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最大的跟屁箱留在舞臺上,惠子就要和它們搭戲,別無選擇。一個粉紅色的“饞貓”,一個棕黃色的“餓狗”,會說順毛順耳的人話。不能漏太多,否則不新鮮了,臺上見。剛到臺邊,舞臺中央冒出個物件,罩在白紗之下。檯面搶戲,扮演海洋。看那浪花,涌動、翻卷、高懸、跌落,好熱鬧。
一股風把白紗吹上了天。轉瞬間,空中呈現出五光十色,白紗縹縹緲緲、分崩離析,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一片雲或一縷輕煙被風吹散。啊,是錢老先生和海倫,踏着浪花來,玩魔術嗎?他倆沒走錯地方嗎?這裡可是寒冷隆冬,不是驕陽盛夏!那一身夏威夷的裝束,簡直是顛倒乾坤、悖逆時宜。
“小弟,又是鬧什麼把戲?惠子上臺另開一齣戲,同臺比武嗎?”惠子茫然了,《說走就走》還沒出門,沒說來就來的不速之客就堵上門了。該死,真該死,邏輯在原地打轉,上也不是,走也不是。
“惠子姐姐,小弟困惑,天知道這是唱的哪一齣戲。你看着辦吧。”老爺子說過,人一說看着辦多半是看着不辦,小弟不是人,可......,千頭萬緒,看着優先。看,他倆上岸回家了。舞臺竟成了他倆獨享的休閒閣。
海倫的聲音飄了出來,大家,晚上好-好-好。天籟之聲:我們從火星而來,尋覓這倆只不訓之貓、狗。膽敢鬧我星,擾我民,快快伏法,跟我走。“說走就走,剛回家就走呀,我不走,要走你走。”甕聲甕氣,錢老先生挺着肚子,原地轉了兩圈,就地坐下了。若給老先生再配二個大耳朵,扮潑皮豬八戒挺合適。小朋友們所見略同,一說,老八戒的小媳婦真挺漂亮;二說,悟空變的小妖媳婦;三說,逗3歲小孩子們玩兒,不弄哭幾個,我跳海。
海倫沒立刻就走,而是拍了三下錢老先生。好神奇呀,慢三拍的節奏,一拍入夜,二拍入睡,三拍入夢,趕時超髦。
夫君酣睡了,小妖媳婦獨自出門去,貓狗隨行。天涯海角不可及,海邊嘛,出門就是,僅一步之遙。時光嘛,小妖隨意拿捏,子夜換晨曦。夫君鼾聲轉柔情,當紅作曲家莫之言的《海風》吹夢清歌。再看那起早趕海的小妖媳婦海倫,腰肢橫擺縱顛,斷魂曼舞,步點悠悠盪盪,張弛有度,踩着風,踏着霧。那“饞貓”和“餓狗”,跟屁溜達、轉圈,時走時停,渾然不知這是在舞臺上。
惠子對比自己的腳本,痛感相形見絀、難及項背,靈機一動,自創了幾個新詞,聊表羨慕之情。您若發現了這點小“心機”,請別告訴我家老爺子,他該說惠子發瘋了,拜託。
臺下有人喊:“過時了,不新鮮”啊,這還不好玩嗎?惠子上去就更完蛋了。特別是那魔術,那天籟之聲,那海倫絕世美貌,那......,樣樣無以倫比。
惠子對比自己的腳本,痛感相形見絀、難及項背,靈機一動,自創了幾個新詞,聊表羨慕之情。您若發現了這點小“心機”,請別告訴我家老爺子,他該說惠子發瘋了,拜託。
臺下有人喊:“過時了,不新鮮”啊,這還不好玩嗎?惠子上去就更完蛋了。特別是那魔術,那天籟之聲,那海倫絕世美貌,那......,樣樣無以倫比。
廖明三步並作兩步奔臺上竄去。
看來,一連串的大戲即將落幕了。老爺子您可樂乎?討論得怎麼樣?差不多該收尾了。接下來還要安排啥節目?
惠子走後,小弟玩弄地震襲擾暫時中斷了有關“奴隸制”的爭論。是楊先生把話題從他的腿軟,成功地轉移到惠子腿的自由上。感謝老人家們對惠子及同類的肯定。關於惠子的未來出路、商業定位、如何爲居家養老服務等等,過去都討論過,唯獨“奴隸制”之說算是今年的新發現、新亮點。跟以往一樣,一旦涉及到各國的法律、法規、標準和世俗習慣、倫理,討論就像長了腿,跑來跑去,轉圈、劈叉,就是不見終點。歸根結底就兩個,一個是人的安全問題,一個是來自人稱之爲“傳統”勢力的抵制問題。
不知道酒是否完全醒了,老爺子信心滿滿地說:曾經對有人駕駛和無人駕駛,哪個安全?討論了多年,結果哪?拿數據說話,無人大比分勝出。如今,自由行走的機器人,走入了家庭,雖然爲數不夠多,限制重重;走入公共場所,雖然範圍有限得可憐。雖然有這麼多的雖然,畢竟一步步在進步。這是大事所趨,勢不可擋的。
廖明登臺並不是爲了終結表演,而是來講真相的。其實,早已大白於天下之事:午飯後,就那麼一會兒的工夫,浩然和一凡不經意間,搞了真人秀,搶了惠子的戲眼。更可氣的是,一毛受在臺上大講真相那人唆使,出手推波助瀾,滿世界張揚。可憐呀,老八戒先生和小妖媳婦一直被矇在鼓裡,還有那舞臺、白紗、“饞貓”、“餓狗”。可惜了,那出神入化的表演。惠子嘛,雖然也是受害者,可沒能登臺獻醜,又僥倖又慚愧。小弟知情嗎?估計是不知,若知而不報,那就該讓白紗化作白綾,交到他手裡,讓他看着辦。最可恨的當屬聰明過頭的廖明,明明知根知底,某種程度上他就是幕後黑手,操控信息流,卻跟沒事人是的,大言不慚,登臺解謎。也送他一條白綾?別說惠子沒有那妖術魔法,就是有,也不幹。因爲他是人嗎?也是也不是,因爲他是精明透頂的人,“肉包子打狗” ,白綾會被他當做圍脖用了,不幹。
惠子這番囉嗦講氣話,不爲別的,只爲這好端端的一齣戲,眼睜睜看着泡了湯而不甘。爲錢老先生喊冤,爲這臺戲所有的貢獻物種鳴不平。待素材蒐羅齊全,便編一出《真相?幕後黑手》腳本。
廖明在衆人“噓噓”下,終止解密。錢老先生從虛假的恍惚中醒來,大徹大悟。不無激動地毫不吝嗇美言佳句,褒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嘩啦啦,一代新人嶄露頭角,小試牛刀,透視未來。”錢老先生有些喘不上氣來,畢竟年近90了,別急慢慢來。海倫填補空白,也跟着“嘩啦啦”,聲音在大廳上空迴盪,猶如海浪拍岸生生不息。
喂,老爺子先放一放惠子的未來,看一看您外孫和一凡的未來,再捕捉幾個錢老先生的話柄,備用。行,老爺子真聽話,老人家們一同向屏幕看齊。錢老先生伴着“嘩啦啦”的餘音接着說:“創造未來,太聰明瞭,太有創想。對不起,沒詞兒了。我趴在地上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怎麼把戲演下去。還是讓我們欣賞一下年輕人的表演吧。”廖明就等着這句話那,向臺下的董萍一揮手,再向錢老先生一點頭,下臺了。
真人秀上演。舞臺失去了表演,一時的輝煌消盡,遁入昏昏地界。背景牆有“真人”加盟助威,愈發光亮,拔高2米,前傾15度,迎合觀衆的視角。“饞貓”和“餓狗”跟屁箱留在臺上,榮獲舞臺奉獻的一束地光。這樣安排可謂合情合理,畢竟真人秀中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仍然在舞臺上不肯退場的錢老先生和海倫,處境可憐又尷尬,多餘的存在,還有點兒“不知輕重”之感。舞臺是講仁愛、論人性、辨善惡的高臺,理當善待舊人。好呀,這就對了,無需奢華,弄把街邊的雙人椅就夠了,快讓舊人歇歇腳。兩位欣然接受,悠然入座,躲在真人秀的余光中煞不了風景、礙不得觀瞻。
啊呀,這裡是人高唱文明的舞臺,錢老先生怎麼把鞋脫了,一蜷腿,一側身,頭枕在海倫的腿上,活脫脫一尊臥佛,不僅有辱斯文,更有辱佛門。舞臺動怒了,連人帶鞋一併推到了角上。幹得好,愛憎分明是舞臺的使命,豈容烏煙瘴氣、渾渾噩噩。觀衆一陣鬨笑,是發源於真人秀中浩然的調皮餓狗兒子,還是躲在角落中的錢老先生頑潑表演,不得而知,反正錢老先生改邪歸正,坐直了。海倫也找到了存在感,她“汪”呀 “喵”呀,爲真人秀做起了配音。舞臺最鼓勵奉獻,在他倆的椅子旁邊樹立了一盞昏暗的路燈。
老爺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得有點傻,另有幾分得意。惠子附體美妹咖,俯下身貼在他耳邊,運用誇張語法說:“浩然有天然的表演天賦”“那當然,他的基因純天然牌兒的。”這回答離譜不?荒唐不?純天然牌兒的就這模樣呀。老爺子頭也不扭、脖也不歪,連嚇唬他一下的“陰謀”也沒得逞。本想跟他討論一下惠子新編腳本的大綱,不給機會,再錘錘肩,無動於衷,再擼擼頭,毫無反應,卻招來了南希女士掩口而笑。
大概是受真人秀的啓發,陳氏一家開起了小會,討論玄孫問題。陳健勝老先生主張把曾孫送上火星,好儘早抱上玄孫。主要論斷是:孤獨寂寞的環境容易產生牢固的愛情,同時催化結晶。另有一個重要考量是:能登火星的人都有本事,基因絕對棒。這還真是一項很好的研究課題。惠子要找機會和老爺子探討一下,在火星環境下,人類的繁衍及其未來,他一準喜歡。陳曦先生贊成他老爸的觀點,但出發點略有不同,他有兩句話最說明其良苦用心。一,這三個孫子沒一個省心,都是被老爸老媽慣壞的;二:離遠點兒可以靜心,萬一抱回一個曾孫,一箭雙鵰。姜笑梅老夫人唱反調,話說的霸道:誰都不準出地球。理由亦充分:地球比火星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策略頗嚇人:除非我閉眼了,看不着了,愛去那裡去哪裡。李茜女士開始“對”呀“就是”呀迎合着婆婆,一說到“閉眼”她就閉嘴了。論戰絕非這等簡單,這是人家的家事,就算透過門縫聽到這幾耳朵,了卻窺探他人隱私的瘙癢,夠了吧。從中,惠子受益蠻豐厚,有了一個小小發現:似乎人對自己的基因有種非科學性的、盲目的自信。至少這一家4口是這樣,毫不懷疑他們的部分基因攜帶者,他們的曾孫們想去火星就能去。還有攜帶“純天然”牌兒基因的老爺子也這樣。不準確,再加一條限定條件:七老八十的老人。這樣就吻合了實際採樣。
羅西老先生突然問他夫人:“剛纔我們說到哪了?”
“機器人進入酒莊、進入餐廳。該問的你就快點問,光討論解決不了我們的問題。”貝魯奇女士喜歡動嘴,也喜歡動手,每說完一句話,都要拍一下,或大腿或腦門或手臂,大腿是重點對象。當然,都不是她自己的,對着誰說就拍誰,只要手臂夠長。這回是腦門中招了,看來下手不輕,羅西老先生光知咧嘴卻不躲。
真人秀結束了,比預計的要早。舞臺再入輝煌。錢老先生開口:“不是我賴在這裡不走,而是因爲我的寶貝還沒有收回來。大家是否注意到我的海倫一開口,這裡的聲音有所不同。對對對,就是我的寶貝製造的混響效果。小妖快拿出你的本事,將咱家的寶貝收回來。”海倫還真有一個“小妖”的綽號。
“孩兒們,回家了。”海倫發聲,其音在空中悠盪。順着海倫手指的方向,起初什麼也看不到,漸漸的出現了霧,慢慢地霧又化作了雲,雲在飄動,在縮小,在下沉。啊,是白紗。
“惠子姐姐,你的智力13級考試恐怕要不及格。讓你看着辦爲什麼不辦?跟人學偷懶耍滑嗎?”小弟的話如驚雷,哪裡來的智力13級?惠子全然不知曉,“看着辦”是考題?捉弄!惠子生氣了,找不出其他更貼切的詞彙了。
“小弟,這是捉弄!惠子要找人去理論。”
白紗飄飄悠悠向着海倫高舉的手飛去,在五光十色的燈光陪襯下,好美、好平和、好聖潔的飄帶,要是做圍脖太過奢華、太可惜了。
錢老先生抱拳鞠躬,海倫手託白紗鞠躬。二重音:“讓我們的美好生活、和平世界象這純潔的哈達永不褪色。祝大家春節愉快,和和美美。”錢老先生和海倫蓋上白紗融入舞臺,雙人椅和路燈也隨之而去。舞臺和背景牆靜靜地等待它們的觀衆退場。
惠子一號們和英雄的跳水前輩們列隊歡送衆來賓,帶着甜美的微笑,送上一句句代表吉祥的話語,送上“窖藏”酒心巧克力。
“惠子姐姐,要理論找廖明,但不是現在,他已經走了。”走了,憑廖明的本事,他不會遠離地球吧。終有“回球見”的時候,讓惠子“看着辦”好,再接再厲,改編《說走就走》腳本,這回叫《走着瞧》,就這麼看着辦。