺起眉頭,“要殺我衝我一個人來就好,爲什麼要放火連累其他無辜的人?”
“哼哼!你倒真是一點也沒變啊?還是那麼善於兩面三刀、假仁假義!”趙溪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我也不想連累別人,不過不趁早除掉你這個敗類,以後不知道還要枉死多少人!”
“大人!”又有人跑過來,“那邊也抓住兩個!”
趙溪突然方向一轉,給夏天跪下了,“夏大人,來真定的都是被樑崢陷害過或者跟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我們本來只想殺他一個,可這段時間官驛的守衛太多,我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現在燕軍已經開始攻城,我怕等燕王進了城,想殺樑崢就更難了,所以才迫不得已想出這個辦法。放火的主意是我出的,讓大人和您手下的弟兄受連累了,等小人完成心願,願意聽憑大人處置。還請大人放了其他的人吧?”
“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三十幾個。”
“怎麼進的城?”
“裝成送糧食的進來的。”
夏天眼睛一亮,“那裡面有沒有個老戴着斗笠、上了年紀的人?”
“戴斗笠、上了年紀的?”趙溪想了一會兒,“我知道大人說的是誰了。不過恕小人不能如實相告有關他的……咦?夏大人怎麼會知道有這麼個人?”
夏天覺得那人給自己字條,並不只是想救他那麼簡單,趙溪的情況他也需要再瞭解一下,於是輕描淡寫地說:“哦,前些天我到城南辦公事,正巧看見一支送糧的隊伍,無意中多看了兩眼,注意到有這麼個人。”
說完夏天又轉頭跟樑泊雨說:“我讓他們把那兩個人帶過來,你先回避一下。”
樑泊雨怕還有人知道官銀的事,不想離開,“爲什麼要我回避?”
可夏天想的是如果樑泊雨再像剛纔一樣認不出人來會讓人懷疑。
“你說爲什麼要回避?”見樑泊雨站在原地沒有想動的意思,夏□□旁邊幾個閒着的人擺了下頭,“來人,把樑大人帶到遠點兒的地方去。”
立刻有人毫不客氣地走到了樑泊雨跟前,樑泊雨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們走遠,心裡卻在咬牙切齒地想:行,欺負老子現在沒人是吧?你等着回燕軍軍營的!
後被抓住的這兩個人是年初時建文帝派到北平去打探消息的探子,是被樑崢發現之後找藉口給抓了關進地牢的。對樑崢的事沒什麼瞭解,也不是給夏天紙條的人。簡單問了幾句,夏天又問了趙溪一些問題。然後他讓人把他們看好,自己往樑泊雨那邊走過去了。
這時天早已經大亮,大火在吞噬了官驛和附近幾棟民居之後因爲風勢減小和可燃物燃燒殆盡逐漸減弱,被返回去和後趕來的民衆撲滅。耿炳文這邊在火一着起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消息,但是他認定是燕王率兵攻擊側翼失敗,所以派人潛入城中故意放火,想在他派人救火分散兵力的時候攻破中軍。所以下了命令:只要火勢沒到會危及全城的程度,軍中的人必須堅守陣地,不準離開,讓官驛附近的百姓自行撲救。
夏天支走其他的人之後跟樑泊雨說:“你知道趙溪的事吧?”
“什麼事?”樑泊雨緊張地看着夏天。
“趙溪跟樑崢的事。”
“你剛纔沒問他嗎?”
“問了,他不肯說呢。你知道吧?”
樑泊雨暗自鬆了口氣,“我怎麼會知道。”
“那你剛纔說什麼讓他說話小心點兒?”
“我是覺得他說得太難聽了,聽不下去才那樣說的。”
“這天底下還有你聽下去的話?”夏天用眼角睨了樑泊雨一眼,又擡頭看看天,“戰事真有那麼激烈嗎?竟然到了現在連一個耿炳文的人和真定守軍都沒看見。”
“這不正合適嗎?”樑泊雨遠遠地盯着趙溪和另外兩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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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適?”夏天聳了聳眉毛。
樑泊雨把目光轉回來,“是啊。咱們趁着耿炳文還不知道你我的死活,想辦法出城吧。”
“按你的計劃耿炳文不是很快就要走了嗎?再說現在也封城了吧?”
“就是因爲他要走了纔要這樣做。他回到金陵肯定要向皇上稟報這邊的戰況,很可能會提到我和你讓我寫信的事。這樣他不知道你我的死活,皇上也就不知道你我的死活,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跟我走了。”
“可是你回到燕王那兒早晚還要領兵上陣吧,那樣皇上還是會知道你沒死啊。”
“我無所謂的,主要還是讓金陵那邊不知道你的行蹤。而且我也想盡快回去告訴燕王,讓他停止攻城,好節省兵力準備迎戰要來接替耿炳文的人。”
夏天不說話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想光明正大地以查案的名義進入北平是不可能了,但跟着樑泊雨就不一樣了。不管這仗打到什麼程度,只要沒過黃河,燕軍就一定得回北平補充糧餉和兵力。而且夏天十分清楚:樑泊雨一定有辦法搞定燕王讓自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雖然從內心情感的角度來講,他也是不想跟樑泊雨分開的,但現在多了一層他想讓樑泊雨帶他回北平的意願,夏天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利用他的嫌疑,於是覺得很不舒服。
樑泊雨拉拉夏天的袖子,“想什麼呢?是擔心夏文敬的父親嗎?你放心好了,錦衣衛的消息靈通着呢,他很快就會知道你沒事了,至多是以爲你又被我挾持了,他那麼謹慎的人,肯定不會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的。就這麼定了吧,啊?現在城肯定封了,咱們想個辦法看怎麼出去。”
又想到房正現在還生死未卜,夏天終於下定決心:利用就利用吧,反正是爲了查案和找人,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理由。
“現在要想出城除非有耿炳文的手令。”夏天說。
“要是雲錦沒走就好了,可誰能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呢?”樑泊雨撓着頭,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陣,然後他一拍腦門兒,“有了!”
夏天清點了一遍人數,他從都察院帶來的人除了被房正和沈憲帶走的,剩下的人都在,另外還有唐小三和抓來的三個人。其實本來還應該有兩個官驛值夜的夥計,不過頭一天晚上夏天接到字條後把他們打發回家了。
宋之義被沈憲帶回了金陵的事耿炳文知道,但是因爲涉及到錦衣衛他就沒有多問。現在按察使和都指揮使都聽他的調遣在忙着守城大計,所以樑泊雨料定耿炳文在離開之前必定無暇安排人手調查官驛的火災。這樣夏天就讓剩下的守衛押着後抓來的兩個人分散開來留在真定躲起來等沈憲,並且命令他們不可以把自己和樑泊雨安然無恙的情況說出去,否則將來回到金陵以後絕不輕饒。
留下的人安排完了,夏天又讓人按照樑泊雨說的去買來了馬車、豬血、豬油和豬下水。然後他們把豬血、豬油、豬下水裡擠出來的**和從燒過的官驛弄來的黑灰混到了一起。
最後樑泊雨、夏天和唐小三把混合好的東西塗在了臉、手和其它可能會露出來的皮膚上。塗的過程當中,三個人輪流跑走吐了幾次。等差不多他們稍稍適應了令人作嘔的味道,能勉強忍着呆在一個地方不動了,他們便用布包好頭,一起躺進了馬車。
一切準備就緒,夏天讓自己的人都散了。
趙溪拿着鞭子坐到馬車上,喊了聲“駕”,拉着裝成重度燒傷的三個人往唯一沒有被燕軍進攻過的南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