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的兵馬安排完了,還剩下夏天和祝雲錦的住處沒有着落。按樑泊雨的意思是都跟他回家,可夏天不同意。
把樑泊雨拉到一邊,夏天小聲對他說:“雖然還不太清楚樑崢是怎麼逼着曹家退親讓曹小姐嫁給他的。但不管怎麼說曹小姐也是差一點兒就嫁給夏文敬了,他們三個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暫且不說,可現在夏文敬要是在你家見到她一定會很尷尬。”
“他們尷尬他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就裝作故意迴避她,少跟她碰面不就得了。”
“這……是什麼道理?!”夏天瞪眼看着樑泊雨。
“這幾天燕王會把兩軍的人馬重新整編,然後頂多再休息個兩三天,北平那邊李景隆也快到了,咱們在城裡呆不了多久的。”
“不是呆多久的問題,而是……”
“什麼而是可是但是的,你看都什麼時辰了,晡食的時間早過了,快跟我走吧。”
“我不去。”
“那你住哪兒?橦華現在雖然是吏目,可這次出來的都是武官,他又一直跟在我身邊,和別的人不熟不說,他知道我有問題從不自己寫東西,我不能讓他跟其他人接觸太多,烏力吉本來就是樑家的人,也得回去住。我總不能讓你和小三兒留下住兵營或者讓你們去跟張玉、朱能他們住官驛吧?”
樑泊雨說得句句在理,夏天一時無言以對。猶豫了一會兒正想說要帶唐小三去住客棧,餘信來了,說是樑寥來找他一起回家。
“三哥。”樑泊雨看見樑寥朝他走過來向前邁了一步,“怎麼是你自己,二哥呢?”
“他去朵顏三衛那兒了,燕王和寧王都在那邊,可能得很晚,不會回家吃飯了。走吧,咱們一起……”說着樑寥看見了站在樑泊雨身後的夏天,“嗯?這位大人是……”
樑泊雨側過身,把夏天讓到前面,“哦,這是都御使夏大人。前一陣子他到真定查案,我們碰巧遇上,正好他後來也要去北平,我們就一路了。”
“原來是夏子矜夏大人,久仰久仰。”
“樑大人,文敬有禮了。”
樑寥和夏天相互拱了拱手,樑泊雨笑着說:“子矜不用那麼見外,隨我叫三哥就好。”
“我沒記錯的話,五弟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跟夏大人是同窗好友吧?”
樑泊雨點頭說是,樑寥看看夏天,又看看遠處兵營裡生火做飯的炊煙,“夏大人既然不是燕軍中人,那就跟五弟一起回家住吧?”
“啊?不了……”
“夏大人不必客氣,我知道那時五弟在京中常去夏府討擾,他從小頑劣,常惹禍端,承蒙大人和令尊多有照顧,家裡才能放心些。如今夏大人難得來到大寧,我們怎能不盡地主之誼。”
“嗯……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再說未平求學在外,我家在金陵,都是理所應當,算不上什麼照顧,三哥不要客氣纔是。”
“唉──五弟都說讓大人不要見外了。不說您跟他的交情,令尊跟家父也是舊相識,故人之子遠道而來,到了家門口兒我還不把人請回去,家父要怪我不知禮數了,夏大人不要再客氣,這就隨我一起回去吧。”
樑泊雨雖然很想讓夏天跟自己回家,可樑寥這樣熱情地邀請“夏文敬”他還是有些意外:怎麼樑寥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搶了人家的媳婦兒嗎?
這邊夏天已經不好再繼續推脫,看樑泊雨一眼,想讓他替自己解圍。可樑泊雨看來,樑寥的“幫忙”根本就是他求之不得,不但沒幫着夏天再說什麼,反而擡爪子搭上夏天的後背推了一把,“是啊,快走吧,燕王殿下的人今日第一天入城,我爹一定在家等消息呢,咱們趕緊回去吧。”
這樣,夏天無奈,只好帶着唐小三和祝雲錦一起跟樑泊雨和樑寥到了樑府。路上樑泊雨又把祝雲錦給樑寥介紹了一下,只說開戰以來許多公文沒時間處理要交給他辦,沒有多說其它。這是北平都司的事,樑寥自然也沒多問。
樑庸果然在等他們。見有外人跟着一起回來就沒問軍中的事,第一眼看見夏天,第二眼就落在了他腰間的青霜劍上。
“這位公子是……”
夏天還沒從看見樑庸坐着輪椅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樑寥先說話了,“父親,他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夏大人的公子。”
“哦?你就是都御使夏文敬?”樑庸有些意外,“夏大人還真是年輕有爲啊。”
夏天被樑泊雨偷偷捅了一下,反應過來急忙大彎了腰行禮,“晚輩見過樑總督,大人您過獎了。”
“嗯,很多年沒見過你父親了,想不到轉眼間元緒的兒子也這麼大了。唉──歲月荏苒,看着你們一個個長大成材把我們都催老了。以前崢兒回來說他在國子監上學的時候常去府上,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樑總督哪裡話,不過同學之間相互走動,哪裡說得上什麼麻煩。”
夏天越發覺得奇怪:這樑府上的人都不知道夏文敬跟曹小姐訂過婚的事麼?還是這家人都演技太好了,可以如此不動聲色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盈兒來了,說是晚飯準備好了,讓大家去吃。樑寥簡單說了一下燕軍進城的情況,自然也說了“夏文敬”爲什麼會跟隨其中。最後樑庸發話:燕軍離開之前,夏公子就住樑府了。
樑泊雨和夏天對望了一眼:看來他們還真不知道。
樑泊雨讓餘信去找祝雲錦,餘信回來說他堅持自己官小位低,不可以參加樑府家宴,非要隨着烏力吉和唐小三跟下人一起吃。樑泊雨清楚他的個性,沒說什麼由他去了。
樑家的晚飯都是各屋的人到正院一起吃,於是夏天和曹月妍終於不可避免地碰面了。
夏天是有了心理準備的,可曹月妍在看見他的一瞬卻被雷劈了一般地傻在了那兒。
“月妍。”樑泊雨想既然府裡的人不知道那就乾脆替樑崢把樣子裝足好了,從容鎮定地走到曹月妍旁邊假惺惺地說:“這是我的好朋友都御使夏大人,也是金陵來的,你們是老鄉呢。”
“文敬見過樑夫人。”夏天避開曹月妍的目光,很禮貌地低頭行禮。
“夏……大人。”曹月妍震驚過後跟着還禮。
樑泊雨說夏大人要在家裡住幾天,曹月妍的臉色明顯變白了,夏天覺得好生鬱悶,臉也跟着白了。三個人:夏天看着地,曹月妍看着他,樑泊雨來回看他們倆,氣氛尷尬到讓人想死。
“五爺爺!”
樑泊雨正搜腸刮肚地想要再說些什麼,不知從哪兒跑出來的翎兒撲到樑泊雨的身邊脆生生地叫了一句給他解了圍。
把翎兒抱起來,樑泊雨轉向夏天,“來,叫人,這個是夏爺爺。”
接着別院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樑泊雨拉起夏天忙着給他們挨個介紹,曹月妍也就默默地坐到一邊去不再盯着他們看了。
吃飯的時候夏天和曹月妍坐在樑泊雨的一左一右,都沒吃幾口東西。其他的人以爲夏天是客氣,都在勸他多吃不要不好意思。而曹月妍懷着身孕,以往吃飯也常常是莫名其妙地就沒了胃口,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樑老夫人關切地問了她幾次,曹月妍只說沒事。
後來都吃得差不多了,樑嶸回來了。當他知道了夏天是誰之後,很驚訝地以閃電般的速度看了曹月妍一眼,這一眼被樑泊雨瞧見了。
看來他知道,樑泊雨想。於是跟曹月妍說讓她回屋休息,又讓餘信帶夏天去自己之前住過的那個屋子住。等他安排完了,想去跟樑嶸套套話,看看他都知道些什麼,一轉身卻發現樑嶸和樑寥都不見了。
樑嶸把樑寥拉到個揹人的地方,“你怎麼跟五弟把那個夏文敬帶回家裡來了?!”
“怎麼了?他不是老五的好朋友嗎?再說咱爹跟夏大人以前不也認識的嗎?”
“唉!你不知道!前一陣子我不是去金陵了嗎?”
“嗯。”
“咱們家裡的人不是一直都鬧不明白老五爲什麼好多年不肯成親,去年年初卻自己帶了弟妹回來嗎?到了那兒我才知道,原來曹家一開始是跟夏家訂了婚的。是老五跑去逼着曹家退了聘把人硬娶過來的。”
“啊?!”樑寥愣愣地瞪眼看着自己的哥哥,“那……老五爲什麼要那麼做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弟妹跟夏大人以前就認識就對了。”
樑寥想了想,“可……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大寧跟金陵離得遠,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這種事誰又會跑來告訴咱們家的人,不要說不會有人來告訴咱們,你就是去問,人家也會避而不談的。要不是我去了金陵,這事又鬧得京中人盡皆知,我也怕是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你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兒啊?”
“我說什麼啊?我知道的時候弟妹已經有了身孕,爹孃剛對她好些把她當兒媳婦待了,我再跑回來說這些,不成了亂嚼舌根的長舌婦?所以就索性跟誰都沒說,想着既然人都嫁過來了,以後年頭一多,沒人再提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是沒想到……唉──這不造物弄人嘛。”
“呃……這都怪我。”樑寥想起剛見“夏文敬”的情形,“我說他怎麼一直推脫,是我非讓他來的。可是……我看老五很高興啊,他分明就很想讓夏子矜到家裡來住的樣子。”
“老五什麼樣兒你還不知道嗎?一向瘋癲得很,逼着戶部尚書退聘,搶都御使的老婆,這事天下也就只有他幹得出來!誰知道他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你沒問過他?”
“怎麼問?從我知道之後那小子連個屁也沒放就跟着燕王反了,他回來之前我壓根就沒再見過他。這話總不能隨隨便便地就問,問了他也未必肯說實話。本來想等着寧王和燕王的事完了,再找機會跟他單獨喝個酒再好好問他,可沒想到今天我這朵顏三衛的事還沒完,一回來就看見這麼個場面。你看弟妹的臉色都難看成什麼樣兒了。”
“那現在怎麼辦啊,人都來了,爹也發話了,總不能再把人趕走吧。”
“還能怎麼辦?趕走是不可能了,住就住吧,反正也不會太久,只是希望別出什麼問題纔好。還有,你給我記住啊,這事可千萬不能讓家裡其他人知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明天要出去玩兒一下,後天歸來。回來後閉門碼字,儘量把這幾天的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